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邙山行 十九 本欲愚人卒自愚

第一卷 邙山行 十九 本欲愚人卒自愚

庄游跟着姬小瑤在小世界參觀很久,最後在河裏釣了兩條魚,吃着庄游烤好的魚,姬小瑤擦擦嘴巴上的油光:“嗯,你小子廚藝不錯。”

庄游憨厚地笑笑,畢竟他自記事起就開始做飯,母親身體一直不好,他一直努力把飯菜做得可口一些,讓母親多吃一些,當初鄭大娘願意雇他,也有吃了庄游燒的飯菜的緣故。

“我們呆在這裏不會被外面發現嗎?”

“放心,這裏有陣法,一般人不會發現的。”

倒是姬小瑤,把她腰間的門符拿在手上,引起了庄游的注意。

“你師傅給你這個門符的時候有說什麼嗎?”

“師傅就是讓我拿這個門符進邙山,沒有給我說別的。”

“那就奇怪了,這個門符在你沒進山之前就在我手上,到目前為止就在葬劍坡莫名其妙地收了那把無名劍,就沒動靜了,說起來,你為什麼進葬劍坡啊?”

庄游想了想,道:“大叔帶我來的,你呢?”

姬小瑤拍拍門符:“喏,這玩意兒帶我去葬劍坡的。”

看着庄游不解的神情,姬小瑤鬱悶不已:“我就是突然‘嗖’的一下,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在葬劍坡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庄游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路找來,都沒找到姬小瑤的原因了,敢情這門符有着功效。

姬小瑤搗鼓着門符,半天沒弄出啥反應:“小莊子,這東西吞了把劍進去,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庄游搖搖頭,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問道:“你要不讓我試試?”

姬小瑤嗤笑一聲,把門符扔給庄游,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庄游抓住門符,摸了半天也沒啥反應,就試着把體內真氣緩緩注入進去,然後,還是沒有反應。

庄游再一次覺得師傅他老人家有點過分了。

面前出現一隻潔白細膩,指尖如玉蔥的手,讓人想摸摸,但庄游懂了,把門符默默地遞過去,看着笑眯眯地拿着門符的姬小瑤,他不明白姬小瑤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門符,不過既然她喜歡,庄游也就不再計較了。

這個小世界跟外面一樣,是有夜晚的,看着漫天繁星,少年躺在柔軟的草坪上,姬小瑤則回屋子睡覺了。

庄游突然想到,自己已經離開小鎮一年了。

一時間,少年想到的是,鎮上人的墳上,應該長滿草了吧,想到這,他很難過。青板鎮上的人,都會每年去自己墳上把雜草清理掉,庄游也不例外,母親過世后他會一個人經常清理雜草。庄游曾經問過母親關於父親的事情,母親總是笑着說他父親是個很好的男人,有擔當,只是為了她們母子過世了,其他的,就沒再細講。

庄游只知道父親的名字,庄無由。

庄游已經適應了修行,也見識了很多事情,但他還是很想念小鎮,因為修行這件事很美好,但一路上遇到的人很多不太好。

小鎮就是因為這樣荒蕪的。

“怎麼還不睡覺啊?”

姬小瑤赤腳走到庄游身邊,坐下來,看着庄游。

“這裏的星空是真的嗎?”

“這個啊,是我家鄉那邊星空的投影。”

“我家那邊的星空也很好看。”庄游輕聲說道。

“哦,你家在哪裏啊?”

庄游回憶起家鄉,跟姬小瑤講到小時候經常爬的青牛山,總是笑着的韓嬸,會很多厲害的小把戲的小六哥,刀子嘴豆腐心的鄭大娘,以及愛喝茶的私塾先生,還有愛笑的小妹……

當時只道是尋常。

姬小瑤認真地聽着,直到那個雨夜,看着面容平靜不起波瀾的庄游,嘆了口氣。

“你呢?”庄游問道。

“我啊?我有一個先生,他把我養大的,先生他可嚴厲了,天天逼我讀書修行,去見一些我不認識的人,可煩了。”

“你父母呢?”

姬小瑤抬頭看着家鄉的星空,“他們在一場大火中死掉了。”

少年和少女的經歷不相同,但似乎都是一個悲劇,無奈的讓人嘆氣,同時也有些理解了對方,只是這種理解,未免也太沉重了一些。

兩人聊了很久,大多時候是姬小瑤在說,罵先生的殘暴,讀書的痛苦,修行的麻煩,庄游在一旁認真地聽着,看着姬小瑤的側臉輪廓,像是在看星空。

天放光明,姬小瑤在草坪上醒了,身邊沒有人,莫名的有些心慌,等看到端着木盤走來的庄游,才放鬆下來。

“我在河邊摘了蒓菜用昨天釣的魚做了個蒓菜魚羹,你嘗嘗。”

一碗清香撲鼻色彩分明的魚羹,讓人食指大動,說了一宿的姬小瑤端起來喝了一口,笑着說:“很好喝。”

庄游跟姬小瑤說,他要出去了。

“出去幹嘛?你不知道我們被盯上了嗎?出去玩意被天樞院的人找到怎麼辦?”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師傅的用意,也不知道大叔的用意,在這裏獃著也不是個辦法,我要出去搞清楚。“

