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演戲
“莟兒那孩子昨夜辛苦了一夜,怎地一大早就過來請安了。”寧凡之一副慈父地做派,吩咐着白氏身邊的宋嬤嬤道,“快添副碗筷來,再讓小廚房送一碗阿膠蜂王羹來。”
“給父親母親請安。”寧芷莟走上前來向著寧凡之與白氏福禮道,“母親一夜未睡安穩,莟兒給母親帶來了公主賞賜的上好山參來。”
“莟兒真是孝順,昨夜為著你五妹妹熬了一夜,今日還特地趕來靜蕤軒請安。”白氏起身牽過了寧芷莟的手道,“一大早巴巴地趕來定還未用過早膳,不如在母親這裏用些再走。”
“多謝母親關懷。”寧芷莟看着白氏假惺惺地笑顏,強忍住胃裏翻騰地感覺坐了下來,“母親做得一手的好湯羹,莟兒今日真是有口福了。”
宋嬤嬤吩咐小丫鬟將碗筷擺在了桌子上,又將那碗阿膠蜂王羹呈給了寧芷莟:“這是相爺特意吩咐小廚房為二小姐熬的阿膠蜂王羹,二小姐昨夜一宿沒睡,喝這個最是補血補氣了。”
“多謝父親關懷。”寧芷莟萬分感激地看向寧凡之道,“父親一片慈愛之心,真真是我們眾姐妹的福氣。”
“你父親一子五女,常說女兒嫁出去便要受婆家的拘束。”白氏接過寧芷莟的話茬錦上添花道,“平日裏你父親自然是要多疼着你們眾姐妹的。”
寧芷莟眼瞧着寧凡之與白氏皆是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地做派,笑得更加柔婉:“父親母親自是疼着我們的,否則母親也不會一夜不得安枕,記掛着五妹妹的病情。”
“今日一早秋分來報說是你五妹妹已是見好了。”寧凡之夾了一塊蜜蓮雞塊放在了寧芷莟的碗中,“你妹妹能脫險全靠着你照顧周全。”
“女兒慚愧,雖是穩住了五妹妹的病情,卻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寧芷莟頓了頓又繼續道,“女兒一早趕來就是為了來問過父親的意思?”
左相府慈安居。
“天氣這樣冷,老夫人怎麼不多睡會。”福嬤嬤捧着一件狐皮大氅走了進來,“看着外面的天色,怕是又要下雪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醒了便睡不着了。”老夫人撥弄着手中的佛珠道,“五丫頭可挨得過這幾日?眼下快近新歲了,跟着又是華兒嫁入王府的日子,若是趕上白事便是大大地不吉利。”
“奴婢正要向老夫人回稟此事。”福嬤嬤將狐皮大氅遞給了身邊的嬤嬤,而後來到老夫人身邊,接過了小丫鬟手中的檀木梳子,“二小姐一早就去了靜蕤軒給相爺和白氏請安,說是九公主說想讓五小姐入宮養病,順道也可陪着公主解悶。”
“不妥。”老夫人跟着又道,“五丫頭感染的是寒疾,唯恐病氣過人該避嫌才是,怎能衝撞了公主。”
“老夫人您覺得不妥。”福嬤嬤替老夫人挽好了髮髻,“相爺也勢必不會答允的。奴婢卻唯恐五小姐留在府中,會將病氣過給了其她小姐。”
老夫人想了想後轉頭向著福嬤嬤吩咐道:“派人去靜蕤軒傳話,就說我的意思送五丫頭去靜安寺養病。”
“奴婢這就派人去。”福嬤嬤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后立刻掀簾走了出去。
靜蕤軒這邊寧凡之正不知要如何將寧宛然那顆燙手的山芋扔出去,慈安居那邊的老夫人跟着便派人來傳了話。
“還是你祖母考慮的周全。”寧凡之為著將燙手山芋甩了出去而暗自歡喜,“然兒染了風寒,自是不能入宮的,留在府中又怕過了病氣給眾姐妹們,去往靜安寺養病亦是再妥帖不過的。”
“女兒聽從祖母與父親的安排。”寧芷莟面上不動聲色,心裏頭早就樂開了花。
“為父去瞧過你五妹妹后再去上朝。”寧凡之邊往外走邊提醒着寧芷莟道,“等你五妹妹身子好些了,立刻就動身前往靜安寺,越早去往靜安寺越利於你妹妹將養身子。”
寧芷莟早已看透了寧凡之的涼薄無情,自也就不會失望,當下只是滿口稱是應了下來。
寧芷莟陪着寧凡之與白氏才走到雲溪閣外,便瞧見了不遠處被福嬤嬤攙扶而來的寧老夫人。
“兒子給母親請安,兒媳給母親請安,孫女給祖母請安。”眾人一齊向著老夫人請安問禮。
“聽說五丫頭不大好,我特來瞧瞧她。”老夫人整個人被嚴嚴實實地裹在一件狐裘大氅里,懷中更是抱着放足了炭火的紫金手爐。
“母親年紀大了一向畏寒,打發了福嬤嬤來瞧瞧便是了。”寧凡之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老夫人,“要是着了風寒便是咱們這些小輩的罪過了。”
