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年氏(二)
回到繁景院后,齊布琛從和言手中接過茶盞,遞到坐在榻上的四阿哥手中,然後又在他對面坐下,柔聲道:“爺,先喝口茶。”
四阿哥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后遞給齊布琛,剛毅的臉龐亦是柔和了許多。他道:“路上你也累了,過會兒先去歇一歇。”
齊布琛手裏還握着那杯茶,白玉般的手指與青花的瓷展交相輝映,分外好看:“妾身知道的,倒是爺,先歇會兒再去書房。看您瘦的,這些日子,無論妾身怎麼補都補不回來。”
四阿哥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等他一走,和言就撩開了帘子進來了,福了福身站在她身邊:“主子。”
齊布琛將茶盞放在桌子上,低垂着頭想了一會兒,問道:“這兩日府里的情況怎麼樣?”
和言回道:“回主子的話,近幾日並未有大事發生,只不過年格格那裏,似乎有些動作。”
“年氏啊……”齊布琛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她心裏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或許歷史上四阿哥寵愛年氏,政治因素佔了多數,但年氏本身貌美,有才情有心計,這怕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想了想后,她對和言招了招手,讓她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囑咐了一般。和言頻頻點頭,領了命后就出去了。
隨後,齊布琛又整了整衣裳,起身道:“青茹,備好東西,我們去拜見福晉。”側福晉在外歸來,首先去拜見嫡福晉,這是禮數和規矩。那拉氏的事情,齊布琛等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可府里的其他人不知道。總不能給別人留下供人詬病的把柄才是。
那拉氏正院。
劉嬤嬤在雙眸緊閉,似乎已經睡著了的那拉氏床邊低聲道:“福晉,佟側福晉前來求見。”
那拉氏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忙用雙手支起身子。可她的雙手綿軟無力,頭腦中又混混沌沌的,沒一下,居然又往床上摔去。
劉嬤嬤見狀,忙伸手扶住了她。那拉氏緊緊地抓着劉嬤嬤的手,顫聲問道:“爺……有沒有來?”
劉嬤嬤略一猶豫,沒有說話。就是這一猶豫,讓那拉氏原本亮起來的雙眸又黯淡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道:“也是,他厭惡我尚且來不起,又怎麼會來看我呢?”已經多了次了,她這樣期盼着,渴望着,他能夠念着以前的情分,來看看她。可是,每一次的期盼,等來的都是失望。
劉嬤嬤安慰道:“福晉,別想太多了。”
那拉氏閉了閉眼睛,掙扎着起身做好,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別人,道:“這府里,記得我的人可不多了。難得佟佳氏還記得來看看我,嬤嬤就快請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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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布琛見到那拉氏的時候,感覺有些複雜。那拉氏比她上一次見到的時候,要瘦了許多。那身白色的裏衣,彷彿掛在了一個架子上,空蕩蕩地。再轉眼望過去,她的臉色更是蠟黃,兩頰都凹了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記得,四阿哥只給那拉氏吃了一帖葯,目的只是讓她略微虛弱,呆在屋子裏不要出門,而不是讓她病重啊。
她福了福身,給那拉氏行了禮后,皺着眉問道:“福晉這臉色,瞧着比妾身離開時又差了一些。福晉該多保重自己才是。”
那拉氏瞧着她的眼神,清澈而寧靜,倒真沒有嘲諷的意思,彷彿真的是關心,心中便有種說不出地苦澀,連嘴裏也有些發苦:“姐姐也就這個樣子了……”
齊布琛皺着眉想了想,轉而問道:“莫不是伺候的人偷懶不盡心了?”
劉嬤嬤聞言,忙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主子們恕罪。”
那拉氏咳了一陣后,揮了揮手道:“自我病後,一直是劉嬤嬤在病床前精心照顧,我又怎會責怪於你?劉嬤嬤快起身。”接着,她又用帕子捂着嘴巴咳了幾聲,道,“佟妹妹無需擔心,姐姐無礙,多休養休養就好了。”
齊布琛觀察着她的起色,越發覺得她的病症有些不對勁。垂眸中,她的腦中便轉過了千百個想法。她安慰道:“福晉放寬心,會慢慢好起來的。”
雖然那拉氏對她做過那種事,但是她並不希望那拉氏死去。若是那拉氏沒了,府中暫有的平衡就會被打破,新進門的繼福晉,還不知道能不能容忍下她們母子。到時候,府里怕又是一陣惡鬥。
想到這裏,她轉身對青茹道:“你想辦法去悄悄調查一下福晉的膳食和日常用品,回來后報告給我。”
“嗻。”
傍晚時,芳儀抱着兩匹粉紅綉有乳白色花紋的綢緞布匹,從二門急匆匆地趕回繁景院。經過花園的一個拐彎時,一股大力猛然衝來,芳儀一時不查,雙手一松,就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兩個女子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哎呀!”
“啊!”
芳儀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布匹,忙焦急地跑過去撿起其中一匹,心疼地輕拍去上面沾上的泥土。正在這時,另一個容貌溫順秀美的女子抱着另一匹布,走到芳儀身邊,愧疚地將手裏的布匹遞給她,道:“都是我不小心,害得姐姐也跟着摔跤了,姐姐勿怪。”
芳儀忙接過她手裏的布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撣去上面沾上的東西,沒好氣地說道:“一句不小心就算了!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主子最喜歡的布匹。爺曾經誇過我們主子穿這個顏色的衣服,那當真是嬌美如花,溫婉動人,若是這布匹出了什麼問題,我被打一頓還是輕的!你一句不小心就算了!”
