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㈡㈩ 雨幕重

卷㈡㈩ 雨幕重

那人佇足回頭,隔着層層雨幕瞧不清面容,身形卻是再熟悉不過。東方不敗怔怔地立於原地望着他,腳步再難以移動半分。

池清見東方不敗怔怔的立於雨中,推開身旁攙扶之人,豆大的雨點頃刻落在身上將人打濕,步伐踉蹌地走上前。行至東方不敗面前,瞧見他渾身濕透的模樣,不由又氣又心疼,伸手抹去他臉上的雨水,道:“誰讓你出門的?”

東方不敗聞言,一路上的憂慮不安驟然轉變為一股怒火。他還未問這人,這人倒還先訓斥起他了?這人難不成是傻子,下着如此大的雨,身上還受着傷,為何還要回去!

池清明顯感覺到他的怒氣,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心中亦是百感交集。靜默了會,嘆息一聲,服軟道:“不見着你我不放心。”

再清淡不過的一句話語,一不小心便能淹沒在雨聲,卻比任何話都來得讓東方不敗不知如何回應。望着眼前這比他還狼狽上三分的人,額上不知何時教紗布包紮了起來,雨水滴落,漾開一片血暈。其實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不是這人瞧不見他不放心,而是知曉他瞧不見他會放不下心罷了。喉間便像是教魚刺哽住了般,再吐不出任何話語。

池清方才磕破頭教人攙扶着回私塾已然勉強,此時淋了雨更是愈演愈烈,昏沉作痛。見東方不敗沉默不語,苦笑一聲,道:“我怕是撐不下去了,只盼着你莫要心狠地將我丟在路邊才好。”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壓在了東方不敗身上。

東方不敗見面前之人霍然倒下,趕忙伸手抱住了他。

池清將頭抵在東方不敗肩頭,昏沉道:“東方,我們回去吧。”

“好。”東方不敗咽下喉間酸楚,道。

伸手扶住他的肩頭,攙起身上這人,落在身上的豆大雨點不知為何竟未落在身上。納悶回身,卻見玄武站在雨幕中,手中的油傘盡數撐在了他們上方,正色道:“快回去吧,再拖下去池公子的傷口該發炎了。”

東方不敗應了一聲,扶着池清回私塾。待三人好不容易回到私塾,皆是狼狽不堪。

池清此時已近昏迷,東方不敗將他扶進屋子,擦凈他身上的雨水,取出一件乾淨的衣物替他換上。玄武從庖廚燒了些熱水端來,從袖中取出一隻白瓶擺到桌上,道:“暫且將這金瘡葯替池少爺上了,明日我再上醫館將大夫請來看看。”

東方不敗應了一聲,解開池清額上早已濕透的紗布,額間破了的那道口子仍有殷紅的血不住從傷口滲出。取過金瘡葯小心翼翼地撒在了傷口上,扯下一塊布將傷口包紮了起來。

上了金瘡葯的傷口很快便止了血,可惜禍不單行,池清躺下未多時又泛起高燒。玄武無奈,大半夜地只得冒雨上醫館將大夫請來出診。大夫對池清一番望聞觀切后得出了結論,淋雨受了寒。開了副方子讓玄武跟着回醫館贖葯,東方不敗則在邊上照料着。

玄武從醫館贖好葯又馬不停蹄地回道私塾熬藥,不由喟然長嘆,這池家大少爺果然是這天底下最能鬧騰之人,一會因不願娶太尉千金離家出走,一會又因另一女子連命亦不要了……

在廚房蹲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將葯熬好,可池清此時高燒不退,無論東方不敗如何喂葯也入不了口。玄武見狀,意味不明地朝東方不敗瞥去一眼。東方不敗察覺玄武目光,恍若未覺,只是本就斂起的眉宇更是深,取過一根筷子耐心地沾着葯汁一滴滴地喂入池清口中,怎料身後譴責目光更甚。

“咳……”玄武輕咳一聲,終是禁不住正色道:“冬芳姑娘,這葯你若再不替池少爺喂下,怕是得涼了,葯涼了藥效便會大減。我去外邊守着,你有吩咐喚我一聲就成。”言盡於此,回身出門,順帶關上了房門。

東方不敗垂首望着手中漸漸冷卻的葯碗,仍是滿滿一碗。心中焦慮,乾脆心一橫,捏住這人下顎逼迫他張開唇,舀起一勺藥汁強行灌入了他口中。這會總算是餵了進去,怎料還未待他咽下便又咳了出來,還嗆了好半響。

東方不敗瞧着他這副難受的模樣,嗟嘆一聲,放下手中藥碗。這人無論如何亦不肯張口喝葯,究竟還有何法子?

