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睡不着，染塵凰索性披了件大氅，避開月鳳宮裏伺候的人，往人靜的地方閑逛起來。www.ｎｉｕｂｂ．NET
月落滿園，處處都是蕭條之色，翠月湖是皇宮裏唯一的活水湖，湖面上一座石拱橋，將皇帝與朝臣們辦公的外宮與后妃居住的內宮連接，距離月鳳宮並不遠。
染塵凰站在拱橋上，望着那兩扇緊閉的朱紅大門，九九八十一顆金黃門釘在上面兩盞宮燈的搖曳下，散發出一種莊嚴不可侵犯的光輝。
她要走出這道門，走進那人人都想要立足的朝堂，坐上那九龍盤繞的黃金寶座，睥睨天下，一將功成萬骨枯，犧牲是避免不了的。
染塵凰站在這兒想得出神，那雙在寒夜裏綻放萬丈雄心的眸子，此時比天上高掛的滿月還要璀璨奪目，在不遠處的宮柱后，一雙能穿透黑暗的眸子，帶着他無法釋放的相思，繾綣地鎖在她孤立的身影上。
染塵凰站得久了，雙腳早已麻木，卻渾然未覺，抬腳準備離開，身體隨着意識前傾，雙腳竟是半分未動，失去平衡的往一邊倒去。
本以為會跌到地上的她，並沒有感覺到冷硬或是疼痛，只覺的，一股溫暖熟悉的氣息將她包裹住，她整個人都落入一個強勁有力的懷抱里，淡淡的皂角香，是他獨有的味道。
染塵凰心頭顫了下，卻瞬間歸於平靜，抬眸看向他，“你怎麼在這兒？”
莫離箭扶她站穩，鬆開自己的手，飄忽的雙眸不敢看她的臉，“宮裏的守衛佈防是我負責，我隨意檢視一下，看有沒有人偷懶，就看見你一個人往這邊來。”
他不敢說，他是從月鳳宮一路上跟着她到的這裏，他更不敢說，他每天晚上都會在不遠的地方，望着她，望着她在的地方，想像着她的樣子，任由疼痛吞噬着他已經不完整的心。
染塵凰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莫離箭覺察出兩人之間的尷尬，暗暗地吸了口氣，鎮靜的道：“夜寒深重，娘娘早點回去吧，臣告退。”
他的無形中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一道無形的高強豎立在兩人之間，看得見彼此，卻無法觸碰到彼此，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我愛你，你卻不愛我，而是想愛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去愛。
轉身，不再看她在月色下顯得蒼白的臉，剛抬起腳，卻被她低低的一聲呼喊阻住，似有千斤重的巨石拖住，再也無法往前一步。
“離。”染塵凰忍住心中的冷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成功的阻止了他的腳步。
他是她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即使無情無愛，她也絕不容他逃開自己的掌控，任何阻擋住她步伐的石子，她都會不予餘力的除去。
“既然莫將軍碰見了本宮，那就麻煩莫將軍送本宮回去吧。”
說完就越過他的身體，率先向月鳳宮的方向走去，莫離箭無言的跟在她身後，皎潔的明月將兩人的影子拖出長長的孤寂，不到一丈的距離，卻好像隔天涯海角一般。
前面就是月鳳宮，染塵凰腳步一頓，回眸望他，“多謝莫將軍相送，將軍要不要進去坐會兒？”
莫離箭抱了下拳，“謝皇後娘娘盛情，臣也該回去了，告辭。”
“將軍慢走。”
客套的寒暄了兩句，莫離箭頭也不回的向著宮門而去，蕭條的背影在夜色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悲傷在蔓延，那個他唯一摯愛的女子，終是要擦肩而過了嗎？
莫離箭，路還很長，既然入了這個局，你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染塵凰冷笑了下，回到月鳳宮。
沒有特殊情況，染塵凰是不睡懶覺的，一大早就洗漱整齊，吃完含夏準備的早膳，就向著御書房走去。
昨天打了楊鈺，鳳曦一定會過來問事情的緣由，等着鳳曦來‘興師問罪’，她不如主動出擊。
御書房在昭陽殿的旁邊，景月國歷代皇帝都在這裏批閱奏摺，就相當於現代的辦公室。
“皇後娘娘萬安。”祿公公見皇后帶着貼身宮女款款而來，躬身行禮道。
“祿公公，皇上可在裏面？”她客氣地問，卻不是擺足架子擅闖，足見她對祿公公的禮讓。
皇上身邊最信任的人，她當然是急於拉攏的。
“回皇後娘娘，皇上和鎮南王爺在裏面議事，奴才進去稟報一聲，娘娘稍等。”祿公公臉上掛着恭維的笑，作勢就要去推門。
“小祿子，請皇後進來。”小祿子這麼大聲，他在裏面都聽見了，還用得着通傳！他也正好有事要找她。
“娘娘請。”祿公公將門打開，染塵凰對他點點就走了進去，正要行禮，鳳曦已經先說話了，“皇後來的正好，朕正和皇弟商量西北蝗災一事，皇后寫給朕的法子，還有兩處朕不是太明白。”
染塵凰對坐在下首的鳳煜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接過含夏手裏提着的食盒，笑着走到御案旁，邊打開盒蓋，將裏面的琉璃碗勺端出，一邊道：“這件事不急在一時，臣妾親自為皇上燉了蓮子羹，還有兩個小菜，皇上先嘗嘗臣妾的手藝。”
有句話叫：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含夏的手藝跟現代星級飯店的大廚有得比，宮裏那些不知道革新的御廚是比不上的，也就宮伯瑜這樣的傻男人才不懂得珍惜！
一陣清香撲鼻，引得鳳曦食慾大振，眉目間也顯出祥和之色，“皇後有心了，朕都忘記了還沒吃早膳呢！”
鳳煜望着上面和諧的帝后二人，心中還是會忍不住的酸澀，“臣弟先告退了，晚點再來找皇兄商議。”
“嗯，你先回去吧，這事明日再議，對了，景陽國太子半個月之後就會到訪，皇弟準備一下宮外的接待事宜。”
“臣弟明白。”
合著鳳曦不絕的讚歎聲，鳳煜走出了御書房。
“真不錯，一點都嘗不出蓮子的苦味，反而有一股清甜繚繞在唇舌間不散，皇后不僅聰慧過人，廚藝也是如此精絕。”
“皇上過獎了，只要皇上喜歡，臣妾天天給皇上洗手做湯羹。”看他吃的那麼滿足，她忍不住調侃道：“皇上這樣狼吞虎咽的，就不怕臣妾在裏面下毒嗎？”
鳳曦往嘴裏送的勺子微微頓了下，然後深邃的眸子閃了下，臉上仍舊是帝王掌控一切的自信，“誠如你那日所說，你與朕一榮俱榮，一衰俱衰，朕相信，皇后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舉動，朕若有個閃失，對皇後有害而無益。”
按道理來說，他說的話沒錯，但是，她的存在就是一個沒道理，所以，鳳曦註定輸在他輕看了他的皇后。
“皇上明白就好，臣妾是不會傷害皇上的，也不容許任何人威脅到皇上，只有皇上平安長久，臣妾的位子才能安安穩穩。”揚顏一笑，又給他添了些蓮子羹，“來，皇上多吃點。”
鳳曦將一盅的蓮子羹吃得精光，染塵凰讓含夏將碗勺收拾出去，這才認真討論起防治蝗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