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永別（二）
我張口結舌。
“我本來想照顧羨魚的。但是，她死了。”
陸老爺子淡淡地說，“我想照顧她的兒子和女兒，但他們也都死了……到了現在，羨魚的後人，竟然就只剩下你了。”
“我……”
“噓。”陸老爺子擺擺手，“看見壁爐上邊那個相框沒有？把它拿過來。”
我訥訥地“哦”了一聲，拿過那個相框，把它交給了陸老爺子。
那是我奶奶年輕時的照片。
陸老爺子低頭看着那張照片，伸手撫摸着照片里奶奶的臉。
沉默許久，他說：“我和羨魚分開，已經五十年了。人生就只有這麼一個五十年……唉。”
他說得特別傷感。
此時此刻，陸老爺子再也沒有當初叱吒商場的模樣，只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
我忍不住說：“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應該好好活着才對。”
“丫頭，你說得輕巧。”陸老爺子微微一哂，“你才失去了一個還沒來到世上的孩子，就這麼傷心了。”
我澀聲糾正他：“不，是兩個。”
陸老爺子卻很執着地搖頭：“一個。”
他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我怔了下，有點吃驚：“可是，我前兩天剛剛流產……”
“對。”陸老爺子閉上眼睛，疲憊地頓了頓，“我知道。我是說，你之前的那個孩子還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
我呆住了。
陸老爺子問我：“喬小姐，你看着楊小姐生下來的孩子，難道從來都沒有覺得他很親切嗎？”
“小楊的孩子？！”我更驚訝了，“難道他、他是……不，不可能啊！”
那個孩子明明就是小楊生出來的！當時，我也在產房門前啊！而且小楊的肚子……
不，她絕對沒有作假的機會！
看着我的蠢樣，陸老爺子笑了。
“代孕，是個很新鮮的事情。”他意味深長地說，“不過，代孕需要的技術……早就很成熟了。趁着你暈倒那幾天，把胚胎從你肚子裏剝離出來，然後放進楊小姐的子宮裏……這一切，你覺得不可能發生嗎？”
我獃獃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小楊只是代孕母親？這個孩子，還是我和陸澤南的？”
陸老爺子點頭：“對。”
我往後退了兩步，感覺腿支撐不住身體，一屁股坐到身後那把椅子上。
陸澤南為什麼要騙我……他為什麼要說我生不出孩子……
我整顆心都是亂的。
陸老爺子淡淡說：“因為，他不想讓你生孩子。而且，你懷孕的幾率確實是很小了。”
“不可能！”
我唰一下站起來，失態地大吼。
“你不相信，也可以。”
陸老爺子笑了，從寫字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我。
我腦子都是亂的，接過文件的時候，整個人都接近麻木。
那份文件上，寫着一行大字。
親子鑒定結果……
誰的親子鑒定？我的？
我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看向那份鑒定證書。
鑒定結果，我和孩子的DNA相似度，達到百分之99.99。
也就是說，她是我的女兒……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我整個人都亂了，手指不自覺地加力，把那份文件揉成了廢紙。
“因為……”
陸老爺子剛要開口，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人推開。郭總走進來，滿臉焦急：“爸爸，你怎麼樣了？”
“咳……咳咳。”陸老爺子咳得臉上發紅，無力地指了指我，“帶、帶喬小姐出去。你把這件事告訴她……咳咳。”
郭總眼裏掠過一抹微妙的神色：“知道了，爸爸。”
看着她的表情，我有點疑慮。
“走吧。”
郭總冷冷地丟給我一句話，帶着我出了書房。
走到餐廳的時候，郭總停下了腳步，拖出一張餐椅坐下。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想知道，澤南為什麼不讓你生孩子？”
“……”
我沉默了，心裏天人交戰。
郭總想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我到底要不要聽？
可能是我沉默得太久，郭總不耐煩了，站了起來：“你要是不想知道，我就走了。”
“別走！”我來不及再多想，叫住了她，“告訴我。”
“哼。”
郭總瞥了我一眼，不屑地說，“澤南不讓你生孩子，是因為他知道，你不配做一個母親。”
不配做母親？
我驚訝得無以復加。過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胡說！我當時明明是差點保不住胎！”
“信不信由你。”
郭總輕哼，“你就是他的床友而已，娶回家可以，生孩子不行。若非如此，澤南怎麼會把那個孩子從你肚子裏拿出來？還有，是保胎難度大，還是代孕難度大？”
“……”
我瞬間愣住。
也許是被她的話打擊懵了，我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駁她的理由……過了半天，才艱難地問：“我不配做母親，小楊就配？”
“她和你不一樣。”郭總不屑地說，“小楊是B大畢業的高材生，畢業之後，工作也是在業界最好的公司。你憑什麼跟她比，憑學歷，還是你勾引男人的技術？”
郭總嘴裏不乾不淨的，我也沒心情去管：“小楊明明還在讀書，怎麼可能畢業了？”
“澤南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是不是傻？”
郭總嗤笑了聲，拿出手機翻出一篇新聞，丟到我面前。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低下頭去看。
這篇新聞說的是有個女大學生被人強了。和小楊不同的是，她在被強過程中被人救了。雖然事後懷孕，但她把胎兒打了下來……
新聞上，還有當事大學生的照片。
雖然打了碼，我也看得出來，照片上那個人就是小楊。
只是，當時的小楊比現在要年輕好多……
我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這篇新聞，是四年之前的。”
郭總把手機收起來，淡淡地說，“救了小楊的人，就是澤南。小楊欠了澤南一個天大的恩情，所以才會選擇用代孕來還這個恩。”
我霍然站起來：“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郭總冷笑一聲，施施然地走了。
她離開之後，我整個人呆在原地，半天動彈不得，心冷如冰。
陸澤南真的覺得我很臟嗎？
我不相信。但是，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麼不想讓我自己生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