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看過王月楠的審訊記錄后,廖飛終於了解張揚等人被殺的原因。
這竟是一場遲到了近十年的復仇。
王月楠已經承認了全部罪行,但梁涵卻始終保持否認的態度。
梁涵只承認了她和梁天愛的“姐妹”關係,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交代。
雖然所有證據都指向梁涵,但得不到她的口供,依然是件棘手的事。
在零口供的條件下破案,必須具備堅不可摧的鐵證。
可現在警方擁有的證據,卻不足以證明梁涵殺了人。
案情的最後偵破環節陷入僵局,不過那是馬東和津州市警方要考慮的事情了。
在二十五日,也就是除夕當天早晨,暫時排除嫌疑的廖飛和鹿淇被警方送回了梧桐鎮。
終於能如願回家過年,但這兩個人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年末的大規模降雪已經結束,氣溫驟降了不少。
當除夕夜的焰火升上空中,廖飛靜靜地望着。
這個闔家團圓的時間,有多少人再也無法回到溫暖的家?
當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飯桌,鹿淇默默地吃着。
這個本該開懷的節日,又有多少人再也感受不到人間的溫度。
錯綜複雜的罪惡中很難說清對錯,或者說也沒有對錯,有的只是傷害與懲罰。
罪往往在宏觀而龐大的因果中運轉,但絕不是沒有來由。它像一場永無休止的流行性感冒,在寒冷的冬日散佈痛苦與哀愁。
二〇〇九年二月一日,案發一周后。
廖飛聯繫馬東后得知,警方對梁涵的調查依舊毫無進展。
馬東稱其他死者的家屬都已經聯繫上了,但司機李響的屍體還無人認領。市局忙得不可開交,馬東想讓廖飛和鹿淇幫忙在梧桐鎮找一下李響的家人,好讓他們聯繫警方。
廖飛記得李響曾說過,他在梧桐鎮只有一個久病在床的母親。
按常理,兒子“失蹤”了好幾天,母親應該已經報警或者急着四處尋找才對。
“難道是李響的母親出了什麼事?”廖飛想着,心頭有一種莫名的不祥感。
司機李響的遇害無疑是無辜的,如今這個可憐人連屍體都沒有親人認領,讓廖飛感覺十分悲涼。
趕緊聯繫上鹿淇,兩個人先去了客運公司。
公司的相關負責人說,確實有李響這麼一個人在跑運輸,但他的家庭情況公司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李響總是獨來獨往,在公司中沒有朋友。
客運公司只給出一份李響的信息登記表,居住地址上面寫着:梧桐鎮,香槐路58號,尚業社區A座17棟4單元402號。
到了這個地址后,廖飛發現房子裏住的是年輕的夫妻,他們是租住在這裏的房客。
年輕夫妻稱,他們是不久前搬到這裏的,據了解這個房子一直都在出租。
可能是李響之前租住過這個地方吧,廖飛想。
看來重病的母親醫藥費開銷很大,所以李響並沒有一處屬於自己的房產。
沒辦法,他們倆只好在梧桐鎮展開了走訪式地尋找。
好在梧桐鎮並不大,街坊鄰居的相識度也很高。
可廖飛和鹿淇走訪了好久,還是沒有得到任何信息。
在節日氣氛濃重的小巷子裏,兩人並排走着。
鹿淇忽然問:“警方為什麼不從人口檔案庫里直接查李響的信息?”
廖飛說:“馬警官說現場沒找到李響的相關證件,屍體身上也沒有。”
鹿淇點頭表示了解。
一個牽着孩童的老婦人迎面走過,鹿淇照例上去搭話碰碰運氣。
“阿姨,您知不知道有個叫李響的年輕小夥子?”
“不知道。”
“他是客車司機,就住在梧桐鎮,您再想想有沒有印象?”
“我年紀大了,哪認識什麼年輕人。”
說完,老婦人就繼續往前走了。
鹿淇心中有些失落,她望了廖飛一眼說:“這麼漫無目的地找不是辦法啊。”
可廖飛暫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這時候老婦人忽然回頭了,她對鹿淇說:“姑娘,你說那小夥子是客車司機?我家附近住了個客車司機,不過他好像不姓李。”
鹿淇趕緊問:“他家裏是不是有個重病的老母親?”
老婦人搖搖頭說:“我聽說他母親早就去世了。”
“那謝謝您了阿姨,我們要找的人應該不是他。”鹿淇說,向老婦人搖搖頭。
廖飛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李響說的話全都真實可信嗎?他有沒有可能會撒謊?
在這麼一個不大的鎮子裏,想找一個人應該並不難才對。
為什麼他倆找了好久,都沒有發現任何關於李響的信息出現?
“阿姨,請您等等。”廖飛一邊說著,一邊向老婦人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還有什麼事嘛?”老婦人說。
廖飛說:“我想問問您,住在您家附近的那個客車司機,他姓什麼?”
老婦人想了想說:“好像是……姓梁?”
聽到這個“敏感”的姓氏,廖飛和鹿淇不禁對視了一眼。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廖飛隱隱感覺這個“姓梁”的客車司機,可能也李響存在着某種關聯。
廖飛和鹿淇決定,和老婦人一起去她家附近看看。
在路上,廖飛聯繫了刑警馬東,讓他把李響遺體的面部照片通過彩信傳過來。
老婦人給廖飛講了她所知道的,關於這個“梁姓”客車司機的一些事情。
因為都是老街坊,所以老婦人知道的信息、傳聞也要多一點。
據老婦人說,這個小梁(梁姓司機)父親不知道跑哪去了,母親也很早之前就因病去世,只有他一個人住在母親留下的那間老房子裏。
小梁為人比較孤僻,從來不和鄰里打招呼,更不會去比人家做客。
街坊四鄰都說,這孩子是因為母親的死,受了很大的打擊才變成這樣的。
三個人還沒走到老婦人的住所附近,馬東就把李響的照片傳過來了。
廖飛對老婦人說:“阿姨,我想給你看張照片讓您確認一下,但是這照片是死人的……您受得了嗎?”
老婦人呵呵笑了,“我們家那口子就是白事先生,我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你說我受不受得了?”
廖飛點頭,就把手機遞了過去。
老婦人看着手機,先是眯了眯眼睛,拿着手機的手又往遠處伸了伸。
看來是老花眼比較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