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㈦ 香留枕

卷㈦ 香留枕

池清在庖廚洗過碗筷,打了一盆熱水回到房中,取出一床乾淨的被單被褥,將床鋪重新鋪過,又將本就整潔的屋子收拾了一番,這才抱着另一床被子回到了教室。

池清過去那會東方不敗正閑適地倚在門邊吹風,夜風徐徐拂過,纏起他的衣抉一同輕揚。池清見着,深知同他講理是講不清了,乾脆搬出教訓孩童的那招,道:“屢教不改,明日將四書抄上十遍。”

“……”東方不敗荒謬地望着池清,一時竟難以置信他將這招用到了自己身上。

池清忽視東方不敗一臉荒謬的神情,逕自將被子抱到桌上,這才將回過了身,恍若方才的話語只是東方不敗錯聽。

“往後你睡我房中,出門右拐那間屋子便是。房中被褥床單我已替你換過,等改日天晴我再替你晒晒,會睡得暖和得多。梳洗的熱水就擺在臉盆架上,上面的布巾還未用過。夜深了,你回屋梳洗后早些睡。”池清兀自交代一通,隨後回過身將屋尾的桌子推至前端,取過十幾張蒲團鋪在一塊,把被子擺在上邊鋪開。待做好了一切,這才回過身望東方不敗,見其還站在原地,神情仿若驚異道:“你怎麼還不回房歇息?”

東方不敗:“……”

這人已完全剝奪了他的話語權,雖說他也無甚話好說……

末了,東方不敗幾乎是讓池清驅逐出門的。

稀里糊塗地去了池清屋中,東方不敗四下打量着屋子,屋中陳設簡單,卻是收拾得分外整潔。銅盆中的水仍冒着裊裊熱氣,臉盆架上掛着一根嶄新的布巾,床上的被褥整齊地疊着。東方不敗望着眼前這一切,心間驀地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走至臉盆架前,掬起一捧清水打濕臉頰,溫熱的水珠滾入銅盆,泛起一片漣漪,取過盆架上掛着的布巾將臉頰的水珠擦凈。擦臉洗足過後,在床前立了半響,終是躺了上去。新換過的被單仍殘留着皂角清洗過後的清香,鋪了兩床褥子的床鋪分外軟和。東方不敗睜眼望着床頂床幔,心間仍有些不真切之感。

獨居小舍的最末些年,楊蓮亭早已嫌他煩厭,一人獨居小舍,每日除了繡花再無任何事做,繡得多了便開始索然無味,腦中不可遏止地開始不切實際的妄想,若自己幼時雙親未喪,未為生活所迫加入日月神教,未嘗過江湖的血雨腥風,更未自宮練過勞什子葵花寶典,如今又會是哪番光景。

許是整日在外惹事搗蛋的孩童,左鄰右里地三天兩頭的往家中告狀,讓爹爹逮着了他便一頓毒打。只是每日會有暖暖的飯食,會有人噓寒問暖,會有耳邊終是喋喋不休的勸誡。再簡單不過,再平凡不過,卻也是再幸福不過。每每在心頭縈繞,總覺得此生恍然如夢。縱然他叱吒風雲,睥睨一世,終究不及手中握得住的溫暖。

此生往事依舊,只是,眼前這一切不正是他所期冀過的畫面?

東方不敗在床上躺了半響,翻來覆去仍無絲毫困意。心中思緒萬千,無奈起身穿上衣衫出了屋子,暗忖着那人此時早該安然入了睡。提身躍上一處屋檐,揭開一片屋瓦朝屋內望去。屋中烏漆抹黑一片,甚麼人影也未瞧着。

就瓦而坐,仰首朝天空瞥去,漆黑的夜空唯有一輪清輝明月,寥寥當空。

從任我行領着令狐沖闖上黑木崖,自己命喪劍下到無端重生,來到這僻靜山村。不過是一日光景,卻已然經歷了數變。本是打着無處可去想占時停的主意留罷了,此時卻像是真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悠閑安逸的日子……

那人雖是嘮叨了些,卻不失為體貼細膩,溫軟,綿長,教人有種久違的暖意。

饒是如此,東方不敗仍是無法真正相信池清是毫無目的地待他。至於目的為何,總有一日他會知曉,他現在想要的,不過是在這安逸地生活。或許有朝一日厭倦了這種閑逸平淡,亦不會再回江湖,甚麼天下第一,武林至尊他早已看透,不過是一枕黃粱夢。倒不如春賞百花秋望月,夏沐涼風冬聽雪,得意盡歡,也不枉這偷來一世。

