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茶几
()睡得昏沉的余籽突然感覺自己身下的床消失了,隨即身子猛地向下墜落。
一激靈,余籽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出現的是一幅匪夷所思的畫面。她的眼前有很多很多巨大的網球,它們旋轉着呼嘯着,正以同樣的速度和她一起從空中墜落。
失重感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余籽背部着地墜落在一堆網球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彈起——
然後,她杯具地被從天而降的巨大網球不斷砸中並埋在了網球堆里。
疼得呲牙咧嘴的余籽沉默了兩秒后,得出了結論:
這是夢裏。
余籽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特別淡定。把眼前的一切歸結為做夢后,她閉眼打算繼續睡。
此時,有個像是在讀課本般沒有起伏的男性聲音在身邊響起:“這裏有紅藍黃三種顏色的標誌筒。球的坑紋上也對應塗有這三種顏色。”
非常活潑的少年聲音隨之響起:“我明白了!發球過來以後,我先判斷出球對應哪個標誌筒,再用球擊中那個標誌筒就行了?”
沒有起伏的男性聲音回答:“就是這樣。”
聽起來很拽的少年聲音也響起:“快開始。”
余籽的身上一輕,似乎誰把壓在她身上的網球拿走了。她睜開眼睛,正巧對上一隻手——巨大無比的手。巨手抓着一隻巨大無比的網球,離開了她的視線。
余籽淡定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淡定地聽着網球堆外響起的類似網球擊球聲的聲音,淡定的決定推開還壓在身上的網球,先起身查看情況。
幾秒之後,余籽杯具的發現,她的手腳都消失了。她像只肚皮朝天的烏龜一樣背部貼地努力扭動身體,也只是稍微移動(不如說滾動比較恰當)了些許,又被倒塌下來的網球覆蓋住了。
累得氣喘吁吁的余籽稍作休息。
活潑的少年很有精神地喊着:“黃。藍。藍。紅。”隨着他的聲音,乒乒的擊球聲不斷響起,同時巨手不斷把余籽周圍的網球拿走。
壓在余籽身上的網球已經沒有了,她的四周逐漸空曠。
活潑的少年聲音漸喘:“怎麼腳突然沉重起來了…哦,鉛片的效果出現了。啊!紅!”
沒有起伏的男性聲音響起:“菊丸,是藍色?”
活潑的少年語氣像受了委屈:“哦?不是?”擊球聲又響起,卻沒有聽見活潑少年的回擊聲,看來少年因為分心揮空了拍子。少年這次的聲音充滿了不甘:“啊…乾,你太過分了,剛才明明是紅色,你騙我,你是騙子!”
“如果你精神不夠集中,判斷力也會下降。”沒有起伏的男性聲音嚴肅地批評了活潑少年。在靜了幾秒后,沒有起伏的男性聲音放低變慢,聽得出聲音的主人有些異樣的興奮:“忘了說,失誤的人要喝乾特製的蔬菜汁。味道,已經徹底調整過了哦~”
余籽再度淡定地咽下口水。
余籽發現了兩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一是,她穿越到了《網球王子》的世界;二是,她穿成了一顆網球。
之所以她一開始沒有意識她穿越到了《網王》,那是因為周圍的人——
居然說的是中文!
余籽習慣性地扶額,卻因為沒有了手,而扶額不成。是啊,區區一顆網球還長什麼手,如果真長了手,那就不叫《網球王子》,而叫《網球妖怪》了。在內心自暴自棄的吐槽了一番自己后,余籽重歸淡定。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條是既來之則安之,她安安分分地在這個詭異的網王世界當一顆練習用網球。這條路比較適合余籽不喜歡麻煩的性格。但是杯具的是,身為一顆《網球王子》中的網球,她面對的是一群拿起了網球拍就變成格鬥家的妖獸少年。網球面臨著被拍扁成大餅,被拍飛成流星,甚至被拍成兩半腰斬的可怕命運。
就算沒有被拍得痛死,余籽暈車暈船暈海盜船,不認為自己在這個內旋,那個外旋的擊打下,能不產生暈拍的癥狀。
網球這職業,真是高危。
余籽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第二條十分麻煩的路。
她要穿回正常的世界,穿回自己正常的有手有腳的身體,然後回家。
既然要穿回去,就得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
余籽回憶這兩天有無特別的事情發生。
余籽在沒有當上網球之前,是一個普通的高二生,與自己從預備班就開始在一起的死黨黎丹每天重複着兩點一線的學生生活。
最近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黎丹開始寫小說了。和余籽不一樣,黎丹一向不喜歡作文,之所以開始寫小說,完全是受了余籽在雜誌上發表小說的影響。前幾天,黎丹自信滿滿地告訴余籽,她將以余籽為主角,寫一篇以動漫世界為背景的綜漫小說。而她書中主角余籽第一個穿越的世界,似乎就是《網球王子》。
難道她余籽是因為自己成了黎丹筆下的主角,才穿了?
