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哥哥
她緊緊摟住兒子,這些年,自己虧欠他多少啊,都沒盡過做母親的義務.
陸文龍在一邊也眼眶濕潤.小傢伙卻在媽媽懷裏抬起頭,驚奇地看着他,看着他高高的個子,英武地拿着長槍,他眼睛那麼亮,那是真的槍,不是自己這種木槍.還有,他為什麼能騎高頭大馬?自己還很少騎過馬呢.
他無比艷羨,眨巴着眼睛,這個哥哥是誰啊,怎麼這麼帥.
“媽媽,那個哥哥是誰?”
花溶將他放在地上,牽着他的手,也看向陸文龍.
陸文龍跳下馬,跑過來,手扒拉着他的衝天小辮子,看着他腰間的虎皮圍裙:“哈,小虎頭……”
他揚起頭,好奇地看他:“你是誰呀?”
花溶擦了擦眼淚,滿臉的笑容:“快叫哥哥.”
陸文龍摸摸他的虎皮圍裙,一本正經:“我也有這個圍裙,是媽媽給我做的.我是你哥哥.”
小虎頭仰起臉,脆生生地叫一聲“哥哥.”又補充,“我知道哥哥,我聽媽媽和阿爹說過啦……你就是哥哥呀,你好帥……”
陸文龍大樂,一把抱起他,旋轉了好幾圈,小虎頭樂得咯咯大笑,不停地喊:“哥哥,你有長槍,真的長槍么?拿給我玩耍好不好?我也要,我要要……”
“好好好,我教你,我教你用長槍……”
“好耶.”
陸文龍把他放在地上,他還在拍掌歡呼,可還沒忘記阿爹,跑過去,沖得太猛,差點撞在秦大王懷裏.陸文龍一把拉住他,低聲說:“慢點,大壞蛋身上有傷……”
他顧不得聽陸文龍說什麼,跳着腳,不停歡呼:“阿爹,阿爹,給我的小玩意呢?阿爹,我要吃糖葫蘆,阿爹,給我做長槍,阿爹,我不想念書,阿爹……”
秦大王失笑,這小兔崽子,一見面就要東西.他從懷裏摸了半天,摸出兩塊綠咬絹的雪花石膏小人兒,製作得非常精美,是他從野人部落裏帶出來的.他笑嘻嘻的遞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來來來,這是阿爹帶給你們玩兒的……”
花溶見他竟然真的能從懷裏摸出小玩意,她簡直自愧不如.這一路上,她根本無暇想起給孩子們帶什麼禮物,也壓根沒想到這一點.
兩個孩子拿了小玩意,一見如故地跑去玩耍.尤其是小虎頭,他幾乎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很帥的哥哥,神氣活現地拉着他,彷彿一個小地主般,仰着頭:“哥哥,我帶你去玩兒……”
“這裏很好玩么?”
“好玩極了.哥哥,你教我用槍啦.”
“好啊.”
這時,早已圍在一邊的一群孩子蜂擁着圍上來,七嘴八舌:
“小虎頭,這是你哥哥么?”
“小虎頭,我們也要一起玩耍……”
“哈,我哥哥,我早就說過我哥哥很厲害嘛……”
孩子們都崇拜地看着陸文龍手裏的長槍,陸文龍笑起來:“不要慌,我也教你們玩耍……”
孩子們歡呼起來,陸文龍一路鬱悶,好不容易見到了這麼大的一群小孩子,比跟大人相處愉快多了.他看看花溶,花溶立刻點頭,任兄弟二人和眾人去玩耍.
跑出幾步,小虎頭見大家圍住陸文龍,像要顯示那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優越性,一把抱住陸文龍的手,撒嬌地說:“哥哥,你還沒有抱過我耶……”
陸文龍失笑,一把將他摟起來,用力地揮舞一圈,只甩得小虎頭咯咯大笑:“哥哥,真好玩……哥哥……”
秦大王和花溶二人目睹兩個孩子幾乎是天生的親切,無不欣慰.這時,周圍的村民都圍了上來,其中七八名“莊稼漢”,全是秦大王當時從海上帶出來的兄弟,留在這裏照顧小虎頭的.所以,他們才會隨時保持着警惕.一見是秦大王,無不欣喜,趕緊上來廝見.
眾人一番歡喜不必細說.花溶和秦大王卻同時看着那名退在一邊的老先生.他是當地一個破落秀才,是小虎頭等人在種家莊留下時,劉志勇才請來教書習字的.多年戰亂,老種經略相公的宅子已經破舊,秦大王當時在旁邊買了一處廢棄的宅院.後來劉志勇等經過休憩,頗有好轉,以逃荒難民的身份在此住下.
請了先生后,小虎頭一人頑劣,經常溜出去玩耍.劉志勇等便也讓村裏的其他兒童一起跟着學習.窮人家的孩子,又加上兵荒馬亂的,平素哪有學習的機會?現在不但能免費念書,還能得到免費的書本.鄉人們自然求之不得,爭着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學堂里來.因此,小虎頭這些日子呆在這裏,天天圍着一大群孩子,倒頗不寂寞.劉志勇等在當地和睦相處,口碑非常好.從來也無人發現小虎頭的身份有什麼異常.
