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小懶豬
“下賤!”
權厲把錢夾里所有現金都拿出來砸在岑染臉上,起身就往外走。
待到他走後,岑染維持着被錢砸的那個姿勢很久才回過神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跪在地上把一張張毛爺爺撿起來。
每撿起一張,她的頭就垂得更低幾分,鼻頭微酸,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直到最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錢很臟,可她人更臟不是么?
明明沒想過要出賣自己,可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哭累了,岑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靠在床邊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將近中午,是被電話吵醒的。她摸索着在床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喂?”聲音沙啞得厲害。
“小懶豬,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才睡醒么?”
“嗯。”
岑染盡量控制着不讓自己再次哭出來,電話那頭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接的這個電話。
“染染,你的聲音聽着怎麼有點不對勁。”
“唔,嗓子有點疼。可能昨晚小龍蝦吃多了,有點辣。”就算隔着電話,她也能想像阿遙皺着眉頭的樣子。
“又和楊小婭那丫頭出去瘋了?”楚遙確實在皺眉,他最不喜歡染染身邊那個電燈泡閨蜜。
楊小婭時不時在他們約會的時候竄出來,有時候好不容易和染染有個親密相擁,都能被她嚇出心臟病來。
“也沒瘋啦,就是吃了點夜宵。”
“染染,對不起,最近一直在處理公司的事情,也沒空陪你。”染染家裏出了事,本來這種時候他應該陪伴在她身邊的。
可偏偏家裏安排他進公司實習。
楚家在虞城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豪門,只是每次選繼承人的方式都特別殘酷。家族子孫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被安排進分公司實習。
每次安排的分公司還都是那種岌岌可危,需要花大量精力去整頓的。
所以,這段時間他都忙得腳不沾地。
岑染也是知道他忙,所以家裏的事情根本不想麻煩他。
可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可能……
不對,就算早知道,她也不會讓阿遙為難!
“沒關係啦,我最近也挺忙的。”岑染搖了搖頭,一想對方又看不見,忍不住笑自己傻。
“那你……”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岑染立馬打斷楚遙的話:“阿遙,我現在有點事,晚點再打給你好嗎?”
“哦,好。晚……”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捏着手機,楚遙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目光悠遠,彷彿看見了心愛的女孩在雨幕中朝自己揮手。她甜美的笑顏是他前進的動力,心裏既苦澀又甜蜜。
這段時間真的好想她,多想再多聽一會兒她的聲音。
可那丫頭,罷了,再忍幾天,忙完這一陣就可以好好陪她了。
從暗夜的側門出來,岑染向為自己引路的人再三道謝,男孩兒只朝她擺手,讓她趁着警察沒注意到自己趕緊走。
據說暗夜窩藏恐怖分子,被武警包圍。她小臉發白,隱隱覺得那些警察跟那人有關係。
可這些都與她無關,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噁心的地方!
岑染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雨水打在她身上也渾然不覺。她渾身酸痛無力,卻根本不想坐車回家,幾乎是拖着沉重的身體,一步又一步地踽踽前行。
一輛黑色的賓利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面,車裏的人看見雨中可笑的女人,彷彿是惡作劇般突然急踩油門,從她身邊疾馳而過。
泥水濺了岑染一身,黑色賓利卻揚長而去,留下一串黑煙,如同勝者的示威。
岑染對自己的狼狽視而不見,只覺得倒霉的時候,走在路上連車都欺負她。
偏偏這個時候,楊小婭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接起來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猶如炮轟。
“染染,你昨晚去哪裏了?我找你半天,打電話也沒人接!”
“我,我後來身體有點不舒服,就提前回家了。”捏着手機的指尖都在發白,岑染死死地咬着唇。
她知道這件事和婭婭一點關係都沒有,可現在自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
婭婭只是想幫她,如果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了事,一定也很難過吧?
“提前回家你給我說一聲呀!”
“我……”
“你沒事就好,我還要繼續補覺,先掛了啊。”
沒等岑染回答,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岑染無力地笑了笑,她怎麼會擔心婭婭那樣大大咧咧的姑娘發現端倪呢?
爸爸還在醫院,她還得收拾好了明天去看他。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岑染,你沒時間傷感,你必須振作起來!
被雨水洗滌一夜之後的虞城,碧空萬里,一朵朵白雲如同棉花糖一樣掛在天空上,煞是可愛。道路兩旁的樹木爭先恐後地吐着嫩綠的新芽,大地也散發著泥土的芬芳。
路上的行人們心情也跟雨後初晴一般明媚起來。
與路人的輕快相比,醫院永遠是一個沉重的地方。
這裏迎來送往,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一片麻木。
走道里充斥着福爾馬林的味道,手術室外,一個衣着樸素頭髮散亂的女人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呆愣地看着女人,伸手給她抹眼淚。
路過的人看到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哎,這女人和她丈夫都是在工地上打工的,現在手術失敗,家裏的主心骨沒了,她一個人帶着孩子要怎麼活?”
“是啊,聽說他們家為丈夫治病都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着債。”
“這孤兒寡母的,真是可憐。”
“看那孩子,估計還不知道媽媽在哭什麼,只知道一個勁兒地給媽媽抹眼淚。”
“唉,人在的時候還有個念想,人沒了,什麼都沒了。”
“……”
兩個護士靠在門邊低估,她們都眼含同情,卻又無可奈何。在醫院裏,見多了生老病死,已經不足為奇。
可這她倆的話卻深深地觸動了岑染。
是啊,如果爸爸不在了,她一個人要怎麼活?
岑染突然覺得手裏的保溫桶非常沉重,她想起了昨晚給林醫生打電話問爸爸的情況時他說的話,準備三十萬手術費。
如果沒有,爸爸就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