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毀容
第二日,小廚房剛把早膳端上來,高無庸就進了屋,欲言又止地站在四阿哥旁邊:“爺……”
“嗯,什麼事?”經過昨晚的發泄和齊布琛幾乎一整夜的安慰,四阿哥早已恢復以前的樣子,身上沒有一絲異樣,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齊布琛看着四阿哥,眼裏閃過一抹擔憂。如果是她,她會怎麼做?搜集她所有的罪證,找個時機,讓人抖落在父親面前,然後讓那個女人身敗名裂,徹底和她斷絕關係。
但是四阿哥不會。他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一步步,朝着那個位置走去。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只要一個愛她的丈夫,一個溫暖的家,而男人,還有天下,還有不能訴諸於口的雄心。
這是一場關於生命,尊嚴和地位的爭奪大戰。四阿哥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他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齊布琛在心底嘆息一聲,盛了一碗粥放在四阿哥面前。
高無庸躬□,愧疚道:“蔡嬤嬤和明兒死了。”爺叮囑他要看好這兩個人,可沒想到,在被那些個暗衛盯着的情況下,蔡嬤嬤和明兒還會出事。
四阿哥握着筷子的手迅速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跳。好一會兒,他才收拾好情緒,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高無庸道:“都是服毒自盡的。她們一吞葯,奴才的人就沖了進去,可那葯太霸道,還沒等大夫來,她們就沒氣了。”
四阿哥端起齊布琛盛好的那碗粥,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后,才冷淡道:“高無庸,去給福晉再找兩個人,記住,沒有下一次。”
高無庸滿頭冷汗地應了聲,才戰戰兢兢地下去了。
齊布琛沉默着陪四阿哥用了早膳,在四阿哥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四阿哥回頭,略帶疑惑地看着她。
齊布琛輕輕撫摸着他指腹上的薄繭,眼眸中也帶上了一些憐惜。她一隻手握着四阿哥的大手,另一隻手碰了碰他手腕上的那串黑曜石貔貅手鏈,輕聲問道:“帶了那麼久,不會厭煩嗎?”
四阿哥一愣,指腹上有些痒痒的,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到討厭。他深深地看了齊布琛一眼,道:“不會,帶着她,我很安心。無論到什麼時候,她都不可替換。我也,”頓了頓,他直直地看進她的眼中,接著說道,“我也永遠不會換下她。”
齊布琛對着他笑了起來,臉頰上又出現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等着你回來。”
四阿哥點了點頭,突然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才大步離去。
齊布琛獃獃地坐了好一會兒,才讓人將餐桌收拾了。周嬤嬤、林嬤嬤立在她身後,青茹、和言則立在兩邊,俱低垂着頭,等待着她的吩咐。
齊布琛靠在椅背上,淡聲道:“周嬤嬤,林嬤嬤,你們兩個把院子裏的人全部都再給我查兩遍,看看有誰是和宮裏有接觸的,查到后,就直接處理了。記住,這事兒要悄悄進行。”
兩位嬤嬤行了禮,目不斜視,悄聲退了下去。
等她們離開后,齊布琛半垂着眼眸,恍若無事般問道:“小主子們用完早膳了嗎?”
和言答道:“回主子的話,小主子們都用完早膳了……”她話還未說完,門外突然又響起了芳蕊的聲音,“主子,外面出事了,年格格與安格格鬧得很兇,耿側福晉和烏雅側福晉正帶着各位格格來繁景院的路上。”
齊布琛坐起身,提高聲音,道:“進來。”安氏是德妃拐着彎讓四阿哥放出來的,不過幾天,就開始鬧事。
芳蕊自門外而入,對齊布琛行了行禮。
齊布琛忍住心中的不耐,問道:“怎麼回事?”
芳蕊道:“年格格的臉上長了黃斑,她懷疑是安格格動的手,到耿側福晉那裏去告發了。耿側福晉沒有證據,不知如何是好,便讓人傳話說,來請主子定奪。”
“年氏長斑?”齊布琛覺得有些好笑,年氏是多麼自負的人,沒有了引以為傲的美貌,豈不是要氣瘋了?繼而她又揮了揮手,讓她下去了。
和言在一旁道:“主子,奴婢原打算等主子吩咐完事情后在稟報年格格的事兒的,沒想到……”
齊布琛問道:“那兒的人有消息傳出來?”
“回主子的話,年格格,宋格格,安格格,賈格格那兒都有消息傳過來。主子也知道,安格格和年格格進府的時候原是一氣兒的,除卻府里的各個主子以外,兩人拜訪最多的,就是李側福晉和宋格格。李側福晉倒是每次都將她們拒之門外,宋格格卻和安格格好到一處去了。再後來,爺關了安格格禁閉,彷彿是因為年格格在裏面使了手段,兩人就互相恨上了。“
“安格格解禁后,與宋格格接觸了幾次。兩人說話的時候,屋子裏沒有一個奴才,所以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之後,宋格格就送了年格格許多東西。那些東西,有布料,有香囊,也有吃食,是分了許多次送的,但年格格都沒有用。”
齊布琛皺了皺眉,又問道:“那賈氏呢?”
