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閻王點卯
喪太平說過,因為使用動物毛皮的緣故,畫皮術是有破綻可尋的,但我卻沒看出啥問題。
他們都是活靈活現的人,而不是藉助毛皮偽裝的厲鬼。
於是我也放寬心,開始夾菜猛吃,既然已經落入梅連舟手裏,生死難測,索性先填飽肚子。
我們這桌的情況,基本是上一盤菜,立馬光一盤,上的趕不上吃的快,同桌的那些漢子都瞧傻了,半天不敢夾菜。
等吃差不多了,我擦了下嘴,抬頭瞅了眼正屋,一小時過去了,那小兩口居然還跪在原地,按說正常人這樣跪,腿早麻了,哪能扛得住啊?
我有些納悶,剛好有個婦女端來盆饅頭,我指着那小兩口問:“大姐,他倆咋回事啊?”
那婦女眼神有些惶恐:“我不知道,我不是這村的。”
我意識到不對,偷偷捅了下朱飛越,示意開溜,可那幾個漢子在一旁牢牢監視着,我剛起身就被按了下去。
席吃的七七八八,村民也都陸續回去了,難道沒有鬧洞房環節嗎?連個炮都不放,伴郎伴娘也沒看到。
我正東瞅西瞅,只見先前那老頭將正屋門關上,沖我們這邊使了個眼色。
同席的幾個漢子心領神會,其中一個臉上有胎記的傢伙,笑着問我:“弟弟,吃飽了吧?”
我剛點頭,立刻有人把我架起來:“拉那旮旯角去,給我往死里削!”
一群老爺們把我和朱飛越連推帶搡,逼到牆角,我看這幫人氣勢洶洶,隨時要動手的樣子,急的我連忙大喊:“你們想幹啥?”
“你和梅師傅有仇對吧?我特么替梅師傅揍你!”人群里伸出一隻腳,踹在我肚子上。
朱飛越也急了,上前阻攔道:“誤會了,我們是梅連舟請來的貴客,有要緊事和他談,梅師傅正等我們呢,萬一耽誤了大事,你們誰都跑不掉!”
這些人壓根不聽,圍着我們推推搡搡,唾沫星子崩一臉。
緊要關頭,遠處那老頭咳嗽了聲:“梅師傅是說過這話,打壞了等會不好看,直接上酒吧。”
啥酒?
我剛要張嘴問,有人拿着酒瓶子就往我嘴上捅,辛辣的散白酒灌進喉嚨,嗆的我直咳嗽。
朱飛越也一樣,被人架在那,按着頭灌酒,這幫老爺們一個個膀大腰圓,力氣賊大,哪能掙脫的開?
就這樣,我和朱飛越各被灌了兩瓶散裝白酒,這些人才罷休,嘻嘻哈哈地散了。
說是兩瓶,其實大部分都順着下巴流掉了,但就算這樣,還是有不少被我喝進肚裏,酒勁直衝頭。
朱飛越酒量比我好,也被灌的腿直打擺子。
看差不多了,老頭見好就收,沖我們招手:“過來吧,我帶你們去見梅師傅。”
在人家的地盤,我們敢怒不敢言,踉蹌着來到正屋,老頭往裏一指:“梅師傅在第三間房。”說完轉身就走了。
都這會了,那小兩口居然還跪在原地,跟兩個木頭似的,屋裏燭火通明,佈置的喜氣洋洋,空氣卻冷的不像話,給人種說不出的陰森感。
我和朱飛越順着走廊直行,來到第三間房前,推門一看,果然梅連舟坐在裏面。
我一看他的坐姿,心裏先涼了一大半,他背對着門,盤腿坐在水泥地上,只留給我們背影。
這是他和敵人鬥法時,所採用的坐姿。
我察覺到梅連舟的敵意,連忙虛道:“梅師傅你別多想啊,我們不是來找事的。”
他又開始鸚鵡學舌了,模仿我的口氣來了句:“梅師傅你別這樣,我們不是來找事的。”
我有些無計可施,瞧了眼朱飛越,這小子真喝大了,藉著酒勁來了句:
“能說人話不?”
梅連舟:“能說人話不?”
朱飛越突然來了句:“我是傻比。”
“我是……”
我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就聽梅連舟話學了一半,意識到不對,硬生生剎住,過了會,他嘆了口氣道:
“坐吧。”
還好他沒生氣。
屋裏有兩張小木凳,我倆乖乖坐在梅連舟背後,大氣都不敢喘。
“嘿嘿,喪太平這隻老狐狸啊,手段的確陰險,他明知不是我的對手,騙我追到墳地,想借他師弟的手,除掉我。”
梅連舟緩緩轉過身,臉色陰晴不定:
“可惜,他師弟也是個草包,這兩隻喪家之犬,我本來打算藉此機會,一起收拾掉的,沒想到兩兄弟逃命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
原來,當時我背着喪太平逃離墳地后,喪哭也不是梅連舟的對手,堅持了沒幾分鐘,就被打的吐血敗退。
梅連舟一路追殺喪哭,最後給跟丟了,等他返回到亂墳崗后,這才發現喪太平也不見了。
“既然你們不是喪太平的徒弟?為什麼要跟着他,跑到這絕戶山來?”
