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俘虜

第四十四章 俘虜

如何安全地渡河是橫梗在孟曾面前的首要問題。

他和夏仁義等四個師帥連夜商討之後,一致決定讓女兵營先做先鋒去偷襲,以打探敵軍虛實。第二日凌晨,天還不亮,整個王師悄悄準備好了渡河的船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一點兒火光也不舉,打算趁着幽都城守衛最睏乏時舉起進攻。

陳媚巧跟在月謠身後,看着所有女兵都井然有序地上船,腿肚子忍不住地打顫,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死死抓着月謠手臂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恐懼。

每十人一船,輪到月謠時剛好是十個人,陳媚巧被迫與月謠分開,這讓她有些崩潰,但眼下是進攻前夕,她只能選擇死死抿住嘴巴。

船隻在湍急的河流中艱難地橫向穿越大河,月謠沉默地和同伴們坐着,忽然聽到不遠處隱隱綽綽地傳來動靜,細細一聽,似乎有船隻翻了。她心裏湧起不安的預感,心說莫不是巧兒?但作為偷襲的先鋒,無論發生什麼事,隱匿蹤跡是首要重任。

因此雖然心中有疑慮,但她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了船中央。

前方已經有船隻靠岸了,月謠所在船隻也即將可以靠岸,然而就在這個本該天地都沉睡的寂靜時刻,整條濱水沿岸突然火光大盛,沿着岸邊像一條巨龍一樣鋪展開去,剛剛登岸的女兵們當即沒有反抗能力地就被俘了。

岸邊情況有變,水中的船隻一下子就亂了。只見黑暗中亂箭就像雨點一樣從岸那邊射過來,還在水中慌亂地亂竄的女兵紛紛中箭,此起彼伏的落水聲、飛箭聲以及箭尖沒入身體的悶聲像幽靈使者的召喚一樣嚇得剩下的人魂不附體。

月謠雖然猜測對方會設伏,但真的發生時,還是難掩震驚之色,以她的能力,就此跳入水中或者提氣飛回濱水對岸是沒問題的,可是眼下亂作一團,陳媚巧所在船隻不知在哪裏,她要是就此跑了,陳媚巧必死無疑。

手臂忽然被人死死地抓住,她抬起頭,只見是和她同船的同伴——臉上寫滿了驚懼之色,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支流箭便從她的身後沒入了她的喉嚨,鋒利的箭尖當場就射穿了她的皮肉,離月謠僅有三寸,隨後整個人歪倒,噗通一聲掉入水面。

空氣中傳來無數流箭破空的聲音,月謠身形一動,一支流箭便擦着她的臉頰飛過,穩穩地釘入船尾,尾部的羽毛甚至嗡嗡地顫動着。

整個濱水一下子成了困住女兵們的死亡牢籠……

孟曾就在河對岸觀察渡河情況,看到這個情景,臉上竟然沒有驚詫之色,反倒有幾分意料之中。

要想襲擊幽都城,就必須要過濱水,所以幽都城一定會在濱水河岸設伏,他假意驕兵輕敵,一來可以將女兵營親手送入虎口,更重要的是可以讓幽都城的守軍放鬆警惕,為西面繞道上游的太華城援軍順利地渡河。

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夏仁義一身盔甲寒光凜凜地大步過來,道:“將軍,一切妥當了。”

孟曾點了點頭,此時河對岸的伏兵已經完全暴露出來,整個女兵營死的死,俘的俘,沒有一個活着逃回來。幽都城守軍本以為後續還會有援軍,沒想到孟曾始終按兵不動,忍不住暗罵王師也不過是個孬種,不僅派女人來上戰場,一遇襲竟然連救也不救,於是滿載勝果凱旋。

其實在此時,若是已經渡河的太華城友軍能從伏兵的側後方發起突襲,同時王師剩下的兵力全速渡河,那麼別說這一支小小的伏兵,就是幽都城也未必不能拿下。但孟曾沒有那麼做,他要的是女兵營徹底沒有能救回來的可能后,再發起進攻。

所有的事全都按着他的計劃按部就班地發生了,孟曾心情大好,雙手在腰上一插,大步回了營地。

女兵營一共兩千人,千里奔襲的途中病死累死近兩百人,在濱水被射殺的將近一千五百有餘,剩下的兩百多人全都被俘,所有人被捆成麻花一樣,被拘在一個大一點兒的營帳內。月謠一路上不斷地偷偷觀察被俘的人,卻只看到了蘭茵,並沒有看到陳媚巧,當時心就咯噔了一下。但她仍不死心,或許是巧兒沒有被俘,又或許是她激靈,跳水跑了。然而在聽到身旁有人害怕地抱怨時,才知道先前那艘翻了的小船,竟然就是巧兒所在的。

“你說什麼?你確定嗎?”

