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西方會四聖 木母陷魔窟

元始天尊在黃龍真人退後，一閃身來到了離恨天兜率宮。原來聖人手段，是將元神寄託虛空混沌之中，一念到處，自然身隨意至。

老君正在宮內丹房中打坐，元始天尊也不與他客氣，將手一指，在老君對面化出雲床，盤膝坐下。說道：“師兄，你好清閑。”

老君微微睜眼：“不清閑，還待怎地？”

元始道：“師兄想必已經知道，那取經人已經走出了兩界關。”

老君點點頭。

“一千五百年前，封神一戰，你我兩教與通天師弟爭執，不料被那佛門與女媧師妹聯手，摘了果子，我教弟子多被渡去西方，通天師弟門下也都上了封神榜，幾乎被滅門。這麼多年來，佛門氣運大盛，教眾遍佈四大部洲，我道門日漸式微吶，如今又借取經一事，試圖染指東洲中土。這還不算，師兄可知，佛門挑選的取經人，已達人仙之境，此舉不合天數。況且杏黃旗劫數已滿，你我二人當去西方走上一遭，才合天道。”

老君道：“道法自然，佛門雖盛，都為鴻鈞弟子，也是天道之一，豈不聞佛本是道？你我既為聖人，凡人於我等眼中，當如螻蟻芻狗一般，不過是供我等無量量劫中下棋解悶而已。世間萬物生滅消長乃自然之理，即便這一量劫被西方佔了優，五十六億年後天地重開，生靈重新演化，你我可再行教化生靈，重新立教，也就是了。你有立教聖器盤古幡，那西方教無立教聖器，先天不足，不必憂慮，隨他去吧。”

天尊聽老子如此超脫，臉色變了一變，道：“我們師兄弟六人，當屬大師兄你最接近於道。師兄你超然物外，到時門下弟子屠戮殆盡，豈不也失了麵皮？教弟子們如何服氣？況且那取經之事，乃是東方小乘教主多寶如來一手操縱，師兄五百年前西出函谷，使多寶化胡為佛，建立小乘佛教，那多寶如來有準聖實力，是最有望成道之人，此中因果繫於師兄，師兄便只肯枯坐嗎？”

老君聽了這話，道：“你既如此說，便與你走上一遭。”

二位教主出了兜率宮，一個騎青牛，一個乘九龍沉香輦，不多時，來到西方勝境，阿彌陀佛處。

那阿彌陀佛原為接引道人，與准提道人都為西方教主。商末封神一戰時，因是早得了老師鴻鈞道人所賜的十二品功德金蓮，有了立教根本，得鴻鈞首肯，渡去根性淺薄之人轉投西方教，是為佛教。如今一千多年過去，佛門又有大乘、小乘之分。阿彌陀佛為西方大乘佛教教主，如來為東方娑婆世界小乘佛主。

這一日阿彌陀佛高坐九品功德金蓮，在八寶功德池中央講經，下首六世諸佛、菩薩、羅漢、比丘等都在聽講。阿彌陀佛講到一半時，忽然停住，身旁現出一朵青蓮，青蓮上端坐一個長須道人，手持樹枝，原來是准提道人。

“今日暫停講經，都且去吧。”阿彌陀佛道。

“謹遵師命！”眾佛、菩薩都依言退去。

“道兄如何來了？”阿彌陀佛道。

准提道人面沉如水，道：“兩位師兄要來爭持，貧道不得不來。”

“善哉，善哉。”阿彌陀佛面現疾苦之色。

片刻，空中鈴鐺聲響起，老君坐青牛，元始坐輦車，緩緩落下雲頭。

四聖都相互施禮，各自寒暄。老君為大師兄，稍微託大了些。

“不知二位師兄到此，有何見教？”准提道人說道。

元始天尊道：“一是杏黃旗劫數已滿，貧道特來取回。二是你那小乘教下以人仙之身行取經之事，既違天數，又傷立教根本，貧道不得不來請教一二。”