“賈格格倒是沒見什麼人,但是她的大丫鬟和洗衣房的人接觸了幾次。”
齊布琛微嘆了口氣,道:“也就是說,其實你們也不知道年氏毀容的罪魁禍首?只是確定了這幾個有嫌疑的?”頓了頓,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道,“和言,你去把內務府送來的胭脂水粉拿來。”
她向來不愛用胭脂,所以內務府送來的胭脂水粉,她從來都沒有用過,都是直接讓人收起來的。而能讓人臉上長東西的,除了葯以外,還有就是直接用在臉上的東西。
和言很快就將積攢的胭脂水粉都放到了她的面前。她的丫鬟們大多也有自己的胭脂水粉,質量不比內務府的差,所以以前送過來的胭脂沒地方可用,就直接被放在了一邊。
齊布琛拿起一盒,放在鼻下聞了聞,隨後又皺了皺眉頭。接着,她再拿起另一盒,在手指上沾了點后就捻開,又放在鼻下聞了聞。
青茹、和言看着她一盒盒地聞過去,臉色卻越來越凝重,心中也不自覺地沉重起來。
良久,齊布琛才放下手裏的胭脂盒子,長嘆出聲:“內務府啊……”
“主子……”青茹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臉色,道,“這胭脂……”
齊布琛挑出三盒胭脂,道:“這三盒留下,其餘的你們都收好,可別弄丟了,我有用。”胭脂當然是有問題,早一些的胭脂里,摻了避孕的東西,再後來一些,是讓人虛弱不能懷孕的,這幾次送過來的,卻是能讓人臉上長斑的。
主事的人做得很小心。前頭的胭脂不說,後來的這些胭脂里,十盒裏有五盒是摻了藥粉的。但是抹了胭脂在臉上,倒還沒什麼,但若是與另外一種葯一起合用,人的身上就會長黃斑。這也就避免了滿府的女人都長黃斑,使得自己招人懷疑。
賈氏是包衣,家裏的關係盤庚錯節,她想讓內務府送這些東西進來,那是最簡單不過了。她的丫鬟和洗衣房的人接觸,大約就是在年氏的衣服上動了手腳。而宋氏和安氏,可能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反而大張旗鼓地給年氏送東西,幫賈氏掩護——反正送過去的東西都沒問題,到時候就算是查起來也不怕,還可以好好奚落年氏一頓。
將事情在腦海里理了一遍,芳蕊就來報說,耿側福晉等人已經到了。齊布琛起身,讓人將黛玉、布耶楚克和薩伊坎帶到了正廳的後面,囑咐人看着她們,才怡然朝外面走去。
她的女兒可以不喜歡這些女人的把戲,但是必須清楚女人鬥爭的過程,以後才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剛走到主位上坐好,耿氏就帶着人給她請安。齊布琛讓她們起了,才打量起在後面的安氏,年氏和宋氏。年氏的臉上果然長了黃斑,眼角眼下那邊都是小小的一塊塊的,右臉上卻長了小孩巴掌大那麼一塊,就算是原先再美貌,如今也變成了真正的黃臉婆。
年氏一看到齊布琛,眼淚就從眼眶中流出,配上她倔強的眼神那副強忍着的表情,倒是真讓人心疼——如果她白皙的臉上沒有那大大小小的黃斑的話。
再看看宋氏和安氏,整個人齊齊整整,眼中含着嘲諷的笑意,整個人顯得十分輕鬆。
齊布琛坐在椅子上,掃了眼宋氏和安氏后,問道:“這是個什麼事?年妹妹臉上那是怎麼了?誰能給我個說法?”
年氏聞言,眼淚流的更凶了。她伏在丫鬟身上,哭泣道:“佟姐姐,妹妹在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健健康康,臉上也從未長這些東西。可是妹妹入府沒多久,怎麼偏就出了這麼一遭?若是沒人故意在暗中使壞,妹妹是怎麼都不相信的。”
耿氏和烏雅氏臉上登時就不好看了。佟佳氏平日裏不管事兒,王府里的府務是她們管着的。年氏這麼說,不是在打她們臉,說她們沒有管好事兒嗎?
耿氏沉着臉道:“年格格,先前你說安格格和宋格格害你,卻沒有任何證據!我和烏雅妹妹覺得你年紀還小,遇到這種事兒難免慌張,便勸着宋格格和安格格忍讓着些。可如今,年格格你自己聽聽你說得是什麼話!你這是在責怪全府的姐妹們沒有照顧好你嗎?年格格摸着良心想一想,從你進來開始,我和烏雅妹妹虧待過你什麼!我倒不知道,年格格原來這麼涼薄,說出的話,也可真讓人寒心!”
烏雅氏在一邊冷哼道:“耿姐姐還是別管這事兒了,咱們到底是姐姐,受了委屈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這名聲的事兒,不容任何人污衊!”說著,她轉向齊布琛,道,“佟姐姐,妹妹們也沒法子了,請姐姐為妹妹們主持公道。”
年氏雪白的貝齒咬着嫣紅的唇,慌亂地看向齊布琛:“佟側福晉,婢妾沒有!”
“行了,都別說了,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咱們府里多麼沒規矩呢!”齊布琛掃了在場所有的人一眼,道,“青茹,先去請太醫給年格格看看。年氏也別哭了,這事兒過後再說,先把臉治好是最重要的。你也不希望頂着這樣的臉去見爺。”
耿氏聞言,就知道齊布琛是要將這事兒揭過了。如今就沒有證據,等到年氏再提起的時候,只怕是一點點證據都沒有了。這樣也好,看着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心裏就膈應!府里那麼多女人,又不是只有她出生書香世家,容貌美麗!
想到這兒,她就不顧年氏憤怒的表情,和烏雅氏一起起身,道:“既如此,妾身就先和烏雅妹妹告辭了。”
齊布琛點點頭,又掃向欲上前辯解的年氏,冷聲道:“年格格還有事兒嗎?”
年氏不甘地瞪着耿氏,又冷冷地掃了眼安氏和宋氏,行了個禮,先退出去了。
耿氏心中冷笑一聲,也不去說她不懂規矩,橫豎府里這麼多人都看着呢。向齊布琛行了禮后,她就又帶着一群女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耽誤了~~晚上還有一章……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