“相爺說得極是。”白氏也忙走上去從另一側扶住了老夫人道,“母親該留在屋中好生將養身子才是,府中諸事兒媳皆會照料着的。”
“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也是個能幹的。”寧老夫人拍了拍白氏的手背道,“五丫頭是個苦命的,姨娘才受了難,眼下她便又不好了,我自是要來看她一眼的。”
“給祖母請安,給父親母親請安。”從屋裏迎出來的寧馨予在給長輩們見過禮后又轉向了寧芷莟道,“馨予見過二姐姐,照顧五妹妹讓二姐姐受累了。”
“你倒是心疼你妹妹,一大早便來看她了。”寧凡之素來喜歡會拍馬屁的寧馨予。
“華兒昨夜便想來瞧五丫頭的。”白氏忙在寧凡之面前稱讚寧挽華道,“是我怕她受了風寒,這才讓秋雨給攔住了。”
寧凡之從前也是真心疼愛那個美貌的嫡長女的,可自從寧挽華接二連三的闖下大禍,寧凡之便是一次一次的對寧挽華失望下來。
白氏見着寧凡之迅速冷下來的臉色,心知扭轉寧凡之對寧挽華的印象不能急在一時,當下便轉了話題看向了寧馨予道:“你五妹妹現下如何了?人可是清醒的?”
“馨予方才進去看時五妹妹還昏睡着。”寧馨予回答道,“但李郎中方才給五妹妹把過脈,說五妹妹脈象平穩,只需靜養些日子便能……”
“如何……”白氏着急地問道,“可是會留下什麼病根?”
寧馨予紅着臉低下了頭,老夫人立刻反應過來,說道:“咱們還是進去問了郎中更清楚些。”
因着寧宛然還昏睡着,眾人只是隔着門帘看了一眼,跟着便去往偏廳向李郎中詢問寧宛然的病情。
“李郎中有什麼不妨直說。”寧凡之裝作一副着急的樣子道,“只要能醫好身上的病,相府必不會吝惜錢財。”
“回相爺,五小姐寒冬臘月跌入池塘,寒氣已入骨髓。”李郎中頓了頓后終是說道,“日後怕是不能享承歡膝下之福了。”
寧凡之以為寧宛然不過落下病根,至多也不過是身子柔弱些,卻沒料到她經此之後竟是不能生育了。
白氏追問道:“可有法子醫治?還請李郎中想想法子。”
“五小姐寒氣侵體,傷了根本,只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挽回了。”李郎中如實相告道。
“秋分,送李郎中出去。”白氏吩咐了身邊的秋分道。
“莟兒,你可想得到什麼法子醫治你五妹妹?”寧凡之轉向了寧芷莟問道,“又或者大內的御醫能有什麼好法子?”
寧芷莟一臉沉重地嘆了氣道:“五妹妹傷了根本,想來再名貴的藥材,再高明的醫術也是無能為力的。”
“五丫頭是被皇上指給了毓親王為側妃的人。”老夫人一臉凝重地蹙起了眉頭道,“皇家娶妻便是為了開枝散葉,如今五丫頭這個樣子若是入了王府乃是大罪,不入王府更是抗旨不遵。”
寧凡之何曾沒想到這層利害關係,眼看着寧挽華就要嫁入恆親王府,寧玉成又頗得啟帝賞識,左相府眼看着就要走向巔峰,如今卻是頭上被冷不丁地懸上了一把鋼刀。
“不如我進宮去求求皇貴妃娘娘。”白氏故意想出了個餿主意道,“又或者可以讓二丫頭入宮求一求公主殿下?”
寧凡之立刻瞪了白氏一眼道:“五丫頭與毓親王殿下是御賜的姻緣,並非是毓親王想要悔婚便可以改變的,萬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反而會弄巧成拙。”
老夫人跟着叮囑着身邊的福嬤嬤道:“這件事情今日決不能出了這間屋子,誰敢說出去便是不想要全家老小的性命了。”
福嬤嬤連連稱是后便下去一一封了下人們的口。
寧芷莟知道白氏這是不想做惡人,才會出了個餿主意將自己先摘出去了,寧挽華雖是個蠢笨的,但白氏卻是個聰明的。
偏殿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眾人的呼吸聲亦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寧馨予就差要將頭埋進膝蓋了,她原本是來表演一番姐妹情深的,卻沒料到會遇上這樣晦氣又棘手之事。
寧芷莟則是雙眸平視着地面,等待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故作一番掙扎后,掉入她設計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