第八章:我在努力了呀
周汾比宋湘先到,在派出所門口架了個椅子吃餅乾,周舟本來想陪他一起等宋湘回來再走,結果屁股剛挨着凳子,寵物醫院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那頭前台小魚一等她接通電話就開始訴苦,左一個姑奶奶你回來沒,右一個好姐姐快回來救救命。救命救誰,是一台早就約好的絕育手術,原本客戶跟周舟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人準時來了,周舟在白茶縣蹲着當司機,手機丟在後座,開了靜音,亮了好幾回都沒發現。
好在人客戶是個溫柔的性子,說沒關係可以等,一等就等到晚上十點,小魚的檸檬茶水送了一趟,戚風蛋糕又送了一趟,生怕客戶把醫院砸了。周舟弔兒郎當的回小魚好哥哥我這就回來,電話一掛,剛沾上凳子的屁股又抬起來,木凳上可憐見的,連個餘溫都免了,周汾看她有事兒也不留,剛要道謝就看見周舟要從褲兜里掏煙,臉色九曲十八彎的變,化身周舟的媽:“周舟,你又背着我買煙。”
周舟一瞧,哎喲這不露餡了,眼睛一彎,沒點猶豫的把煙盒打火機都上繳,走前還姑奶奶姑奶奶的說我錯了,周汾剛抬眼鏡準備向周舟科普抽煙的危害,對方手掌一抬腦門一拍,嘴裏念叨着要回去做手術了,否則這個月要去睡橋洞底下,蹭的竄上駕駛座,油門一踩溜了。
周汾一手捏着吃了一半的餅乾一手握着煙盒打火機,衝著周舟的車屁股就吼:再有下次我就告訴你媽,不知道自己做過肺部手術啊。
彼時宋湘剛從車上下來,剛睡醒還有點懵,難得可愛發問:“我媽來了?”
顧宇從另外一頭繞過來,手裏的外套抖了抖搭在宋湘肩膀上,食指壓着拉鏈利落拉到下巴底下,衣服上淡淡的松木香味讓她有點清醒過來,顧宇站在黑暗裏,背後是昏黃的車燈光線,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揉了一把春風似得嗓子說話:“夜裏冷,穿着吧。”
“謝謝你,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宋湘揉了一把太陽穴:“等會我把油費轉給你好嗎?”
顧宇臉色一變,聲音有點鬱悶:“我又不是網約車。”
“不是這樣的,只是覺得太麻煩你了。”宋湘抬手,過長的袖子摩挲出細碎的布料響動,她微微一愣,準備脫下外套,顧宇卻摁住她的手:“穿着吧,有機會再還給我。”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熱,儘管還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那熱氣也源源不斷般往外涌動,她微微失神,看着顧宇有些遲疑的抬手,看起來像是想給她一個擁抱,最後手掌卻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摁了摁,又迅速放開,說進去吧。
宋湘看着他的車燈越來越遠,那抹光亮最後泯滅在拐角,有陣風吹來,她捏着衣角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不該收下這件帶着餘溫的外套,還有連句謝謝也沒來得及說。
“宋醫生。”周汾噠噠噠跑過來:“你回來了。”
宋湘恩了一聲,又問起周舟回家了嗎?周汾說她醫院來電話回去做手術去了,倆人沒在這個話題上延展,周汾路過垃圾桶順手就把煙盒打火機丟了,吃了一半的餅乾折進塑料口袋裏,平平的一個褶,再用小夾子把封口夾住丟進口袋裏,準備忙完再吃。下台階的時候,樓梯的感應燈沒亮,宋湘在一片深沉的黑暗裏,無意識的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手腕,那處的熱,散了。
“這裏的感應燈有點不太靈敏。”周汾嘟囔道:“趕明兒能不能跟趙隊申請,換成長白燈。”
“可以,等案子結束,就裝。”宋湘踩下最後一節階梯。
倆人熬了個大夜,才把所有檢測數據弄出來,密密麻麻的一排分析表幾乎要淹沒並不寬敞的辦公桌,提樣器具擺了一排排的一地,整個屋子都蔓延着濃厚的消毒水和化學藥劑的味道,胡潤清一臉頹然的推開門,這味兒讓他瞬間清醒了一大半。
再穿過小門進實驗室,周汾眼鏡歪倒,大半個身子吊在椅子上,眼下一片烏青,椅腳擺上一摞高高的速溶咖啡空罐子,幾乎就剩一口氣吊著了。
宋湘面色如常,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輸入數據,長發隨意挽上去,紮成一個小小的揪,上頭還插着一隻沒開蓋的筆,胡潤清當即感嘆嘖了一聲,心想宋湘果然心理素質體力都好太多,只待宋湘聽見響動抬頭,胡潤清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見她眼下烏青,鳳眼紅的不行,卻還眨了眨,眼角洇開一片濕潤。
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喝太多,宋湘說話的時候嗓子啞得要命,虛虛抬手向著胡潤清打招呼:“胡隊。”
“你們倆這凄風苦雨的狀態,熬了大夜嗎?”胡潤清自顧自拖了一張椅子坐下。
他臉色比屋子裏的倆人還要差,眼下烏青一層又一層,下巴的胡茬冒出頭,衣服上粘上的臟污還是前幾天跑現場留下來的,忙的連回家洗個澡的時間都空不出來,稍有空閑的時間都在辦公桌上趴着睡覺了。
“你們才回來?”宋湘又轉回頭,手指沒停。
周汾從椅子來,垂垂矣抬手,指尖發顫,看見胡潤清的臉,十分艱難的把整個身子都從椅背上起來,撥開桌子上的層層資料,挪出一塊空位,從抽屜里掏出一罐速溶咖啡,擺在胡潤清面前:“胡隊,來喝點,提神。”話音一落又整個人倒下去了。
胡潤清可憐見的看着周汾的臉,心說給小孩兒都折磨成什麼樣兒了。
“小大夫,你要不先回家休息吧。”胡潤清於心不忍。
周汾又垂死掙扎般抬起頭,睜開紅彤彤的眼睛,看了胡潤清一會兒,嗓子沙啞開口:“案子有進展了嗎?我們在努力做檢驗了,實在是太多太雜,所以速度有點慢,你不要介意呀。我休息兩分鐘就起來繼續,就快完了。”說完還努力眨巴眨巴眼,證明自己沒撒謊,正要努力從睏倦中努力爬出來。
胡潤清不由得嘆氣:“我不是說這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