玄武佇於門外,聞得屋內的聲響,暗道冬芳姑娘不過是喂碗葯罷了,為何池少爺會咳成那般模樣?心中一涼,霎時冒出了個念頭。兀自安慰道,定是自己想多了,可一想到那姑娘冷冷的性子,會做出這種事情也指不定。若池少爺出了個好歹,他可怎麼和皇上交代喲。

縱使池清往日裏未少給玄武臉色瞧,可玄武畢竟是個以德報怨的主,這條件是替池清創造了,可惜他家那位姑娘是位不解溫柔的主,他也無法子。趕忙上庖廚尋出一根麥秸,回到屋前敲響了房門。

東方不敗聞得聲響,起身打開了房門。

玄武一臉難色地佇在門口,見東方不敗打開房門,不着痕迹地朝桌上的碗葯瞥去一眼,碗中湯藥正如他所料那般,未少分毫。將手中的麥秸遞道東方不敗面前,道:“如果喂不下去,就用這根麥秸放入池公子口中,隔着麥秸哺喂。”這麥秸哺喂的法子是當初他訓練泅渡之時用的,今日只得拿來應急了。

東方不敗接過麥秸,總算是道了聲謝。回屋未在遲疑,將麥秸一段放入了池清口中,取過葯碗喝了一口,湊上麥秸另一端將葯徐徐送了過去。這次倒是順利,未過多時便將一碗葯盡數餵了下去,東方不敗總算是鬆了口氣。坐在床邊凝望着池清憔悴的面容,心緒雜亂。

前世的背叛,教他此生再無法義無反顧地去信一人。初遇此人,他便抱着得過一日且過一日的心留在這人身邊,隨時做好了這人負他之後取他性命獨自離去的念頭。時至今日才發覺,他從未將自己真正託付於這人,又何來辜負不辜負這一說?

方才聽聞這人出事,心間惶恐早已出乎了他的預計。其實他心中再清楚不過,自己早已離不了眼前這人。他總以這人無法教自己安心的緣由無法真正信任與他,可今日呢?若此般還未能證明這人的心意,捫心自問,他還想眼前這人怎樣?難道非要這人為自己斷了命,這才在他墳前後悔莫及么……

疲憊地將頭埋入他頸邊,額間抵着那滾燙的身子,輕聲喚了一聲:“池清……”

他不想再杞人憂天,不想要他再證明他的心意,了不得上窮碧落黃泉跟着他罷了,也勝過此般悱惻纏綿百倍。他東方不敗,又何曾替自己留過後路?從今往後,不再是信與不信,而是這人告訴他,信他究竟值不值得!

一場雨斷斷續續落了一夜,池清的燒直至天際泛白這才退了下去,東方不敗在身旁守了一整夜,待他真正退下燒來這才松下心,趴在床邊睡了會。未過多時,門外便想起了敲門聲。東方不敗起身在銅盆中掬了一把涼水醒了醒神這才上前開門。玄武站在門外,手中提着一隻食盒,身後跟着昨日前來的那個大夫。

“池少爺退燒了么?”玄武問道。

“退了。”東方不退開一步讓他倆進屋,對玄武也算是客氣了些。畢竟昨日若不是玄武那根麥秸,他當真不知該如何將那碗葯給池清灌下去。

玄武將手中食盒擺在桌上,道:“我帶了些找早膳過來,池少爺病着的這些日子我會每日送飯食過來。”

東方不敗應了聲,瞧着大夫走至床前替池清大夫診脈。

大夫對池清診過脈,道:“池先生的燒已退,只是額上的傷還需好好調養,老朽換副藥方每日分三帖喝着,每三日前來換一回葯,這傷口不出一月便該痊癒,姑娘無需多慮。”說罷,回過身朝着玄武道:“還請公子隨同老朽回醫館贖葯吧。”

“是。”玄武認命地應道。

大夫診治完畢便又回去了,玄武跟着回去贖葯,東方不敗剛走至床前將池清的被子掖好,外邊的孩童便三三兩兩地來私塾上課了。為了不讓他們吵醒池清,東方不敗只得耐着性子出門一一朝着他們交代最近不上課了。聽話些的孩童聞言便離去了,可搗蛋如孫弘同葉輝聞言定是不依的,死活嚷嚷着要看看先生,東方不敗失了耐性,沉下臉盯着他們,道:“回去。”

東方不敗這眼神哪怕是瞧在練武之人眼中仍是不少威懾,更勿論這些孩童了。葉輝同孫弘聞言,都讓東方不敗給唬住了,倒是邊上一個一直默不作響的孩子聞言開了口,弱弱地喚道:“師母,就讓我們看看先生吧,我們保准不吵醒他。”

孫弘和葉輝聞言,腦中一個靈光,頓時各個拍馬屁地喚道:“師母,師母,讓我們見見先生吧,我保證一句話都不說!求你讓我們見見先生吧!”葉輝舉起雙手保證道,先生對他有救臂之恩,他怎能在先生病着時就這麼離去,那也太不夠義氣了!!

東方不敗亦不願同這幾個小傢伙多計作較,可那一聲聲師母委實喊得他啼笑皆非,只得淡聲道:“過幾日來再讓你們瞧。”

“師母……”葉輝見東方不敗的臉色緩了些,再接再厲地喚又喚了一聲,企圖打動他。

怎料東方不敗臉色雖是緩和了些,卻仍是不退讓半分,淡聲道:“回去。”

孩童們見東方不敗如此堅持,無奈,只得不甘願的回去了。

東方不敗見他們離去,這才算是鬆了口氣,他當真對這些小傢伙沒轍,若放在以往,如此糾纏他怕是早已沒了命,可偏生這些孩童是那人的學生,只得耐着性子將他們驅回,暗道池清整日讓這些小傢伙纏着也不嫌惱。

從庖廚取過一盆熱水,正想端回屋替那人擦擦臉,怎料方推開屋門,那本該躺在床上之人不知何時竟靠在了床邊。臉色雖是有些蒼白,可這些卻好不妨礙妨礙他嘴角噙笑的模樣。

東方不敗只聽他頗為感慨地嗟嘆一聲,道:“學生都如此請求了,這師母當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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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之君已成受我且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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