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黃泉河
我還是上了這條船，這是一條小木船，船身有點舊了，船外沿的漆也掉得差不多了。那船槳握在手裏，顯得有點沉重，不過，划起來的時候，感覺還是很順手的。
這時候，我忽然又想起來了，似乎在小時候，我也曾經劃過這條船。
不過，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呢？當時的我還那麼小，為什麼父母卻沒陪在我的身邊呢？那條船上，還有什麼人陪着我呢？
我努力地搜尋着自己的回憶，可是，在回憶中，我似乎根本就沒有父母這個概念。他們在我心裏的影像，非常的淡漠，就像那一層霧一樣。唯一能記起來的，似乎只有我父親的那絡腮鬍子，有時候會扎在我的臉上，卻感覺很舒服。
還有，那個慈祥可親的老奶奶，她似乎就是我的親奶奶，只有她留給我的印象深刻一些。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在帶着我看戲的時候，曾經跟我說起的那句話，我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只要是通*奸的女人，都不是好人！”
接着，我又聯想到了那一張“武松殺嫂”的海報，想起了那個圓睜怒目的武松！
啊！我一驚，手裏的船槳，險些掉進河裏。幸好，它只是掉在船里。
我趕緊把那船槳抓緊了，就又劃了起來。不過，這裏畢竟不是那平靜的湖面，而是渾濁的河裏，划起來的時候，我感覺很費勁，船也在河中間搖搖晃晃的，彷彿一不小心，隨時都會側翻過去。
很快，這條船就劃到了河的中央。這河不算寬，假如我會游泳的話，也許我也能直接游過去。不過，即便我會游泳，我應該也不會下河去游，因為這河水實在是太渾濁了，誰知道裏面會有什麼東西呢？
我離對面的岸邊越來越近了，看到對面那座山高高的懸崖，我既有點激動，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懸崖的陰影，就像黑幕一般，朝着我的這條小船撲了過來。很快，我和這條船，就會被這懸崖倒映在河水中的那黑暗而巨大的陰影給全部吞沒了。
我開始緊張了起來，彷彿，馬上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會發生。雖然我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可我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如同窒息一般的氣息。彷彿，空氣之中也凝固着一層黃色的泥巴，那泥巴，隨時都會突然抹到我的身上。
就彷彿應驗我不好的預感一樣，突然，這船身竟然強烈地抖動了一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撞上一般。我差點被晃得飛了出去，那船槳也掉了下來，不過，還好，這船槳並沒有掉到河裏，而是掉落在了船板上。
我的腳下，突然有點潮濕。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我腳底下有了水。
難懂，是下雨了嗎？
我抬起頭，可是，頭頂上，除了烏雲和前方那越來越近的懸崖的陰影，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下雨？那為什麼我的鞋子濕了呢?難道，是船外頭的河水濺進來了？
我再一看，那河水雖然在翻滾着，但只是濺到船邊，不可能濺到這船里啊？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是船里進水了？
我馬上把腳移開，低下頭，這一看，我頓時驚呆了！
這船底下，竟然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縫。我腳底下的那些水，就是從那裂縫裏，一點點地冒進來的，而且，越來越多。
不好了，船進水了！
我必須堵住那條裂縫，要是再放任水進來，這船遲早要沉！
接着，我發現：另一塊船板上，竟然也出現了裂縫！
該死，這裂縫怎麼會越來越多了呢？
我驚慌地伸出手，下意識地想堵住裂縫。可是，我剛把手放上去，就被船板上那尖尖的木片給刺了一下。
堵不上了，這可怎麼辦？對了，趕快把水舀出去！
可在這條船上，我卻找不到可以舀水的器具，我只得用手來捧水，將水倒出去。
可即便如此，那水還是止不住地湧進來。很快，船板上的那些木板，都出現了裂縫，整條船似乎正在慢慢解體！不到片刻的工夫，這條船已經像浴池一般，漫起了水，船身也跟着下沉了！
看來，這堵是堵不住了，舀水也來不及，我還是趁早棄船逃跑吧！
可是，我又不會游泳，離開了這條船，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正在我猶豫之時，一塊船板，終於頂不住，鬆開了，順着那湧上來的河水，就飄走了。接着，另一個，又一個。很快，這條船，竟然就徹底解體了！
完了，完了，這下，我可死定了！
