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金霓婭(二)
後來有一天,我去清華找一個同學,正好是午飯時間,我到了她的宿舍之後說了幾句話便打算一起去吃飯。
我和她下了樓往餐廳走,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我看到江堇清站在女生宿舍樓下,背着個書包,正在打電話。
很快,有一個女孩子從宿舍樓里出來,看到他之後飛快地跑到他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江堇清的個子很高,女孩子只到了他的下巴處,此刻頭正埋在他的懷裏,熊抱着他。
江堇清的電話還沒有打完,女孩子跑過來抱住他之後,他低下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邊講電話邊把手放到了女孩子的頭上撫摸着,動作親昵。
我認出了這個女孩子,就是當初被他拉住行李箱的那個。
原來他不是一直都是清冷的,他只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溫柔啊。
講完電話后,江堇清直接把手搭在了女孩的肩上,兩人有說有笑的,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的手慢慢地握緊,那女孩明明沒有那麼愛他,為什麼就可以得到他那樣的愛,從那一刻起,我開始嫉恨那個叫做顧蘇晴的女孩。
可能是心理作祟,後來我曾多次接近江堇清,卻一次也沒有靠近過顧蘇晴,我深知這個溫婉可人的女孩子十分優秀,她飽讀詩書,身上是真正大家閨秀的清麗氣質。可是我就是對她的才華視而不見,我就是妒忌她,妒忌她能夠得到江堇清那樣深沉而又肆無忌憚的愛,可是她卻不像江堇清喜歡她那樣喜歡他。
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我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第一次在車站見到時的樣子,以至於幾年過去我依舊認為她不喜歡他。
後來他們約定出國留學,我便迫不及待地申請了江堇清在的劍橋大學,以我的能力,offer很快便寄了回來。
正當我焦頭爛額地思考着以後去了英國如何才能走到江堇清的更進一步時,上天終於再一次眷顧了我,去了英國之後,我打聽到顧蘇晴在來英國的前一天放了江堇清的鴿子,突然失蹤了,讓他一個人來了這邊。
怪不得呢,怪不得剛來的那幾天江堇清那樣消沉,脾氣那樣差,原來是這樣。
大概過了半個月吧,江堇清終於聯繫上了她,在他還來不及高興時卻得到了她的一句:我們分手吧。
他又急匆匆地回了國,我當時心裏雖然高興,但是卻也有些隱隱的不安,顧蘇晴的失蹤來得太突然,這句分手也實在是突兀,我直覺她是出了什麼事,我本想提醒江堇清,可又轉念一想,江堇清那樣聰明,我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又怎會看不出?
又過了一段時間,江堇清又回來了,這次他比去的時候更消沉,在公寓裏躺了好幾天後才去學校。
我不敢問他究竟如何,甚至連顧蘇晴的名字也不敢提,我怕我提了之後他會發瘋。
江堇清果然很優秀,他極其自律,自制力也極強,他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又重新振作了起來,開始認真學習,認真讀書。他把一直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鈦鋼戒指取了下來用繩子拴住掛在了脖子上,像是一個尋常的項鏈一樣,倒是那個紅豆手鏈,他依舊戴在手上。
那個戒指我不知道來歷,但是手鏈我是知道的,聽說那是顧蘇晴親手為他做的,為了磨那顆紅豆,她的手指都磨破了,讓江堇清心疼了好久。
我清楚手鏈對他的意義,同時我也明白,我要向走進他的心,就必須把顧蘇晴的一切都清除乾淨。於是我偷偷拿走了那條手鏈,本打算直接扔掉它的,可是我終究還是只把它藏了。