雖然覺得這個推測比她成為了網球更荒謬,但是抱着姑且一試的想法,余籽在內心發出了SOS:
“黎丹,黎丹,我是余籽,我是余籽。我現在在你的綜漫文里變成了一顆網球,麻煩你把我弄回現實。”
SOS完后,余籽靜下心來聽迴音。等了很久,直到青學所有的正選除了不二之外全都因為擊球失誤而喝下地獄乾汁而淚奔,天上既沒有出現謎樣的天之音告訴她真相,余籽也沒有返回現實。
余籽呈45度角憂鬱地望天。
沒辦法了。在找到回家之路前,先習慣網球這個新職業。
下定決心的余籽又淡定了。被天降的巨手抓在手裏並被舉到空中,正對網球拍的時候,余籽甚至可以淡定地左右四顧。
這是一個有兩塊網球場地的大操場,四周用鐵絲網圍住。場地四周圍着一些學生,正興緻勃勃地看着場上的訓練。
余籽此時正被戴着方框眼鏡,留着刺蝟頭的乾貞治抓在手裏,乾貞治的對面,等着擊球的正是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旁人如沐春風的不二周助。
余籽還來不及看的更多,抓着自己的乾貞治的手將她輕輕一拋,在她做自由落體的瞬間,用球拍擊打了她。
這真的很刺激,真的。從相對於自己來說有三、四層的高度做自由落體,再被彈性與硬度都很**的拍網狠抽了一下背部,五臟六腑瞬間貼着肚皮,一口氣沒提上來,就旋轉着飛上半空——
淚流滿面的余籽(被迫)盡職地扮演炮彈飛‘人’,朝不二周助飛了過去。不二眯着的眼睛瞬間睜開,裏頭包藏的那兩汪碧水一般的湛藍驚鴻一瞥,又消失在了他重新合起的眼瞼之後。
在千鈞一髮之際,站在原地不動的不二微笑着將頭優雅地往左側一偏,余籽就擦着他的髮絲而過,撞上了他背後的鐵絲網。
靜默了兩秒后,身心受到嚴重創傷的余籽從鐵絲網上跌落地面,彈了兩下后滾着滾着,撞上了不二的運動鞋。
乾的鏡片光芒一閃,停下了拿下一個網球的動作:“為什麼故意不接,不二?”
不二微笑着蹲身拾起已成昏死狀的余籽,托在掌心展示給乾看:“這個網球,沒有標記任何顏色。”
乾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這個網球的環形坑紋是普通的銀灰色。乾疑惑地推了推眼鏡。今天用來練習的球都是他親自製作親自裝箱親自拿到網球場來的,混入未標記網球的概率是0%。
那麼這顆網球是哪來的?
不二走到網前,微笑道:“就算我失誤。我至少也想喝一次乾的蔬菜汁。”
雖然意識到不二是在為自己解圍,但乾還是聽見了自己的自尊心‘啪喀’一聲裂開的聲音。
乾是個對自己的數據有百分之百自信的數據狂人。既然已得出了自己出錯的概率為0%的結論,這顆錯誤的球就不該出現。既然它出現了,就一定是因為某種神秘的未知原因。燃起了強烈探索真相的心的乾,一手把蔬菜汁遞給不二,一手接過余籽,放入了自己的褲子口袋,以便社團結束后調查這顆球的來歷。
昏迷的余籽因為乾少年的自尊作祟,逃過了今日被再次擊打的杯具命運。
可她的杯具生活,真的,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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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籽一直是早到星人,而黎丹一向是最後一分鐘黨。
當今早黎丹踏着上課鈴聲進入教室,發現同桌的余籽居然還沒來上課時,她有些驚詫。
黎丹與余籽結識了六年,做了六年同學,余籽從來沒有缺席過一天。在高一的冬天,黎丹與余籽去郊遊,余籽為了撿黎丹落下湖的手機袋,失足滑入河裏,被凍出重感冒。可周一,她仍頂着39度的高燒來上學。被問起為什麼不休息時,掛着兩道清水鼻涕的余籽淡定地回答:“我不來,誰陪你一起吃中飯?”