我不敢跳船，只得向船尾靠去，我打算就靠在這唯一還在漂浮的地方。
可是，一陣巨浪卻朝我猛撲了過來，我根本就抓不住那船尾，被巨浪給掀翻了下去，掉到了河裏。
救命啊！我大叫了起來，卻被洶湧的河水吞沒了。
這一下，我終於嘗到了那河水的味道。那，果然就是泥水，而且，裏面似乎還帶着某種血腥的氣味！
我在黃泉河裏掙扎着，慌亂之中，我抓住了一條船板。
我死死地抓住那船板，爬上去。
可是，爬到上面，那船板根本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又沉了下去。
接着，又是一陣巨浪湧來，那船板也被捲走了！
這一下，我失去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我拚命地想向上爬，可是，河水卻死命地拉着我，向下沉去！
我還是沉了下去，就像一塊石頭，再也浮不起來。很快，我的頭，被渾濁的黃泥水給吞沒了，那污濁的泥水，朝着我的鼻孔，嘴裏，就狂灌了進來。
難道，我就要淹死在這裏了嗎？
我沉了下去，可是，那黃泥水的下面，竟然是清澈的。
我飄在水中，突然，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朝我飄過來。
那是什麼？難道，是有人來救我了嗎？
看到那越飄越近的東西，我突然忘記了死亡的恐懼。
那，是一個人，一個在朝我慢慢飄過來的人。
我已經看到她的長發了，沒錯，那就是女人的長發。似乎，還是金黃色的？
金髮女人？難道，是瑪麗？
可是，等到那個女人飄近了，我卻絕望了。
那個飄過來的女人，確實就是瑪麗，可是，她卻閉着眼，一動不動！
瑪麗已經死了，這，只是她的屍體！她的屍體，竟然就在這在黃泉河的河底？
我不顧一切地伸出手，抱住了瑪麗。沒錯，她就是我的瑪麗，就和我在幻覺中看到的那個瑪麗一模一樣！
“瑪麗，瑪麗！”我想大叫出來。
可是，河水卻順着我的嘴，涌了進去。
我被水給嗆住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這時候，我才想起，我這是在河裏，我都快要被淹死了！
突然，被我抱住的瑪麗，卻睜開了眼睛！
那一雙幽蘭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突然，她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啊！瑪麗，你為什麼要掐我？
我掙扎着，想要大叫起來，可是，我的脖子卻被她那雙蒼白而纖細的手，死死地掐住了，根本就無法呼吸！
難道，瑪麗已經變成了水鬼？
瑪麗，快放開我，我是愛你的，我是來救你的！
在生與死的最後一刻，我終於還是選擇了生！我用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抬起腳，狠命地踢在這個已經變成水鬼的“瑪麗”的身上。
終於，她被我給踹開了！最後的一刻，我看到她那張臉上，竟然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她的眼裏，鼻孔里，嘴裏，都冒出了鮮紅色的血！很快，那些血，就把整個水底都給染紅了！
與此同時，一口水，也狠狠地嗆進了我的嘴裏。
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漂浮在河面上。我的手裏，還死死地抱住一條船板。
原來，我並沒有被淹死，也沒有遇到變成水鬼的瑪麗。剛才，我懷裏抱着的那個東西，並不是瑪麗的屍體，而是這一條船板！
我滿懷感激地看着那船板，要是沒有它，我恐怕真的就要去黃泉河裏做鬼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卻發現：那對岸的懸崖，已經就在我的面前了。
我和那些還漂浮在河面上的船板，一起進入到了這懸崖投射下來的陰影處，並朝着岸邊一點點地漂去。
我抱緊了那船板，腳底下划著水，迅速地朝着岸邊遊了過去。
很快，我踩到了石頭，那是岸邊的石頭！
我到岸了，我終於到岸了！我安全了！
我終於爬到了岸邊，我累壞了，乾脆趴在了沙灘上，再也不想動了。
不過，沙灘上吹來了冰冷的風。我感覺很冷，只得又掙扎地站起身來。一起身，我就打了個噴嚏，趕緊抱住了自己的肩頭。
那座孤零零的山，就在我的面前。那黑色的懸崖，就像一把鋼刀，將天地劈成了兩半。
這是什麼山？為什麼面對着這座山，我竟然會感覺如此害怕呢？難道，這裏，就是黃泉的彼岸？
可是，黃泉的彼岸又是什麼樣的世界呢？難道，這裏，就是地獄的入口？
想到這，我感覺腳底下湧起了一種冰冷無比的寒意，不由地打了一哆嗦。
我回過頭，但身後，那條黃泉河的河面上，已經被濃霧籠罩住了，我再也看不到來時的路。
我回不去了，我別無選擇，我只能繼續朝着那山，走了過去。
可是，還沒走到山腳下，突然，我就聽到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女人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