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喬裝求證
“……因此,我們滿洲國人羞於和支那之中國人並列,幸得大日本帝國扶持,得以獨立,並學習日本大和之精神,文明進取,脫卻劣根,方能秀立於世界,俯視東亞病夫之中國……”
東亞病夫一詞,最早是西方對日本的說法吧!沈英心裏恨恨地想,只不過中國在列強幹涉下,沒有工業化成功,而日本則船小好調頭,在工業化道路先行一步,成為工業化國家,這才把原本屬於自己腦袋上的“東亞病夫”這頂屎帽子扣在中國腦袋上。
沈英不願再聽那人放屁,陰沉着臉向前方走去。不得不說,剛才這事對他的震撼挺大的,一個人無論身體如何強健,但其精神若麻木卑下,那麼這個人只能算是廢人,只能做別人的奴才,哪怕知識再多,也只是奴才的知識。
日本人在育英中學乾的事就是在批量地搞奴化教育,馴化奴隸,摧殘中國文化教育的正常發展。
看着沈英滿臉憤怒,一直低頭走路的樣子,石頭有些惶惑,剛才教室里那人講話,他是聽不太懂,不過那些學生們歡呼“天皇萬歲”,他還是能明白意思的。只是一群孩子的亂喊而已,沈小弟為什麼那麼生氣?
“你生氣了?”石頭問道。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如何不令人生氣,日本帝國主義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他們不僅想在軍事上打倒我們,還想在精神上奴役我們!”沈英苦笑着給石頭解說了一下。
“說得好啊!”一個聲音打斷了沈英和石頭的談話。
沈英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走到了道路一處拐角,這個拐角種着幾從花樹,在花樹旁有幾條青石凳,幾個人剛才站在那裏在討論什麼,只不過剛才沈英走得急,沒有注意到他們。
糟糕!沈英心道,忘了這是日本搞文化侵略的大本營了,自己剛才有點情緒外露了。
“日本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沒錯,正是這樣,如果大家都不再奮鬥,只怕只有做亡國奴一條路了。”那人繼續說道。
沈英看那講話之人,見他約三十五六的年歲,帶着一副黑框眼鏡,臉型略瘦,腋下夾着一本書,頗有些正義感的樣子,一時間便覺得有些眼熟,只是匆忙間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他感到石頭在他身後拽了拽他的衣角,見石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醒悟了過來。
我說怎麼有點眼熟呢,這不正是自己打算要找的那位“李先生”嗎?沈英心裏想着。
“這位先生說得非常好,不知在哪裏工作?”那位“李先生”問道。
這是打算摸清我的情況吧!沈英心中冷笑,果然是叛徒,聽到點別人反日的言論,便想套出別人的來路。
“不知這位先生你是……”沈英沒有回答,倒反問起來。
“我們學校的教導辦主任,李海洋李先生。”旁邊的理着板寸頭年輕人替李海洋回答道。
“哦,李主任,幸會幸會。”沈英拱了拱手,眼光落在他旁邊的幾個年輕人身上,這幾個年輕人中有男有女。
“不知這幾位先生小姐是……”沈英又拖延着口氣問道。
“我們是李主任新招來的教員。”一位圓臉女孩心直口快地說道。
顯然他們都是比較單純的年輕人,從他們的態度來看,他們對沈英的態度還是比較友好的,這可能是因為沈英剛才發表反日言論的原因。
“都是愛國同胞,大家不用這麼客氣,這位先生在哪裏工作,來學校有什麼事?有用得上鄙人幫忙的地方,鄙人斷不會推辭。”李海洋盯着沈英說道。
真是賊心不死,死心眼地想套我的身份情報!沈英心中暗罵。
不過,他的面上可沒顯現出任何錶情,“在下姓金,是新民報館的記者,這次來育英中學,主要是想辦點私事。”沈英說著,順便把他那張假記者證拿出來晃了一下,不待對方看清上面詳細信息,便塞回了口袋。
“哦,原來是金記者,不知來校何事,可需要鄙人幫忙?當然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說。”李海洋熱情地問道。
“也沒啥不方便的,只要是我的一個侄子想進育英中學讀書,想來找校長通融通融,這位是我侄子的舅舅,是位商人,想給學校做些捐獻,換取個入校名額。”沈英說著,同時為身後的石頭做了個介紹。
石頭摘下禮帽,有些局促地向眾人鞠了個躬。
李海洋有些意外,“聽金先生剛才的話,似有反日之情緒,為何又將子侄送往這日本人建立的學校?”