黎丹很想吐槽余籽,難道她黎丹是你余籽養的兔子,你不陪着,她就會寂寞得死掉嗎?
可是看着余籽紅通通的臉,黎丹最終也沒有吐槽余籽。
這樣的余籽,居然沒有來上學,而且事先都沒有給黎丹一個電話告之詳情。
上課一向專心的黎丹,第一次因為課本之外的事情而發起了呆。
第二天,黎丹早早到了學校,可一直等到午休,余籽還是沒有出現。
午休時,黎丹被廣播叫進了教師辦公室。余籽的父母正紅着眼睛,滿面憂愁地等着她。
黎丹這才得知,余籽從前天晚上開始就失蹤了。
余籽失蹤的萬分莫名。據余母說,余籽像平時一樣吃過晚飯,回房間自習,準時熄燈睡覺。但第二天早上,余母見她遲遲不出房間,便進屋喊她起來,這才發現被窩中沒有人,被窩也早冷了。
黎丹自然不知道余籽的去處,即使被余父余母仔細詢問,也回答不出關於余籽下落的子丑寅卯來。余母在余父的安慰下,黯然離開了學校。
黎丹出了教師辦公室,在走廊里足足站了5分鐘。
之後,她回到教室,關起門,在老師不在的混亂的教室中,走上講台,敲擊黑板。
全班寂靜中,黎丹靜靜地把余籽失蹤的前後說了一遍:“有誰能提供線索?”
沒有人得知余籽的下落,大家卻都同情與余籽情同姐妹的黎丹。才幾節課下課的功夫,班裏的九成男孩女孩都到黎丹的桌前,表示對她的同情,其中的五成向總是和余籽在一起不和別人結幫派的黎丹伸出了友誼的橄欖枝。
日子依舊在過。警方出動依舊一無所獲。紛紛擾擾的一周后,余籽失蹤的風波逐漸平息,黎丹也已經習慣了新加入的朋友圈子。
班中的任何人都不知道黎丹仍每隔一天就給余家打電話問情況外加安慰余父余母。
余籽還有個親生弟弟。失去余籽的余父余母在悲痛了一段時間后,也逐漸緩了過來。
在察覺到這一點后,黎丹不再打電話去余家。
曾經某次,余籽在看了電影后大發感慨,對黎丹說,地球並不會為了一個人而旋轉,這個世界並非缺了某個人就不行。
余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依然是如往常一般的風輕雲淡,彷彿下一秒她自己消失也無所謂。
然後,她真的消失了,宛如從來沒有存在過。
生活無情地向沒有餘籽存在的未來前進着。
每一個人都活得很好,包括她黎丹。
黎丹把與余籽所有的照片大頭貼,信件燒掉,關閉她們合建的網站,刪除她們在論壇上一唱一和發的帖子,扔掉了所有餘籽送的東西。
黎丹做的理所當然。既然所有人都打算接受余籽的離去,還牽挂着余籽的自己豈不是像個止步不前的失敗者?
一種叫做高傲的東西銘刻在黎丹的骨子裏,她不允許自己活得像個失敗者。余籽這個過客既然過去了,她黎丹就不應該被過去之影所困,以至於影響自己的生活。
在清理余籽的痕迹的中途,黎丹翻出了自己在余籽失蹤前幾天買的新筆記本。
這本筆記本里寫着黎丹以余籽為主角的處女作。
黎丹都已經把本子歸入了要清理的信件堆中,怔了一會兒,又把筆記本拿了回來翻開。
小說本來只寫了個開頭,全新的紙頁上短短几行字,如流水賬一般敘述了余籽怎麼在睡夢中穿越進網王的世界。為了惡搞余籽,黎丹還把穿入網王的余籽設定成一顆小小的網球。
但令黎丹愕然的是,翻開的筆記里,竟有數十頁的紙密密麻麻都是字。
黎丹逐字逐句地認真讀着,越讀冷汗越直下。筆記本上記錄的雖然是她編的故事,文字也是她的筆跡,卻不是她寫的。她還沒想出余籽變成網球之後該怎麼寫,筆記本上居然出現了余籽變的網球出現在青學,並被乾打飛出去的情節。
最令黎丹驚恐的是,這段文字中間,用紅字寫着一句:
‘黎丹,黎丹,我是余籽,我是余籽。我現在在你的綜漫文里變成了一顆網球,麻煩你把我弄回現實。’
黎丹手一甩,就把筆記本扔了出去。
這世界,真它令堂的玄幻了。
如果這就是余籽失蹤的真相,那麼,原來誘拐犯就是仍時刻盼望余籽回來的黎丹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