花溶急忙給老先生行禮:“老先生,小虎頭調皮,多謝您費心了.”
“哪裏,哪裏,這孩子天性淳樸,雖然頑皮,卻聰明伶俐,老朽很是喜歡.”
秦大王不會跟這些秀才酸文假醋地說話,便只是嘿嘿笑幾句,被人抬將着,大聲吆喝一聲:“大伙兒進去先喝酒吃肉.”
老先生便被客客氣氣地請了進去.
早有人吩咐下去,殺雞宰羊,整治菜蔬.秦大王等人便在大堂里閑話.
秦大王已經能坐起來了,他被安放在一隻寬大的木椅上,渾身許久未有的輕鬆.花溶在他旁邊,遞一碗涼茶給他,嫣然一笑,柔聲說:“真沒想到,你竟然把小虎頭留在這裏.”
他很是得意,晃了晃腿腳:“這是老子的福地.當年就是在這裏發現你的下落.所以,我認為是老種經略相公在保佑我,哈哈哈,老子一定要去給他燒三柱香……”
安頓好兒子,比對自己的照顧更讓她感動,花溶本想說聲“謝謝”,卻轉念,並不謝他,是的,何必謝他呢.
他是誰呀,秦大王,為自己做事,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她見他一口氣喝光了涼茶,便又倒一碗給他,目光那麼柔和,有一個人,總是在你危急的時候挺身而出,付出一切,什麼都替你考慮得好好的,做得好好的,那你又何必感謝他呢?
根本就不用,只管享受就是了.這難道不好么?真好.
秦大王忽然察覺她灼熱的眼神.那是她第一次流露出的這種深切的灼熱,滾燙,要融化一切.是她主動的!她以前,常常那麼被動!被動地接受,被動地順從,被動地感激,這一次,卻是真正的主動!
儘管還有一屋子的人,也忍不住背心一陣燥熱,像一把火,馬上就要熊熊燃燒.他恨不得跳起來把這一屋子的人立刻轟出去,可是,卻依舊老神在在地坐着,裝出認認真真的樣子,聽着老先生絮絮叨叨的講述小虎頭的逸聞趣事.
眾人不時大笑,他卻如受了一場酷刑,因為他那麼想去拉住那隻手,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意思.花溶豈不知他心思?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不時替他端茶倒水,卻又小小的得意,有時促狹地向他眨眨眼睛,意思是在說:“哈哈,憋死你,活該耶……”
秦大王看得又愛又恨,又是那種小小的滿足,酸甜苦辣,一輩子也沒經歷過的情緒——啊,他甚至不知道,這就是戀愛.
這一大把年紀了,才和一個女人真正在戀愛.彷彿幽會的少年,彷彿西廂的書生,那是一種互動,不是自己一個人單相思.甚至,偶爾她眼神里那種小小的挑逗,小小的促狹,小小的小兒女情懷……被回應,被互動,甚至被愛.
不不不,這些都太麻煩了,只等自己好起來,轟轟烈烈地成親才是正事.
他在一屋子人的口沫橫飛里,只顧傻笑,不停點頭.以至於老秀才也很是受寵若驚,以為自己受到了這個“大王”的超級讚賞.他豈知道秦大王簡直連一個字都不知道他說的什麼?秦大王是在偷偷地樂,獨自一個人無限得意,誰管他們說的什麼呢?
酒菜上來,大家敞開吃吃喝喝,秦大王興頭上來,甚至還主動向老秀才敬了幾杯酒.花溶坐在他旁邊,因他的傷不能喝酒,見他高興了,無所顧忌,又不好當眾說他.秦大王正得意時,見她面色不好,忽然想起她的提醒,立刻放下酒杯,沖她眨眨眼睛.花溶這才轉嗔為喜.
劉武自然不會看到花溶的眼神,但見秦大王忽然不喝了,好奇地問:“大王,豈可不盡興?”
秦大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夫人不許我喝了.”
眾人無不失笑,尤其是那個老秀才,大是驚駭,不意這個粗莽漢子,竟然是個懼內的.花溶見他口無遮攔,又氣又急,秦大王卻正色道:“你們笑什麼笑?今後凡事都夫人做主.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們都聽到沒有?”
眾人齊聲道:“聽見了.”
兩個孩子本是不停吃喝,這時發現氣氛不對勁,尤其是陸文龍,比較懂事了,悄然看媽媽一眼,但見她端坐正中,也不客氣.他暗忖,一路所見,這些野人軍隊雖然勇猛豪爽,但其他習慣方面並不太好,尤其是“大壞蛋”,沒個人制約還真不像樣.現在,有媽媽制約這些人,他忽然想,那個神秘的海島,也許,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無聊?
他的目光接觸到媽媽的,花溶沖他微微一笑,但見他着意觀察周圍之人,又想起他這一路幫着自己照看,有時還小大人一般幫着拿主意,知道這孩子很有主見,便藉機向眾人鄭重其事地介紹了陸文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