在劍橋畢業之後,我為了追隨江堇清的步伐,跟着他去了美國。
這個時候,江堇清已經默許我可以跟着他了,我激動了好久,以為是我已經走進了他的心,後來發現,不過是他懶得再管我了。
來了華爾街,他比以前更拼,以他的天賦,很快便在人才濟濟的華爾街有了一席之地。我不如他,沒有他的才華,也不如他努力,在這裏也不過是勉強能混得下去。可是我從沒有後悔過,為了他,我寧願背水一戰,我已經跟家裏斷了聯繫,我只剩下他了。
就這樣,他成了我的執念。
我曾以為,我和他之間的阻礙只是顧蘇晴,可我錯了,沒有了顧蘇晴,他照樣不會愛我。
我看着他來了美國之後換了好幾任的女朋友,這幾個女孩個個都是金髮碧眼,性格火爆,和顧蘇晴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雖然都是女孩子追的他,但他依然對那些女孩子很好,如果是旁人看來,一定會覺得江堇清很寵愛她們,可是我知道,他不愛她們,一點兒也不愛。
以前和顧蘇晴在一起時,他總喜歡抱她,抱着她轉圈圈,她生氣了他也會抱起她哄她,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抱過她們,就連簡單的擁抱也沒有過。
可是就算江堇清交往了好幾個女友,他也從沒有考慮過我,我使了些手段讓他的女朋友跟他分手,分手后他依舊淡淡的,看不出絲毫的傷心,我想,他是知道我的這些小把戲的,可是他沒有說什麼,他懶得去計較這些,因為他不愛她們,分手了便分手了吧。
來美國的第一年,那是他最忙的一年,每天被各種事情纏繞,最終身體也被累垮了,他已經病了好多天,早就接到醫院的通知去做手術,可他依舊要把手上的案子做完才去。
那段時間他剛交了一個女朋友,女孩兒還很小,剛大學畢業,喜歡去酒吧,更喜歡喝酒。不過江堇清剛做完手術,為了江堇清的身體,她強忍着沒去酒吧,每天下了班便來了醫院看他,其實她也不會照顧他,就只是過來陪陪他,我如果有時間,也會過去看他。
有一次,我下了班之後在公寓裏借了房東太太的鍋煮了點補湯打算給江堇清送過去。
當我走到醫院走廊的拐角處卻突然停了下來,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應該是顧蘇晴吧,她真的變了好多,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臉色很蒼白,她現在正坐在江堇清病房外的長椅上,微微低着頭,看不清她的神色。她身上大學時期的那種溫柔氣質已經淡了好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威嚴,雖然坐在那裏,依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就站在拐角處,就這樣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江堇清的小女朋友蹦蹦跳跳的從病房裏出來走了,然後顧蘇晴打開房門走了進去,不知道她進去做了些什麼,我沒有上前去看,依舊站在遠處等待。
沒過多久她便出來了,整個人看上去很疲憊,我察覺到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多想,直接去了堇清的病房,我知道,顧蘇晴算是徹底死心了。
那天江堇清醒來之後,發了好大的火,因為他的戒指不見了,他就睡了一覺的功夫,戒指就丟了。他的小女友嚇壞了,哭着對我說:“我以為那只是個裝飾物,而且那戒指確實不是我拿走的啊。”
我點點頭,我知道那個戒指不是她拿的,是顧蘇晴拿走的,可我不能說,如果江堇清知道顧蘇晴來過,那他一定會追去國內找她,那他們一定會舊情復燃,重新在一起,這是我十分不想看到的,只要沒有顧蘇晴,那我就還有機會。
在美國待了好幾年,現在的江堇清,已經成了金融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在這裏有大好的前途,而我也有了一點小成績。
有一天,他突然問我:“想回去嗎?”