另一個丫鬟越發愧疚不安道:“這位姐姐,都是我太莽撞了。我看這布匹也沒事,我不說,姐姐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它曾經掉在地上過。”
芳儀瞪了她一眼,道:“若是有問題,你以為我還會讓你站在這裏?!要不然,我早扯着你去主子面前交代了!”她又看了那丫鬟一眼,疑惑道,“我看你倒是面生地很,新來的?喲,這通身的衣飾倒是不凡,與青茹姐姐她們有的一拼。你是新主子的大丫鬟?”
巧兒暗暗為芳儀的觀察力心驚,面上卻笑道:“姐姐說的是,我新入府沒多久,在年格格身邊做事。”
芳儀又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有所顧忌,不想被巧兒探聽到更多消息,急急道:“既然是年格格身邊的,那我也不多說了。這位姐姐以後小心點才好,我要先回去了,就不陪姐姐多說了。”說罷,不等巧兒挽留,就抱着布匹,急急忙忙地走開了。
等走遠后,芳儀回過頭,確定看不見巧兒了,才得意地笑了笑。
第二日敬茶的時候,齊布琛挑了一件淺紫色提花雲肩旗袍,兩把子頭上,一邊簪着兩根白玉鑲金簪,右邊則是一根金鑲珠石點翠簪,點翠簪邊的黑髮上,又戴着幾顆白珍珠,正中間兩朵女子手掌大的淺紫色絹花,優雅而又尊貴,清麗而又從容。
齊布琛和四阿哥到那拉氏正院的時候,發現眾人都已經到場了,連身體孱弱的那拉氏和一心在佛堂禮佛的李氏也都在。倒是那兩位要敬茶的正主,速度最慢。
眾人給四阿哥請安,齊布琛給那拉氏請安,眾人又給齊布琛請安。好一陣忙亂后,齊布琛才有時間坐下,好好打量一下李氏。
李氏的容貌衰老了許多,但精神不錯,眼神也比以前平靜寧和了許多。
沒過一會兒,清瘦的安氏先扶着丫鬟的手,眼神中有些怯怯的,如弱柳扶風般走了進來。她給四阿哥請安的時候,雙眸如水般看着四阿哥,那眼神可當真是含了千般請,萬般意,情意綿綿,勾人地很。其他女人被她這眼神氣得直擰帕子。
四阿哥卻不耐煩地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讓主子們等你!”
安氏受了一驚,眼眶上迅速地瀰漫上了淚水。她跪在地上,嬌柔的聲音中帶着些哭腔:“回爺的話,妾婢妾得知消息,萬分驚喜。今日一早,婢妾就早早準備妥當,可妾身的院子在最西邊,實在是……”
還未等她說完,外邊小太監又唱道:“年格格到。”
四阿哥心中越發不悅。年氏剛嬌嬌俏俏地走進正廳,他便劈頭蓋臉罵道:“年氏,好大的膽子!你不過是漢軍旗一個格格,小門小戶出生,居然敢讓眾多主子等候你一個人!你當真是和你那個兩面三刀的哥哥一樣,不懂規矩,其心可誅!”這可就是□裸的遷怒了。
年氏面色慘白地跪下,委屈道:“婢妾知錯。但是,婢妾萬萬不敢讓各位姐姐們等候,只是……婢妾昨晚的膳食里被人下了葯,直到日頭大白,婢妾和丫鬟們才恍惚起身。婢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請爺恕罪。”起得遲了,她又不想亂糟糟地去見人,以免給四阿哥留下不好的映像,所以梳妝打扮了一番。就算是被四阿哥責備,也不能讓他見到她不好看的一面!
齊布琛用帕子掩了掩微微翹起的嘴角。這府里的女人,手段還真是千奇百怪,居然連昏睡這種腰都拿出來用了。
那拉氏咳了一聲,道:“爺,兩位妹妹年輕,還不懂規矩,今日爺還要上朝,便先作罷,過一會兒,讓耿妹妹找兩個嬤嬤再教教規矩。”
四阿哥緩了緩臉色,冷哼了一聲。
正在這時,打量着兩人的賈氏突然嬌聲說道:“兩位妹妹同樣花容月貌,才情過人,瞧這嬌嫩嫩的衣服一穿,就如春日裏最嬌美的鮮花,可把姐姐們都比了下去。”
眾人仔細一瞧,果然兩人穿的,都是粉色的衣裳。
安氏的衣裳,那是府里發的份例。她得到兩套夏裳,一套淺藍的,一套粉的。那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安氏的氣質,以嬌美為主,粉色更適合她,所以出門的時候,自然是選了粉地那套。
而年氏不同,她陪嫁的台數不多,但東西都是好東西。那套粉色的衣裳,用來自江南的綢緞做成,衣服上有粉色蘭花暗紋,衣襟處袖口是一圈乳白色的綉文,扣子亦是乳白色的,做得十分精緻。
這兩人,在這樣的一對比下,高低立分。
安氏羞憤欲死,看着年氏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狠毒。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老是犯困,一坐在電腦前就想睡覺,大家,真是對不起了。德妃完了后,我們四四就登基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