“情緒是情緒,現實是現實。現實就是中國打不過日本,日本人將來定會統治中國,我這樣做只是為了孩子將來有個更好的前途而已。”沈英平淡地說道。
沈英這話立刻引起李海洋周圍一圈青年男女的鄙視,連李海洋都有愕然。
“你這麼說不對,如果我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前途私利打算,那麼我們的國家和民族還有什麼希望?”那個最先介紹李海洋的年輕人反駁道。
“那也總比傻乎乎地被別人用民族大義的話騙去送命強!”沈英一語雙關地說道。
“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為抗日和民族解放事業而死,是重於泰山的!”圓臉女孩對於沈英的說法有點生氣。
“那也得死得有價值再說!”沈英反擊道。
“想不到金先生是這樣的人,我本以為金先生有知識有文化的進步人士,想不到也和那些偽政府的人一樣!”李海洋的臉上現出失望的神色。
如果不知道李海洋的底細,沈英說不定還真會被李海洋這副表情所騙。不過,現在,沈英內心中唯有冷笑而已!
“再進步再上進也得先保住命再說,這個時代,什麼是道理,活着就是最大的道理!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幹別的事!死了,就任何事也幹不了了。”沈英意味深長地說道,說完他又看了李海洋一眼,語氣中頗有些玩味地說道:“說起來,在皇軍辦的學校里,李主任居然公然表態支持反日言論,這膽子可夠大的,後台夠硬啊。”
聽得沈英把“皇軍”兩個字咬的特別重,幾個人臉色變了,其中一人低聲罵道:“狗漢奸!”
“被人賣掉還幫人數錢的傻子,也就只會罵人了。”沈英語帶譏刺:“皇軍可不是好糊弄的,各位還是自求多福吧。”
聽得沈英這話,幾個年輕人臉上都現出憤怒的神色,在他們看來,沈英語氣里滿含着赤裸裸地威脅。
倒是先前最先開口介紹李海洋的年輕人,聽到沈英這話神色之間動了一下,他皺起眉頭,看了李海洋一眼,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走,李主任,我們不要和這種無賴扯那麼多!”圓臉女孩站出來結束了這場爭鬥。
在李海洋的帶領下,那幾個年輕人離開了這裏,在臨走時,那個理着板寸頭的年輕人落在最後,回頭看了沈英一眼,神色複雜。
希望他們之中有聰明人能夠領會到自己的苦心,沈英心裏想着。畢竟,做為一個中國人,他從內心中不願意看到那些單純而熱血的年輕人掉入日本人佈置的陷阱。
發生了這事,沈英也不好再在育英中學內再四處晃悠,再加上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自然更不用見那什麼勞什子育英中學校長,所以便拉着石頭早早走出校門。
原來那個叛徒叫李海洋,是育英中學校辦主任。沈英現在終於可以確定,這個叫李海洋的叛徒應該就是那位叛變的支委s記,表面上看起來,他現在似乎在支持抗日言論,但實際上他恐怕正是利用那些愛國的年輕教師們來達到自己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些年輕教師們看起來思想單純,應該不是李海洋的獵物,李海洋把他們吸引到身邊,估計只是利用他們去接近和發掘真正的有組織有能力進行抗日鬥爭的抗日分子。
沈英邊走邊分析着,這時候他真有些後悔當初和趙尚國沒有約定緊急聯絡的方法,以至於他現在即便知道了重要的情報,也沒辦法送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叛徒禍害人。
老趙啊老趙,你究竟在忙些什麼啊?沈英在心裏默默念叨着。
沈英並不知道,現在趙尚國也是焦急萬分。趙尚國向省委彙報完工作后,為了趕路,準備騎馬回來,誰知省委那裏養的馬認生,將他掀了下來,導致傷口崩裂,只好在省委組織那裏就地養傷,暫時無法回到新安市主持工作。
沈英並不知道趙尚國目前的處境,他以為趙尚國目前要麼是被別的工作纏住了無法分心,要麼在設立聯絡點時可能遇到了新的不可知的困難,但不管怎樣,顯然趙尚國目前是幫不上自己任何忙的。
沈英在內心中盤算了自己目前掌握的資源,發現至少是現在,沈英對李海洋這個叛徒毫無辦法,察覺到這一點后,沈英便覺得內心無比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