梅連舟語氣有些不詳,指着我倆道:“說實話,我最恨別人撒謊。”
屋裏頓時陰冷了下來,我嘴裏哈着白氣,酒醒了一大半,趕緊老老實實的,把我這幾天的遭遇,全說了出來。
怕梅連舟不相信,我還給他看我微信,當瞧見“死亡輪迴”四個字時,梅連舟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一聲不響地看手機,這人可能在山裏待久了,對數碼產品很不熟悉,笨手笨腳的在屏幕上划拉。
看了幾分鐘,梅連舟將手機還給我:“玉牌在你身上?”
我猶豫着沒吭氣,梅連舟怪笑一聲,右手毒蛇般竄了過來,一把扯開我衣襟。
瞅見我胸前的陰牌,梅連舟倒吸了口寒氣,嘴裏楠楠道:“陰陽雙魚,果然是它……”
“喪太平在下什麼棋?你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他為什麼不把你殺了,直接搶走玉牌,反而還讓你戴着它呢?”
我用力掙脫開,整理好衣服,梅連舟倒也沒為難我,鬆開手,抬頭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聽說喪哭也在尋找玉牌,喪太平怕被他師弟得逞,就告訴我們,說絕戶山有件寶貝,能發揮和玉牌一樣的功效,剛好蘇家也委託我,讓我陪喪太平走一趟。”
我摸了摸口袋裏的蜈蚣手鐲。
梅連舟陰嗖嗖地看着我:“他倒也沒騙你,你從山精那偷來的銀蜈蚣,來歷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是慈禧手中流傳下來的,據說當年的慈禧,就想靠它來續命,後來卻被人從她身邊盜走了。”
“而盜走銀蜈蚣的,正是宮裏的一位貴人,那貴人的全名我記不住了,好像姓王?”
我驚疑道:“這些你咋知道的?”
徐連舟點了點頭:“你們遇到的那隻山精,就是當年的王貴人,她從太監那打聽到,慈禧手中有件能逆天改命的寶貝,就起了貪念,有天趁慈禧外出,她偷偷溜進慈禧的住處,偷走了銀蜈蚣。”
“但這事王貴人做的並不幹凈,很快就讓慈禧嗅到了馬腳,王貴人死不承認,慈禧大怒,派人打斷了她一條腿,趕出紫禁城。”
王貴人一瘸一拐地回到鄉下隱居,一直到七十多歲才離世,其實,她陽壽早在10年前就用光了,全靠銀蜈蚣的支撐,才多活了10年。
死前她特意囑咐家人,把自己葬在極陰的大凶之地,下葬那天,銀蜈蚣被她藏在了頭頂的髮髻里。
死後沒多久,王貴人就變成了山精,從墳里爬了出來,她本來想找慈禧復仇,沒想到慈禧早沒了,她只能一路北上,流竄到了東北絕戶山,在深山中隱居。
“我當年來絕戶山時,聽說山裡住着個吃人的怪物,我立刻尋上門,那山精不是我的對手,被我制住后,她跪在我面前發誓,說以後再不傷人,念在她身世可憐,我就放過了她,還時不時給她送去食物。”
原來梅連舟和山精之間,是這樣認識的。
“被你偷走了銀蜈蚣,她肉身失去支撐,會快速腐爛,這回估計已經去見閻王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你,一切都是她的因果。”
聽梅連舟說完,我心裏也怪不是滋味:“梅師傅,如果我把銀蜈蚣交給蘇瑤,能幫她續上陽壽嗎?”
梅連舟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喪太平倒沒騙你們,銀蜈蚣的確能發揮跟玉牌一樣的功效,只是蘇家那個小女娃,情況是有些特殊,她不光天生死命,我猜……她可能還被人暗算過,就算靠外物撐住一時,也撐不了一輩子,所以她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這句話聽的我一驚,難道說,已經沒東西能救蘇瑤了?
梅連舟陰惻惻地沖我笑:“其實那小女娃和當年的王貴人很像,靠陰陽玉牌,她已經白白多活了18年,你想想,天底下哪有這檔子好事?她還指望靠這種方式,一路活到白頭那?做夢吧?當年諸葛亮七星借命,也沒給自己借來陽壽呢。”
我剛想說,諸葛亮是被魏延干擾了,沒來及開口,就聽梅連舟繼續道:“人這一輩子,總要經歷一兩道生死大坎,老輩人管這叫閻王點卯,點誰誰死。前幾回,也許能藉助外物迴避,但迴避次數多了,閻王爺就會察覺到不對,當閻王都開始惦記你了,那你的大限就到了。按你們東北話說,啥寶物擱你身邊都不好使。你想想,人家王貴人藉助銀蜈蚣,也才多活了10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