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邊城 第一章（6）

湘西的大山，空曠無垠，馬鈴清脆。騾馬客覃飛離開洪城騎着白馬在山谷中奔跑着。離家不遠的一處地方很是熱鬧，山壠間、林子中各處都有人聲，一些盛裝的青年男女在往前邊趕，原始的苗歌咿咿呀呀地在唱。覃飛使勁一揮鞭子，白馬衝上一個山坡，看見不遠處一個寨子正舉辦跳花節。在跳花場邊有一個穿白色繡花衣女子美妙的背影。那不就是冬妹嗎？

“迂。”覃飛陡然將馬頭勒住，興奮地跳下了馬背。

“哦喝……”場子裏有人一聲大喊，激越的團圓鼓便響了起來。跳花節的狂歡開始了，一群群男女像雨後的蘑菇從山野各處冒出來。人們嬉戲着，狂熱地歌舞着。女人的手、男人的手像搖曳的火焰。他們舞步旋轉，裙裾翻飛。覃飛在令人眩暈的舞蹈人群里穿梭尋找，順着一個白衣女子旋轉的舞步追。白衣女子對他甜甜一笑，卻不是冬妹。手一擺一擺，擺出朵朵雲來，雲一繞一繞，繞出排排浪來。覃飛又在另一撥舞蹈的雲層里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便去尋找另一個舞蹈着的女孩。那女孩高傲地瞧了瞧他，沒有停下舞步，也不是冬妹。覃飛牽着馬探頭探腦，在姑娘堆里轉着，他有些失望，他沒有找到自己喜愛的女人。其實他在高坡上見到的女子並不是冬妹。冬妹因為有點事給耽擱了。

在覃飛牽馬離開集市時，在打落寨一處石板巷子裏，一個白衣女子在關自家的院門，她才是冬妹。冬妹真的是個美麗的女人，十**歲，橢圓的臉像一顆新鮮的水蜜桃，有兩個不甚明顯的酒窩，為了約會她今天裝扮得很漂亮。冬妹關了門，迴轉身急忙忙在狹窄的石頭巷子裏走，走着走着看見一處小門石階邊坐着一個人，那是曹家的傻兒子。冬妹停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往前走去。經過門的時候，那傻子突然站起來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乖、乖婆娘，乖婆娘！”傻子語音含混地傻叫着。冬妹推了他一把：“曹顛子，你要幹什麼？”傻子倒在地上，又一把爬起來：“你、你是我、我的乖婆娘。我要、要睡覺覺！”冬妹大聲呵斥：“滾！”傻子哪肯放手，兩人就推搡起來。傻子抓住了冬妹，正要把嘴巴湊過去，突然聽到一聲大喊，“雜種，還不放手！”那是曹雄嚴厲的聲音。曹雄是傻子的爹。冬妹掙脫，哭泣着往前跑走了。“傻兒子，你這是在幹什麼？”曹雄厲聲地吼。傻子含混地道：“爹，她、她是我、我的乖婆娘。我、我要跟她睡覺覺……”“啪。”曹雄給了兒子一個耳光，“媳婦還沒過門呢，你狗日的就想跟她睡覺？”“哇哇哇……”傻子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大哭。“哭啥？沒卵用的傢伙！”曹雄罵了一句便轉進屋子裏去了。

曹雄進了屋，見裏間坐着幾個人，便笑着說：“舅舅，姐姐，你們都來了！”“我們不來，你這個大寨主可是不會來看你舅舅的。”他舅舅的話有些沖。“舅舅，快莫這樣說……”舅舅道：“未必還不是？”“舅舅我求你，你再講我可得挖個洞子往地下鑽了。”曹雄趕忙沖了一壺茶過來，“來，吃茶，吃杯茶，熄熄火。舅舅、大姐，你們這麼急過來找我有什麼事？”舅舅說：“當然有事，無事哪敢登你這三寶殿？”曹雄道：“看，舅舅你又來了。有什麼事只管說，你外甥好生聽着。”舅舅說：“我跟你姐過來，是要問問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討那個姓隆的小寡婦做兒媳婦？”曹雄說：“沒錯，我是打算討隆冬妹做兒媳婦，而且都吃過定親酒了。這……有什麼不妥嗎？”“二弟呀，你真糊塗！都講那個小寡婦命硬，是個克夫的災星啊！”他姐姐說。曹舅補充道：“你也看見了，那個石財主把她討進屋填房不到半年就死?了。”曹雄道：“你們就那麼信命？姐，你恐怕還記得，我五歲時候得過一場大病，一個算命的說我吃不到七歲的飯。如今三十幾年過去了，我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姐姐說：“二弟，你也許不曉得，為了解脫你的災星，娘和我受過多大的苦，走十幾天的路，連梵凈山的菩薩都去拜過了。”曹雄道：“你以為真是那些菩薩保佑了我？哼，菩薩都是泥巴做的……”曹舅生氣地說：“混賬！你狗日的當了個小小寨主就鬼神不敬了？我告訴你，抬頭三尺有神明，為人做事都得講良心……”曹雄道：“舅舅，您莫生那麼大的氣嘛！我這個做爹的給兒子討媳婦也是在講人倫盡孝道……”曹舅道：“講人倫盡孝道？狗屁！曹雄，你老實跟舅講，你執意討那個小寡婦做兒媳婦是不是為她家那點田？”曹雄道：“是哪個又在背後放爛葯，嚼舌頭根子？”曹舅道：“你別管是哪個說，只說是不是這樣。”曹雄便訕訕地笑：“舅舅，話不能那麼說。當然哪，冬妹老公是給她留下了200石谷田，這份陪嫁也確實很誘人……”姐姐便哭了起來：“嗚嗚……二弟呀，真沒想到，姐嫁出去沒些年，你……竟然變得這樣勢利了，為了那麼點薄田竟然就把我那可憐的外甥往火坑裏送啊！”曹雄道：“姐，你別哭呀。唉，我真的不明白，討了媳婦又進財的事你們幹嗎偏偏不願做？200石谷的田，可是大幾百兩銀子啊！”“不可理喻！大妹子，我們走！”曹舅忽地站了起來。“舅舅，大姐……”見他倆走了，曹雄追上去幾步，見他們已經走遠了，於是搖了搖頭。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