“那艘船就在我旁邊,說翻就翻了。所有人都被沖走了……嗚嗚,還不如讓我的船也翻了呢,我會水……總好過在這兒……爹,娘……!嗚嗚”

那人說著說著就哭起來,惹來外邊守衛一聲厲喝。

“哭什麼哭!再哭宰了你!”嚇得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

外邊天已經完全亮了,大部分的人經過連日的奔波和黎明時分的變故,雖然精神緊繃,但也眯着眼稍稍地打起了盹,月謠雖然疲憊,但沒敢睡覺。

外邊很快出現了一個將官,一身戾氣在她們身上逡巡一圈之後,厲聲問道:“你們這裏誰是百夫長或是千夫長,自己站出來,可免一死!”

周遭片刻的安靜之後,好幾個女子異口同聲地稱自己就是。

那人冷冷一笑,“若是說假話,就地格殺!”

登時再也沒有敢假稱自己是百夫長或是千夫長了,安靜之下只有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我……我是……”

她剛舉手就有兩個衛兵走過來,將她連拖帶拽地揪出來,那人陰陰地看了眼她,轉身就出去了。兩個衛兵一左一右架着百夫長,也隨之跟了出去。

將官確實說了自己站出來免於一死的話,但他沒有不遭活罪。在多次審問百夫長都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后,他便命人鞭子、火鉗、插針輪番上陣,最後將百夫長活埋在烈日下,只露出一顆腦袋,只等她奄奄一息后才挖出來,用冷水潑醒之後,繼續酷刑拷問。

這一切都在月謠她們眼前發生,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整整一天,百夫長經歷各種酷刑,雖然沒死,卻生不如死。當她最後像麻袋一樣渾身是血地被人丟進來時,整個俘虜營都發出了崩潰的哭聲,誰也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沾染了死亡的氣息。

到了天黑的時候,經過了一天的挨餓,所有人都無精打采地互相靠着,外面傳來熱鬧的聲音,好像在慶祝什麼。月謠也有幾分睏倦,還沒等小睡一番,就聽見外邊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着進來三四個喝得微醺的男子。只見他們隨手在前面抓了幾個女的,不顧她們的掙扎,手上一使勁,輕輕鬆鬆地就提了出去。

守衛軍一共來提過三次人,來去每次都是那幾個人,每次都提三四個,被提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沒有人確切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很快她們就知道被被提出去的女子到底都去了哪裏。

最後或許是覺得來來去去太麻煩了,那些個守衛軍索性在門口聚眾圍了起來,撩開營帳門帘,一邊喝酒一邊賭博,每一場賭局開始前,都會有參與賭博的人進來抓人,被抓出去的人全都被迫跪在抓自己的人的身後。

而後他們開始賭博,就是賭場裏最普通的押大小。

“大!大!”

“小!”

“大!大……!”

“開!”

隨着色盅打開,結果隨之揭曉,輸得一方懊惱地一拍大腿,卻很爽快地打了個響指,緊接着就有底下的衛兵一把提起跪在輸家身後的俘虜,像趕鴨子一樣趕到了一旁。

月謠這才知道他們的賭注,既不是錢也不是物,而是……俘虜的人頭!

衛兵悍然揮刀砍下,隨着一聲凄厲的叫聲,先前還在俘虜營內害怕得哭泣的女兵的人頭便應聲落地,一雙美麗的雙眼暴突,無聲地控訴着行刑者和整個幽都城守衛軍的殘暴罪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守衛軍爆發出的大笑,好像這不過是一場普普通通的遊戲,那一刀砍下的,不過是田野阡陌兩旁的野草罷了。

當看清楚這一幕時,俘虜營一下子就陷入了無望的驚恐之中,有人當即被嚇得瘋傻了,驚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惹得守衛軍極度不快,提着血淋淋的大刀就沖了進來,連着砍翻好幾個后才突着眼睛厲斥:“誰再哭!拖出去砍了!”

一番威嚇鎮壓,總算止住了哭聲,兩個衛兵罵了句髒話,氣沖沖地就出去了。

好在這樣的賭局並沒有持續一整夜,幽都城守衛軍再放肆,大敵當前也不可能玩上一整夜,半個時辰之後就各自回營了。只留下營外還沒來得及清洗的血和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所有俘虜的神經,令人作嘔。

這一夜誰也沒有睡,誰也不敢睡。

月謠抱着雙膝思考逃出去的法子,身旁的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抬頭一看,竟然是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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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妻右夫:師兄懷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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