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松林散人
“師兄。”
“……”
“徐白……你是不是在玩我?”
院角的矮牆上,一個眉清目秀的灰衣道童腳下皂靴一滑,差點一溜兒摔下去。
遠處的大門外,一條半大黃毛土狗頭頂着一個烏龜殼,在太陽下面曬了好半天也叫喚了好半天。
徐白一大清早醒了酒就叫他帶着一堆龜殼站在綠蘿山莊門外,他自己倒是躲在牆角不露面。
簫廣陵也沒聽說他有個什麼佈置,站在門口一早上了,不說心不心虛,眼下還真是有些煩了。
躲在矮牆上的徐白見着他扯着狗嘴瞎叫喚,急忙給他打了幾個手勢讓他閉嘴。
這一早上不知道被徐白這麼敷衍過多少回,簫廣陵用狗爪子本能的刨了兩下背,回頭就甩了他一記白眼。
那邊徐白被這麼一條土狗鄙視,下意識的攥緊拳頭就想出去和他講講道理。
就在此時,茫茫天際之上一陣清風幽幽而來。
這晌午時分的天氣燥得心慌,這涼風一起,簫廣陵下意識的就揚起狗頭看了一眼。只是這麼簡單的看了一眼,還沒等他看清發生了什麼,迎頭就被打翻在地!
遠處的徐白只見着院兒里的黃毛土狗嗚咽一聲,那白雲之上隱約卻見着一個鶴髮道人探手虛招。
簫廣陵腦袋上的黑甲龜殼閃過一道寶光,明明是加刻了數道禁制竟然轉眼就被那鶴髮道人破除。
眼看着那龜殼帽飄忽飛入鶴髮道人手中,徐白躲在圍牆邊上竟然還不見露面!
“是誰!到底是何人害我靈獸!”虛立半空的老道只是摸了一下那一塊龜殼便已是老淚縱橫,仰頭長嘯一句。
這一聲長嘯直震得綠蘿山莊上上下下都震顫不已,不說簫廣陵和徐白,便是窩在廂房裏的小白狐也聞聲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狂怒難平,徐白又不見露面,那鶴髮老道反手便是凝出一道金光,照着地上趴着的簫廣陵便是一擊!
金光如電!迅捷襲來!
簫廣陵本就剛入道門,不得修行。這一記凌厲金光他如何能擋?
迫在眉睫的危機感逼得他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臉面,急忙狗腿一蹬,照着徐白藏身的圍牆大聲喊道,“師兄救我!”
那鶴髮老道早就看出了簫廣陵不過是一隻未曾化形的土狗成精,自然也猜到殺了自己這寶貝鰲龜的另有其人。
原本這逢人問路,拜山見人,至少都有個規矩。鶴髮老道御寶而來,其實也打算先問清楚狀況。
偏偏他人剛到,遠遠的便見着自己寶貝鰲龜的龜殼被一條黃毛土狗頂在頭上。
雖然這凡俗是非多是難說,這黑甲鰲龜若是真被路過的大修殺了,他也就算認了。但是如今這殺龜之人,非但是殺了他的靈獸,還把他那寶貝鰲龜拆殼斷筋煉製成甲戴在了一條狗腦袋上。
如此大辱還有什麼個道理可講!
暴怒難平,鶴髮老道兩指併攏作劍指一引,但見那迅捷金芒忽如一柄寸余金鏢竟然急停半空,扭頭朝着那牆頭飛去!
簫廣陵死裏逃生,根本沒心思細看發生了什麼,只恨自己只有四條狗腿實在是不夠用。
他跑了沒兩步,身後突然一聲轟隆爆響!
看似不過寸余的金鏢打在那牆頭竟然直接炸開,硬生生的掀翻了大半的圍牆!
揚塵四起!瓦礫橫飛!余留的氣勁溢散如浪!逼得簫廣陵又往後退了半步。
就在此時,塵霧之中一道寒光乍現,一個童子高喝道,“綠蘿山莊看門童子徐白恭迎萬松林貴客!”
寒光乍起處只聽着“叮”的一聲脆響,先前鶴髮老道的金鏢似乎已經被化解。
“綠蘿山莊?陳某修行百年可從來不知道這附近有這麼個地方。”聽着徐白自報名號,虛立半空的那鶴髮老道的攻勢也暫作一歇。
藉著兩人停手的功夫,一旁的簫廣陵又是狗腿一扒拉,頭也不回的朝着院子裏跑去。
“萬松林?那就是萬松林散人陳虛?”心下一驚,簫廣陵的反應倒是不慢。
其實他從早上被徐白趕到大門口,他隱約就明白徐白或許是在準備什麼,原本他也有心想要幫着搭把手。可是剛才陳虛出現之後隨手一擊就恍若神祗一般,實在是讓他不敢再有半點心思。
探手揮引之間天火雷霆無數,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只是可惜他不是站在天上的那個人,而是地上倉皇逃竄的狗。
“要活着……我不想死!”
一念閃過,簫廣陵更是發瘋似的往院子裏跑。
身後徐白和陳虛話不過三句,果不其然還是談不攏又聽着轟隆巨響連連,一時各施手段齊齊亮招!
另外一邊,簫廣陵一路狂奔到了院子裏,扭頭就鑽進了小白狐的廂房,急道,“小狐狸,快跟我走!”
“發生什麼了?”精美的千工榻上,小白狐仍舊是懶散的應了一句。
她話語之間的懶散雍容好像是浸進骨子裏的處變不驚,又好像是看透了滄海桑田的落寞頹唐。
只不過簫廣陵這邊嚇得不行也沒心思多想,直接就跳到了她面前,急聲道,“先跟我走!”
他一跳起來,迎頭就被六甲坤丁陣擋在外面,硬是撞得狗頭砰響。
偏偏他還好像是沒感覺似的,扭頭又跳了起來。
小白狐本來還覺得有些可笑,不過看着他這接二連三的撞着這靈光屏障,突然又有些恍惚。
她自然是知道這條小土狗撞不開這陣法禁制,他的眼裏也並非是昔日所見的孤傲霸道。
是膽怯啊……與生俱來,極其本能的膽怯。但是他還是沒有逃走,反倒是滿是癲狂的試圖破開這絕然難破的陣法禁制。
藍錦紫緞簇擁之下的小白狐緩緩的走出了半步,隔着那靈光屏障,她又看到了他一頭撞了上來又狼狽的摔到了地上。
這陣法雖是不顯殺機卻也耐不住簫廣陵這麼頭鐵,這般撞了三五下,陣法靈光沒有暗淡分毫,他的狗頭卻已經見了血色。
小白狐看着眼前這條狼狽的小土狗,不知怎麼的好像是隱約看到了那個玄甲覆面手引長戈的身影。
只不過他是定鼎九州的王候,而眼前的卻是一條血色斑駁十分狼狽的小土狗。
連着撞了好幾下,簫廣陵只感覺腦門兒一陣眩暈之感,不過本能的恐懼和對小白狐的痴念還是逼着他又跳了起來。
這一次他腿肚子還在打顫,一跳起來差點兒還沒跳上那榻沿。不過就在他將要暈過去的時候,只感覺腰間一暖卻是一條狐尾輕飄飄的將他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