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主出嫁4
“錚——錚——”青銅器皿敲擊的聲音回蕩耳邊,那群狼聽見動靜加上他們的歌聲,集體退到遠離人類的地方,即墨緲打開馬車的帘子,我看見外面的狼已經奔逃回了草原高地。
我以為危險解除,正要下馬和他們打個招呼向他們表示感謝,即墨緲喊道:“不要下去!”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字,我已經被一頭狼撲到在草地上。
它尖尖的耳朵如同即墨緲手裏那把彎月匕首,我在狼的身子底下盯着它的尖耳朵想到了這個。
我認出了這頭狼,它是那頭狼的同伴,我殺了他的同伴,它要來報仇。
忽然,它低吼一聲伏在我身上不動了,可我還沒來得及殺了它,溫熱的鮮血慢慢流到我的手裏,我放下手裏的長劍,把這龐然大物從我身上移走。
這下,我徹底在狼血里洗了個澡,渾身的血腥氣,頭髮梢答答的儘是血滴。
天太黑,我看不清馬上那人,但我知道是他救了我,他的馬沖我吐着熱氣。
我出了一身的汗,顫抖着,恐懼着,只差一點,這狼就咬斷了我的脖子,它的舌頭甚至已經從我脖子上掃過。
我忽然爆發一陣狂笑,止不住地笑,不知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還是戰鬥結束后的喜悅。
“你為什麼笑?”那人問我。
“死裏逃生,我還不能慶祝一下嗎?”我笑出了眼淚。
即墨緲從車廂里跳下來,祝冬也跟着她一起下來,她們兩個緊緊地抱住了我,我也同她們長久的擁抱,這片不見邊際的草原,讓我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自由和空曠。
即墨緲和我一直在笑,祝冬卻哭得不可開交,我身上的血沾了她們一身她們也沒有放開我,我們是這場屠殺過後的倖存者。
等我們哭完笑完,月亮已經升到了最高處,月光之下,我臉上的狼血已經凝固。
祝冬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壺水,展開她的手帕沾濕了給我擦臉,我坐在地上,滿地混亂,到處是人的殘肢和箱子裏的衣服首飾。
祝冬讓我不要亂動,按着我的頭給我擦臉,我被她的手扣疼了,忍了大半天,等我不再顫抖,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我眉間不平,原來是我被狼牙颳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母親說野地里的東西有毒,不知道狼牙有沒有毒。
即墨緲和那個領頭的男人在交談,聽着聽着,我的身體不知道怎麼越來越重,終於倒在地上,祝冬叫我:“即墨驕,你快醒醒!”
我聽見她的呼喊了,可是我起不來,像是被一種力量壓住了胸膛,我只能倒在地上。
她又喊即墨緲,“你快過來啊,她快不行了。”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感覺自己不行了,嗓子裏咽了一團火,燒得我呼吸都發熱,可手腳像是觸碰到了冰塊,又冷到極致,火和冰同時在我身上肆虐,我當時真的感覺自己快要魂歸故里。
那人跳下馬走過來,我聽見他的聲音忽而離得很近,他說:“要把她胳膊上的臟血擠出來,不然這條胳膊就廢了。”
即墨緲架着我的肩膀,讓我坐起來,祝冬在一邊不停地念叨,“她不會死吧?她不會死吧?……”那一刻,我忽然覺得祝冬姑娘確實很盼着我死。
即墨緲對祝冬說道:“殿下還在車上,你去守着她。”
草原終於清靜了。
我還有知覺,這就意味着我要忍着劇痛讓他把我的血擠出來,他蹲下說:“要儘快,她的熱氣散得很快。”
即墨緲輕輕嗯了一聲,他們在我身上達成了共識。
他打開一個蓋子,我嗅到那是酒的氣味,這個人很粗蠻,直接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張開嘴,辛辣的酒水流進我口中,順着我的喉嚨往下。
我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後來,徹底沒有了知覺,我猜應該是他那極烈的酒,草原上有馬奶酒,母親告訴我說馬奶酒沒有南魏的酒烈,可這酒一點不比南魏的酒差,我剛喝幾口就醉倒了。
等我醒來,我躺在一張織滿蓮花的棕色壁毯上,身上沾血的衣服已經被人換了下來,如果不是手臂上時有時無的疼痛,這些都會讓我以為是一場匪夷所思的夢。
我用那隻沒有受傷的胳膊撐着地坐起來,靠在帳包的牆壁上。
等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進來,我又渴又餓只能爬起來去找人,卻發現腳上的鞋子也沒有了,於是就站在帳包門口等人過來。
一個方臉紅腮的高大女子路過,我問道:“請問,這裏是?”
她說了一大串后滿含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我嗓子發乾,說:“您說的是南魏話嗎?”
她看樣子也沒聽懂我的話,我只好用北齊話再說一遍,她還是沒有聽懂。
我忽然想到這片草原屬於東胡,他們應該都是東胡人,可是東胡有六個小部族,四個大部族,他們是哪一個部族呢?
東胡是五國里少有的沒有統一語言的國家,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部落極多,另一方面是小部落居住零散,東胡人很難把他們集中在一起。
不過迄今為止,這些部落里能握住東胡大權的只有東胡人,失韋人和烏丸人,上一任東胡王就是烏丸人,而如今在位的是東胡雨師一族。
她向我擺擺手,麻利地牽着她的大狗走了。
那狗對我吐了下舌頭,嚇得我腳下無力,我想我是完全被那群惡狼嚇跑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