“阿彌陀佛，二位道兄，那杏黃旗是在東土小乘佛教處遭劫，既然劫數已滿，道兄自去取回可也。至於那取經人，貧道已講經許久，實在不知。”阿彌陀佛道。

這阿彌陀佛在立教之前，也是鴻鈞道教弟子，與老君、元始等同為師兄弟，因此師兄弟之間，都以貧道自居。所謂佛本是道，即是此意。

元始笑道：“你也不用巧言，你教擅自插手人間紛爭，為奪我杏黃旗，鎮我盤古幡，出動文殊、彌勒下界，現在又叫一個身懷法力之人取經，先就違抗天數，實是叫人不齒。如今貧道親自上門，二位師弟，還有何話說？”

准提道人在旁冷笑：“元始師兄，你也休要以勢壓人，莫非你之天數是天數，我西方教的天數便不是天數了嗎？”

阿彌陀佛面容愁苦：“善哉，元始師兄，杏黃旗劫數已盡，貧道替你取回，還你就是。盤古幡現在我靈山下鎮壓，你我均知，當年臨潼關下鴻鈞老師喂我等烏丸，是其劫數未滿，還不得解脫。至於取經人一事，也全憑師兄做主就是。”

原來商末封神時，姜子牙兵進臨潼關，因通天教主布下萬仙陣，兵不得進，老君與元始下界破陣。隨後鴻鈞老祖也下界，為調停雙方，防止內鬥，鴻鈞老祖特地餵了三聖每人一粒烏丸，但有爭鬥，必定身亡。因此三聖一日不能爭鬥，盤古幡便有一日之劫。

雖然明知阿彌陀佛生性不善於爭，但他如此說，還是令准提道人感到麵皮發紅：“道兄，你怎可如此軟弱？”

阿彌陀並不答話，元始天尊也面色發青。老君在一旁道：“杏黃旗劫數已滿，此是公論，不必再提。你西方教鎮了我教盤古幡，我教也壓了你教彌勒，內中曲折，各位心照不宣，也不必再提。至於那取經人，我觀其道心未定，又身懷法力，以人仙之資，插手凡間之爭，實是有違天數。你佛門日漸昌盛，佛光普照三大部洲，天數已定，他還取不得真經，你二人可有話說？”

阿彌陀聽了這話，臉色也很難堪，准提道人還要再說，阿彌陀以目示意，隨即道：“大師兄所言，俱是公論，貧道等人無話可說。”准提道人也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老君點點頭，看了看元始天尊，元始也沒話講。只道：“既如此，各歸洞府，各修宗教便了。”

隨即四聖互相稽首作別，老君回兜率宮，准提道人回靈台方寸山，元始自去東土靈山如來處拿杏黃旗。

杏黃旗又名中央戊己杏黃旗，是五方旗之一。這五方旗是先天靈寶，分別是南方離地焰光旗，老君所有。西方素色雲界旗，天庭王母所有。東方青蓮寶色旗，准提道人所有。北方玄元控水旗，下落不明。與杏黃旗合稱五方旗。

杏黃旗自從被東來佛祖奪走後，他自知無福消受，上交給了如來佛祖，如來又去上交給阿彌陀佛，佛主卻叫他自己拿着，以鎮小乘佛教氣運。所以現在還在如來佛祖處。

如來佛祖皈依佛門以前，是通天教主的大弟子多寶道人，因在誅仙陣中對老君揮劍，被老君擒住，後來放他入了佛門。

元始天尊坐着九龍沉香輦來到東土西天雷音寺，聖人駕臨凡間，好比神仙放屁，自然是不同凡響。如來慌忙領眾大僧出來拜倒，心中卻是暗自納罕，聖人自有聖人磨，闡教教主親臨，雖然不講規矩，但老師阿彌陀佛肯定知道，既然知道了就不會不來。現在老師沒來，那就說明他們之間一定達成了某種一致，自己還是不要違逆，以免聖人老爺生動無名，自己遭了劫數，墮入輪迴。

元始天尊淡漠道：“杏黃旗劫數已滿，何在？”

如來心中暗道果然是為了杏黃旗，那就最好，這個燙手山芋早些交還給他才是正理。忙將旗子雙手奉上。天尊接過來，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隨即乘輦返回了玉虛。