姬小瑤咬牙瞪着庄游,庄游不為所動,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尤其對於朋友和親人,但他決定的事情也同樣會堅持。

他誠懇的跟姬小瑤說:“你可以呆在這裏,不用冒險,等事情結束你在出來吧。“

姬小瑤要氣炸了,指着石橋吼:“你過石橋就出去了。“

庄游點點頭,道謝致歉說再會,過了石橋,轉眼出現在昏暗的邙山,身後,沒了小帳篷的影子。

心情有些低落,庄游踏上了路,目的地就是那個客棧,他記得路。庄游讀書時並不顯得聰明,但記性不錯,因為他凡事都很認真。

不過邙山實在是難以辨別方向,庄游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走沒走對,只能硬着頭皮走,一路上還遇到一些陰魂,花了些功夫擺平。

然而遇到的陰魂越來越多,對付的也越來越吃力,從零星的幾個變得成群成群,直到看着黑屋翻騰的陰魂群,庄游想到在城裏聽到的陰魂暴動,心裏沉了塊大石頭。

所以,庄游跑了起來,幸好陰魂的速度不是很快,尤其在白天,庄游飛速地跑着,後面跟着潮水般的陰魂。

遠遠望去,有些凝若實質的陰魂看一眼就有種刺痛感,庄游看都不看就知道遇到厲害角色了。

雖然庄游真氣充沛氣息悠長,但始終甩不掉身後的陰魂,他在逃跑中徹底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跑到哪裏,終於一直到晚上。

他的後背已經濕透,喘着粗氣,後面的陰魂卻加快了速度,不能再跑了,等沒了力氣在被追上就徹底沒救了。

轉身站穩,平穩呼吸,凝眸看着氣勢洶洶的陰魂,庄游舉拳,氣勢如山。

一瞬間就像礁石被巨浪吞沒,庄游感到陰冷的氣息瘋狂地往身體裏擠,他甚至不能看清四周,漆黑一片,只能不停的揮拳,連打誰都不知道,就是揮拳,身體像是被粘稠的水包裹,每一個動作都很困難。

僅僅過去十息就像過去了很久,庄游快堅持不住了。

然而這次沒有從天而降的漂亮公子來救他,庄游咬牙硬撐。

背上的墨八熱乎乎的,第一次有這麼大的反應,許多熱量從墨八傳到庄游體內,庄游清醒許多,粘稠感也減輕不少。

然而潮水無窮無盡,庄游已經是強弩之末,就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然而潮水漸漸退去,庄游面色蒼白,看到面前的一根柱子,上面有一塊破舊的幡布。

他在戰鬥時走了一段路,而客棧就到了。

邁着沉重的雙腿走進客棧,找個位置坐下,庄游覺得自己很幸運,不過也很自豪。

一壺茶端到桌上,抬頭,是掌柜,他還有個身份。

大秦天樞院的創始人,始帝曾最倚重的臣子,丞相,李斯。

庄游很激動,也很惶恐,不知道說什麼,李斯拿了杯子倒了一杯安魂茶,遞到庄游面前,沙啞的說道:“喝吧。“

庄游顫抖着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清涼的氣息順着喉嚨蔓延到全身,很舒服,庄游歡樂過了。

但他不知道說什麼,李斯也沒有說話,場面很寂靜。

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儒生打扮,面目陰騭,文大人。

文大人徑直走向二人,坐下,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沒有說話,盯着李斯,沒有看過庄游一眼。

“請問,您是誰啊?“庄遊客氣地問道,但對方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一眼,徹底的無視,庄游很尷尬。

“你不應該出現。“文大人開口了,對着李斯。

“為何?“喑啞的嗓音回答道。

“你知道為何。“

“我應該知道嗎?“

文大人眼神凌厲,低聲喝道:“我要是你,就會老老實實在這當個掌柜,不會連最後的魂魄都要保不住。”

庄游感到四周寒冷起來,轉頭一看,客棧外面陰魂無數,鬼氣滔天!

“你以為這些陰魂能奈我何?”文大人不屑道。

“誰讓你喝我的茶的?”

文大人愣住了,庄游也愣住了,這話題轉得太快了。

文大人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指着李斯大罵:“你這老匹夫,在這裏苟延殘喘已經是陛下仁義至盡,竟然還讓陰魂暴動,聯合那罪民想造反,可笑!”

“你是儒生?”

李斯的話依舊莫名其妙,文大人一愣,沒有回答。

“我記得當年埋了很多儒生,多得我都記不清了。”

話語的冷意比外面萬千陰魂還要更深刻。

“你連身體都沒了,還想耍威風嗎?”

李斯笑了,看不見他的臉,但他沙啞的笑聲回蕩在客棧里。

“你說的那個罪民去了趟阿房宮?”

文道人臉色大變,後退幾步:“你已經拿到了下身?”

“就算我沒拿到,你為什麼一直不敢動手?”

李斯的聲音大了起來:“你一直犬吠,讓我想起當年那些儒生,我很不喜歡,而且你連他們都不如。”

既然很不喜歡,那就埋了吧。

“喂,你說的那個罪民是大叔吧?”

一直被無視的庄遊說道,他看着文大人,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大叔是大叔,沒有什麼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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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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