我沒有說話,說不想是假的,從來了美國一個月之後我就開始想家了,還是國內好一點,哪怕不在南湖市,見父母一面也是很容易的。
他等不到我的話,自己說了一句:“我想回去了,好多年沒回去過了。”
我中途還回去過幾次,但他自從留學以來,是一次也沒有回去過。
好像從這一刻起,我終於知道自己輸了,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一直想着只要沒有了顧蘇晴江堇清就會愛上我,可是我卻從沒有想過江堇清有多愛她,愛到哪怕她不在,哪怕她辜負了他,他也依舊愛她,讓自己心裏全是她,不給別人留絲毫的空位。如果說江堇清是我的執念,那顧蘇晴就是他的執念。我應該從一開始就想到的,從他飛奔過去拽住她的行李箱不讓她走的那一刻就應該想到的。
我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卻依然微笑着對他說:“既然這樣,那就回去吧。我也想回了。”
終於在江叔叔再一次打電話催他回去的時候,他答應了,很快他便辭了美國的工作,回了國。
我也一起回來了,他以為我會回南湖,但是知道我也要去慕市的時候,他有些驚訝,但終究還是沒有阻止,還幫我在江氏里安排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回了慕市之後我才知道顧蘇晴早就放棄了金融轉而從政了,在新聞上看到她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我是很佩服她的,能在短短几年裏走到這個位置上,實非常人能做到的。我看着她穿着簡簡單單的衣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從容不迫地對着一堆鏡頭回答記者的問題,她終於成為了光芒萬丈的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江堇清回了國之後看到她那麼瘦弱的樣子便心疼了,我明知道自己的希望渺茫,可還是去找了顧蘇晴,向她示威。
其實見過她之後我就後悔了,我竟然會做出這樣沒風度的事。
沒過多久,有一天,我正在公司里工作,突然聽到隔壁的幾個女孩子在議論說江總的太太來了,我手中的動作一頓,他們竟然結婚了。
我走到那幾個小姑娘跟前跟她們確認,“你們.確定江總的太太就在江總的辦公室嗎?”
有一個女孩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對我這樣突然過來有些奇怪,不過她還是回答了我,“當然了,我親眼看到她跟江總一起過來的,還挺漂亮的,是個美人。”
我點點頭,又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坐了好久,我從包里取出那條手鏈,起身去了頂層。
江堇清不在,只有顧蘇晴一個人,我敲了門進去,顧蘇晴看到我倒沒有多麼驚訝,我把手鏈給她,“抱歉,當時一時鬼迷心竅,拿走了你這條手鏈。”
顧蘇晴笑了笑,接過那條手鏈。
我們畢竟不熟,我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最後只能轉身走了,走到門口時,我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她,“祝你們新婚愉快,好好待他,他.很愛你。”說完我便推開門直接走了出去,我只感覺到十分難堪,曾經還認為顧蘇晴不是我的對手,沒想到最後跟江堇清走到一起的,還是她。
和媽媽說好回家后,我向公司辭了職,又訂了幾天後的機票打算回南湖。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之後我收到了一個邀請函,是表妹的,為了慶祝她一個老師的生日。我想了想,正好還有幾天才回家,想來表妹也是想讓我在回家之前能再放鬆,便答應了。
去了之後我才發現她要說的那個老師就是慕市一家企業的老總,到場的還有很多商界名流。
我拿了杯香檳一個人去了角落裏站着,看著錶妹的方向,打算等她的談話結束了便過去找她。
隱隱約約間,我聽到我附近的幾個女人好像在談論江堇清。我豎起耳朵,認真聽着,聽了半天才發現她們說的是顧蘇晴。
“哎,你們聽說了,江氏集團的那個小江總結婚了。”
“聽說了,這可讓我傷心了好久呢,我本還想着他若是沒結婚也沒女朋友的話我去試試呢!”
這句話成功引起了一陣笑,“你就算了吧,不過你有沒有見過江總的那位夫人啊?”
“沒有,一次都沒有呢,江總把他太太藏得可真好。”
“也說不定是他太太長得太磕磣,帶不出來。”
“哈哈哈,也說不定哦。”
“.”
我看到表妹那邊結束了,便順手把香檳放到服務生的盤子裏,又拿了杯汽水向那邊走過去,路過那幾位身邊的時候我特意停住,也不看她們,用不高的聲音說:“江總的太太很好,起碼.比你們好,也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