卻說那空渡法師，自拜別了魏王拓跋濬，懷裏揣着着通關文牒，馬背後帶着行李，一路向西而行，不一日過了兩界關，也無甚事發生。

這一天進了一片沙漠，抬眼望去，四周黃沙漫漫，寸草不生，一眼望不到頭。上頭太陽火辣辣曬着，好似要將人烤焦。心下暗道：苦也，似如此怎生到得西天。

眼見得沙漠邊緣有一片小小的綠地，還有水源，策馬過去，把水袋灌滿，喝了幾大口，一交躺在地上，背靠着灌木叢下的陰涼地睡了。睡到天色已黑，氣溫逐漸轉涼，才好行走。

等到月亮出來，月光將整個沙漠小的一片銀白，好像積雪一般，四周聽不見一絲聲音。空渡騎在馬上，馬也累的氣喘吁吁，只好下來牽馬步行。

這片沙漠，就是那牛神沙漠了。這沙漠中原本有一座翠雲山，山上住着一個妖魔，是千年野牛成精，後來被趙玄勸離。

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沙漠沒了牛魔這個妖王，其他的山精野怪便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頭來。

空渡被觀世音菩薩點化，已非凡人之軀，雖然不通法術，但有了一身法力，沙漠中行走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苦了那馬兒，他腳程快，馬兒竟追趕不上。

行走了六七日，忽見前方沙洲立着一座山，遠遠看去，山頭翠綠，應該是草木茂盛的原因。空渡大喜，牽馬疾奔，馬兒跟着他跑，氣喘如牛。

到了山腳下，躺在一塊巨岩下歇息，將馬栓在石頭上，空渡自己上了山坡。剛轉過一個彎，迎面出現一個小妖，鼠頭人身，穿着襤褸的衣甲，手拿一桿破槍。“哎喲喝！”雙方都嚇了對方一跳，各自驚呼一聲，互相打量起來。

“那和尚，你是什麼人？”那妖問道，“怎麼沒事跑到我們翠雲山來了？”

“阿彌陀佛，貧僧是從東土大魏而來的和尚，路過寶方，想找個有水的地方，飲飲馬匹，補充一下水袋，別無他意。”空渡合掌道。

那妖“哦”了一聲，又道：“你還有馬呢？那就牽着吧，我家大王最喜歡齋僧佈道，隨我一道去吧，包你有吃有喝。”

那長老如何不知這是妖魔，一旦進了妖魔洞府有什麼後果他也知道，只因他自負修成人仙，倒也不懼。

隨着那小妖七拐八拐，上了半山腰，來到一處無名洞府。洞門口立着兩個小妖，也都衣衫襤褸。空渡心中暗想：這是個窮妖怪。

那小妖問道：“大王在嗎？”

把門的妖精回道：“在呢。你這是帶了個和尚？還有馬？”

小妖道：“那可不是，快把門打開。”扭頭對空渡道：“走吧，小和尚。”

空渡跟上前去，進了洞府。

這洞府寬越數里，洞中山壁上點了很多根油蠟，照得亮堂堂的。一路走過去，卻是沒幾個小妖。兩旁山壁上丫丫叉叉，立着許多樹枝，樹枝上掛着淋淋的腸肚，腥臭難聞，長老掩住口鼻，緊緊跟着那小妖。

進了一片開闊地，只見前方有個一人多高的石椅，石椅上坐着一個妖魔，面前擺了個石桌，妖魔正就着桌子啃着一條臂肉，血淋淋的。

長老看見不由得心中發慌，暗道：悔不該跟他來此，這卻是深陷魔窟，不好走脫了。

越走越近，才見到這妖魔身高約摸兩丈有餘，面色如紫茄子一般，毛茸茸的，兩隻衝天耳旁生着一對牛角，身穿皮甲，腰掛一對鉤子。早有小妖上前稟報：“大王，小黃風帶個細皮嫩肉的和尚回來了。”

妖魔停下了手，兩隻牛眼抬望過來，小黃風上前道：“稟大王，小的在外巡山，遇見這和尚，就將他連人帶馬帶了回來。”

妖魔呵呵大笑：“乾的好！”就問空渡：“那和尚，你是哪裏人氏，如何進了這沙漠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