憶起楊蓮亭,他仍是無法言恨。即使後來經歷了太多的物是人非,即使楊蓮亭對他關懷終是夾雜着某種目的,可終是他伴着自己度過了那段最為黑暗的歲月。楊蓮亭與他相像得太多,幼時雙親皆喪,孤身一人投入日月神教,從神教最底層爬起,卑微驕傲,亦是野心勃勃。只是他卻比自己多了幾分運氣,遇到了自己。於是,輕易得到了他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權勢。只是未受過那舉步維艱的苦,又如何守得住這宏圖霸業?

東方不敗在屋頂思緒千迴百轉,直到天際露出魚肚白才回了房,這下總算是疲憊睏倦,頭一沾枕便睡了過去。

翌日辰時,池清起身燒好洗臉水,又將早膳準備好后這才去叫醒了東方不敗。昨日在蒲團上蜷縮了一夜,當真是腰酸背痛,暗忖着明日要再在那蒲團之上墊兩床褥子才是。

池清敲門那會,東方不敗方入睡未多時,正是睏倦又遭池清擾夢,臉色自是好不到哪去。池清將洗臉水端入屋中放下,交代道:“早膳我已準備好,你快些梳洗出來出來用早膳,免得涼了。”隨後,甚是識相地得出了門。

東方不敗見池清離去,關上房門倒頭繼續酣睡。

那廂的池清在飯桌前坐了半響,直到桌上的粥都涼了還不見東方不敗身影,鍥而不捨地又去敲了第二回門。這回的東方不敗臉色相較於之前,更是冷了幾分。可池清瞧着東方不敗一臉陰沉的模樣,卻很是不厚道地笑出了聲。瞧他這副模樣,不知情的還當他昨夜當賊去了,一宿未睡。可池清不知,事實也確實如此。不過東方不敗未去做賊,而是在屋頂上坐了一宿罷了。

池清放縱道:“要當真困,用過早膳再睡。”

雖僅與池清相處了一日,東方不敗卻將他的性子摸了個七八,深知自己這般賴下去他定能念叨個不休,終是起了身。

池清趁着東方不敗起身的空隙將粥又暖了暖,待東方不敗梳洗好后米粥已暖好,厚厚的小米粥配上豆豉,雖是簡陋了些,可池清兀自安慰自己道,這不是地道的農家風味么?所幸東方不敗並未嫌棄,乖乖將粥用了,只是臉色仍舊不大好,顯然是起床氣作祟。

用過早膳,私塾中的孩童已陸續到齊,池清正式開始授課。

東方不敗坐在位置前,愕然發覺自己身前的課桌比其他孩童高出了些,課桌四角不知何時讓人釘上了四塊木塊將桌子墊了高,恰好與他身高吻合。探究地朝池清瞥去一眼,見其正專心授課,並未朝自己這兒瞥來。他記得池清昨日曾承諾過幾日替他換一張,卻未料到他手腳如此之快。瞧着眼前這張桌子,今早讓池清擾夢的起床氣莫名地消了不少,看甚麼都順眼了。

至於池清將桌子墊高的最大益處,那便要數方便東方不敗補眠了……

東方不敗直至今日卯時才回屋歇下,辰時又讓池清吵了醒,算足也不過是睡了兩個時辰。此時閑情別緻地聽着孩童口中朗朗的讀書聲,入耳怎麼都有些催眠的意味,聞着聞着便不由睡意朦朧。若說昨日還要顧及這課桌過矮只得支着睡,那今日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不睡那便是同自己過不去了。於是,他從夢如流地趴在桌上闔眸打起了瞌睡。

池清那廂授課授得興緻,不經意朝東方不敗瞥去一眼,便見其趴在桌上睡了過去。本想上前替他披上件青衫,腦中豁然冒出昨日所遭之罪,再不敢再貿貿然靠近,思量再三,行至東方不敗三尺處,用課本在他面前的桌上輕磕了兩下,將其敲醒。

