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是永墜黑暗之人

神之森。

“天色已經不早了，找個地方休息吧。”嘯天的態度已經逐漸疏離了起來，全然沒有之前的親近之色。

白靈看見嘯天的瞳色已經變成了如墨的黑色，覺得奇怪之餘，感到頗為惋惜。那麼漂亮的血瞳就這麼消失了，為什麼要掩蓋起來呢？

白靈自幼生在玄陽界，自然是不會明白那一雙血瞳帶來的衝擊有多大。在她看來，大哥的紫瞳，二哥的金瞳，曲未洺的紫瞳，都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就連她，也是一雙銀瞳。那是天賦技能的代表，為什麼要隱藏？

嘯天素來喜穿紅衣，如今將那雙血瞳掩蓋起來，連衣服也換成了黑色。唯有那一頭墨發中縷縷的紅髮，未曾掩飾。

在白靈眼中，頂多是有些奇怪，倒也並沒有開口詢問。他們之間還沒有熟到那種程度。熟悉的陌生人罷了，僅此而已。

“嗷嗷嗷~”小白虎搜尋了一天，也是累了。但他現在沒有膽子靠近白靈了。動物對於危險的感知，往往是很敏銳的，他清楚地明白這個女子並不像她表面上表現的那般溫和。她想殺了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句玩笑話。

那邊的兩個男子，他也不敢靠近。弱小可憐無助的他就只能嗷嗷的嚎幾聲，默默的把自己縮成一個糰子。

“唉――”白靈嘆了一口氣，默默地搖了搖頭。她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吃吧，不餓嗎？可能不太合你胃口，不過我這裏並沒有食材給你做飯。”白靈還是拿了一碟糕點過去給小白虎，她可沒有虐待幼崽的習慣。

今天一天沒有搭理他，沒有給他飯吃，就當是給他一個教訓好了。不過孩子嘛，還是寬容一些，慢慢來吧。至於那兩個，她並不想有太多的牽扯，總歸餓不死。

入夜後，自然是要守夜的。一行之中，白虎還是一隻幼崽靠不住，有兩個男人在，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女孩子守夜，這首頁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嘯天和洢潯身上。

“尊……公子，您去休息吧。守夜這種小事讓屬下來就好。”洢潯眼看着尊主要和他輪流守夜，想當然的就拒絕了他。

“無妨，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便是。連日奔波，你想必也勞累了。去休息，這是命令。”嘯天就那麼直接的坐在了火堆旁邊，把洢潯趕去休息。

“你倒是關心下屬。”剛剛拿着毯子把小白虎裹起來的白靈，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守夜的嘯天的身邊。

“洢潯和我都是魔族，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嘯天靜靜地開了口。

白靈沒有說話，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

“魔族的傳統跟神族不一樣，魔族的孩子從一出生下來，要麼死，要麼被父母遺棄。也許在你看來我和洢潯是上下屬的關係，但是實際上我們更像是兄弟。”嘯天頓了一頓，又繼續開口。

“我帶着一雙血瞳降世在神界，最後卻留在了魔界。他們說我註定要背負殺戮，我是生而不祥的人，合不該留在神界這般聖潔的地方，註定活於黑暗之中，一生不得光明，不得救贖。他們說魔界是污濁之地，但對我來說，那便是我今生的信仰。

我也以為像我這般污濁的人，也該儘早死了乾淨。這一雙代表着罪惡的血瞳，根本沒有存在於這世間的意義與價值。是師父帶我離開了神界，他不喜神界成了墮神，他教導我，撫養我長大。

這一雙眼睛，在神界被視作罪惡，可在魔界再也沒有人會嫌棄我。我，洢潯，還有其他幾個人，我們一起扶持長大。在我眼裏，他們就像是我的親人。

這世間的苦澀與不甘太多，有些事情你遇上了，即使你裝作再不在意，他卻也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年幼的時候一直以為自己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長大以後也就明白了。這世間有太多的人，碌碌無為一輩子，一無所有的來到這世間最後一無所有的湮滅於世。世間繁華功名利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如今能變成這個樣子，理應知足。

這世間的人，誰又比誰高貴，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神也好，魔也罷，這世間的一切，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像我這樣的不詳之人，依舊能夠活下來，也算是命不該絕，冥冥之間自有定數吧。呵，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會懂。”

是啊，白靈不會懂。

白靈有一個圓滿的家庭，家中親人都待她極好，她從小就受盡寵愛，是在萬千恩寵之中長大的。

“那麼，嘯天，你知道得到親情之後，卻又不得不親手全部捨棄時的感覺嗎？”白靈緩緩地開了口。

“嘯天，我不懂你的經歷，可你同樣也不會理解我的境況。每個人的一生不可能完全相同，他們所經歷的事情或許有相似的地方，卻終歸是不同的事。你知道無盡黑暗中的痛苦，可你到底是經歷了由黑暗到光明中的喜悅。你知道嗎，這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從光明掉落於黑暗中的落差，等到光再次滲透到深淵的時候，久居黑暗中的人，已經不敢再去奢求了。因為那光太痛了。”

嘯天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寬慰這個人。或者說，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寬慰。

“你看，這個世界並沒有去虧待誰不是嗎？是光明還是黑暗，說到底，不過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罷了。即使這個世界給予了你最大的惡意，可是最後的選擇權還在你自己手上，不是嗎。”白靈站了起來，閑聊到此結束吧，她也需要休息了。

“那麼，你呢？你選擇了什麼。”嘯天看着那個白色的背影，到底還是開了口。

“嘯天，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選擇光明的。我是永墜黑暗中的人，那年我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一生註定泯滅於黑暗。這就是我的選擇。”

白靈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她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改變。只可惜這就像是命運的玩笑，光暗同體啊，她的光明，總有一天會降臨的。

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