東方不敗尚且入睡未多時,誰知又教人給擾了春夢。至於這一而再地擾人清夢者,除了池清,不作他想。抬眸不悅地朝池清瞥去,他倒想聽聽這回他又有何借口。

“要睡回屋睡去,別在這趴在這。”池清無視東方不敗一臉不悅的神色,叮囑完后回過身繼續授課。

池清說是這般說,可東方不敗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擾了夢,終是沒了興緻再回屋睡,乾脆倚在床頭望起了風景,打發時辰。

一轉眼便到巳時,池清照例壞心眼地將放課時辰拖了一刻才放,孩童們各個在心中將池清腹誹了一陣,蜂擁出門回家用午膳。今日留在私塾用膳的孩童又多了兩個,其中一個便是葉輝。其實他是好奇孫弘昨日說的池清偏心於東方不敗,特地給他準備了飯食,想要瞧個究竟。

池清交代了兩句便上庖廚忙活去了,今早柳興他娘讓他上私塾之時捎了些排骨以及蘿蔔來,恰好可以頓一鍋湯。至於菜,那便只有一盆白菜以及萵苣了。池清在庖廚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開飯了。可今日與往常不同,未免孫弘、葉輝他倆一股腦兒地將菜全啃完了,讓其他孩童餓着肚子,池清將所有孩童的飯食都分量擺放,每人一份。

將飯菜一一端上桌,囑咐道:“飯與湯可以添,可這菜只有這些,你們省着點吃。”其實這也不算是虧待了他們,這些菜的分量對於一個普通孩童而言早已是綽綽有餘,只是他們各種兩個孩童喜歡奪食,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池清此話一說,最嚷嚷的莫過於趙輝與孫弘,各個不滿道:“先生,我反對!!”

池清淡然駁回:“反對無效!!”

“先生,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我要求少數服從多數!!”趙輝腦中鬼靈精怪地想出了這個主意。原以為池清絕不會同意而在垂死掙扎罷了,誰知池清竟噙着笑應允了。趕忙請求他人壯大聲勢。“不願意一人一份的舉手!!”說罷,自己的手先高高取了起。

孫弘見狀,趕忙附和,若是一同吃的話,那坐在邊上那名喚冬芳的姑娘也無權吃獨食了,他一定要抱昨日之仇!!誰知在座六個孩童,除了趙輝提議,孫弘附和,其餘四個竟統統朝着池清靠攏,道:“我們聽先生的!”

“沒錯,我們支持先生!!”另個孩童連聲點頭。

笑話,同孫弘與趙輝一同吃,好菜全讓他們吃光了,傻瓜才會符合他們呢!!

趙輝與孫弘見狀,臉色都黑了,唯有池清嘴角的笑容仍是如沐春風。“既然是葉輝提議說少數服從多數,現在你也看到結果了,還是好好用膳吧!!”說罷,將屬於葉輝的那份飯擺到了他面前,恍若忽然想起似地尋問道:“葉輝,昨日教你抄的四十遍四書抄好了么?”

“~~~~(>_<)~~~~”趙輝聞言,頓時埋頭啃飯,再不敢多言半句。孫弘見狀,唯恐池清惦記起自己那二十遍,也趕忙乖乖啃飯。

池清將孫弘他們的飯菜擺好,獨留一份擺到東方不敗面前,道:“這蘿蔔排骨湯燉的較為入味,記得多喝些。”

東方不敗頷首,拿起調羹舀起一勺湯放入口中。他深知池清做的菜唯有湯能入口,不多喝些湯難不成還讓他吃白飯?誰知本該離去的池清又反過身朝着他叮囑道:“飯涼得快,記得先從下邊用起。”

東方不敗不甚在意地再度頷首,池清得了回應,這才回到另桌用膳。

東方不敗喝過兩口排骨湯,倒還算是鮮美,只是燉得時辰未夠,不夠入味罷了。取過筷子夾起一筷米飯正欲放入口中,豁然想起池清叮囑的那句,飯涼得快,記得先從下邊用起。心中暗忖這人着實愛操心,卻仍是順從的照做。用筷子將上邊的米飯撥開,正準備用,誰知卻見飯下邊紅紅的一片,用筷子迅速挑開,底下藏着幾片臘肉,總算是明白了池清為何要叮囑他從下邊開始同飯。

東方不敗道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何感想,憶起池清昨日尋問他這臘肉味道如何,答應了今日再蒸給他之事,竟有種教人放在了心間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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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之君已成受我且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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