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一吻定情
李宗盛晃晃悠悠從睡夢中驚醒,身邊是兩個頭戴輕紗的丫鬟正在給他擦臉。
“你們是什麼人?這兒又是什麼地方?”李宗盛嚇得趕忙縮在床角,看着眼前身材曼妙的女子,他腦海里回想起了李玄幽的身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公子你醒啦。”
“這裏是天機閣,前幾日您和一位公子來闖閣,和長老比試,結果重傷複發,暈到在地上,很快就不省人事了。閣主特命全城最好的大夫來給您看病,還囑咐奴婢們,一定要好生照顧公子。”兩個丫鬟欠了欠身,細聲細語地說道。
“不用照顧了,不用照顧了,我身體好的很。”李宗盛連忙擺擺手,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看看自己有沒有用什麼地方被動了手腳。
說來也怪,他突然覺得自己全身又充滿了力量,之前所受的內傷也恢復如初了。所有的一切都恍然如夢。
“你說我是何時來的?”李宗盛的神情有些恍惚。
“七日前啊!您和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一起來我們天機閣挑戰,您一不小心摔在了我們閣樓頂上,就暈了過去。您的朋友因為有要事在身,所以提前離開了,臨走前特意囑咐我們要照顧您。”丫鬟唯唯諾諾地說著。
“所以我一直躺在床上,躺了七日?”李宗盛有些不敢相信,他只記得自己和餘子清一起遇到了陰陽教的人,然後他便墜入了懸崖。
這如果是真的,那他又是如何到這裏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突然他彷彿想起了什麼,趕忙拉開自己的褲腳。
離陰火給他帶來的傷痛是刻骨銘心的,而且那個傷疤永遠也無法抹去。
可是現在,他的腿上光滑一片,什麼也沒有。他趕緊回頭,湛藍色的劍還躺在他的枕邊,還好,冰凝還在。
李宗盛緩緩抽出了冰凝劍,輕聲呢喃。
“你還記得什麼嗎?我總感覺我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我想不起來了。”
冰凝劍輕輕低吟,在他的身邊環繞。劍雖有靈,但它不會說話。
終於,李宗盛還是輕聲嘆了口氣。
“既然我已經醒了,不便再叨擾各位,告辭了。”
不等丫鬟們阻攔,李宗盛已經翻身下床。他推開天機閣的大門,眯眼看着屋外湛藍的天空。他不知道,閣頂之上,正有兩個人影在注視着他。
“閣主,你為何要答應和李宗盛的交易,還要讓我去除他的記憶呢?”道空有些困惑。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依照天機老人的指示所行動。
“哈哈哈,萬物因緣而生,我答應他,會救她一命,指的可不是那個卧病在床的李玄天,而是讓李宗盛念念不忘的李玄幽。”
“你的意思是,李玄幽會死?”
“不錯。”天機老人捋了捋鬍子。
“其實人都是會死的,但李宗盛是加快李玄幽死亡的因。也就是說,當他們二人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李玄幽註定會死去的結果。他們二人本就是相剋之命,若我要逆天改命,必然會折損自身的修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李宗盛忘卻李玄幽,那樣李玄幽也不會死,我和他的交易自然也算得上是完成了。”
“可是閣主,這李宗盛當真會依照我們的想法,忘卻前事嗎?”道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天機老人看着李宗盛的背影,只笑不語。
“聽又如何,不聽又如何,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只是替他多創造出了一個選擇,如何抉擇皆由他念。但這李宗盛也是老夫所選中之人,若是當真到了那一步,老夫拼盡全力,也會助他一臂之力。”
“閣主,你到達‘那個’境界以來已經泄露了如此多的天機,這一切究竟值得嗎?”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甚至都沒有你多了。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我只希望現在的我能夠挽救這所有的一切。”天機老人淡淡地笑着。
二人站在高處不勝寒的樓頂,看着李宗盛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天都城的門口。
李宗盛走出城門。手中的冰凝劍凌空飛起,化作一柄長劍,他輕輕一躍,御劍而起,朝着蜀山的方向飛去。
飛劍上的李宗盛眺望雲端,他想起了墜入山崖的一幕。黑暗恐懼和心慌在那一瞬間向他襲來,那一瞬間,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可是天機閣的人卻說,他所經歷的那一切,都只是夢而已。
真的只是夢嗎?還有腦海中的那個人影,李宗盛想不起他是誰,但卻怎麼也無法將他徹底抹去。
是就這樣回蜀山,一輩子陷入這種仿徨和患得患失之中,還是去尋找事情的真相?
李宗盛猶豫了,他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若是他夢中所經歷的是真的,天機閣的人又為何要消去他的記憶呢?李宗盛愈加困惑了,他總覺得自己身處一個翁壇之中,四周只有一望無際的黑,唯有任人擺佈。
他不想成為傀儡,他要打破黑暗,尋找到真相。
“冰凝,能帶我去夢中的那個地方嗎?”李宗盛突然輕聲問道。
冰凝劍發出愉悅的劍鳴聲,它在空中生生轉了一個方向,朝着下方的茂盛叢林猛地飛去。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李宗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落。村門口的半塊黃土石上刻着三個硃紅色的字,石崖村。
“石崖村嗎?”李宗盛將冰凝劍收回腰間,輕輕撫摸着石碑上的三個字。
我到過這裏。儘管不記得墜下懸崖后的任何事情,李宗盛依舊堅信着。
他朝着村裡走去,熟悉的看台,熟悉的石路,熟悉的矮屋,似乎在夢裏見過無數次。
只是夢中喧囂的村間小路上戲耍的孩童早已消失了,也沒有熟悉的阿婆呼喚孩童吃飯的聲音,整個村子彷彿死了一般寂靜。
李宗盛緩緩地走着,慢慢地回想着,他想找到那個令他一定要回來的房子。
“你是,阿忘吧,你可算回來了啊!”李宗盛正在一堵長滿青苔的牆前出神,身後突然傳來了蒼老的聲音。
他回過頭來,看見一個穿着土黃衣裳的大嬸從一堵牆后鑽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
“你是?”李宗盛遲疑地問道。
阿忘是誰,他明明叫李宗盛啊!可她似乎認識自己,眉眼中滿是期待。
“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劉嬸兒啊!在小幽家裏,我還給你煎過葯呢!”劉嬸兒神色顯得有些焦急。
“對了,對了,你是叫李什麼什麼來着?”
“李宗盛。”李宗盛看着面前的大嬸兒,莫名地感到有些親切,她口中的小幽,更是讓他感到熟悉。
“小幽,小幽是誰?為何,這麼熟悉?”
“你不認得我們家小幽了?真是喪盡天良啊!虧我們家小幽還整天念着你,盼着你回來呢?”劉嬸兒捶胸頓足道。
“小幽,小幽,小幽是誰?”李宗盛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人影,熟悉的發梢,熟悉的衣裳,熟悉的味道,可唯獨想不起她的臉。他頭痛欲裂,拚命地砸着自己的腦袋。
天機閣頂,兩個身影正圍着一顆劇烈震蕩的水晶球。
“他終究還是去了啊!”天機老人看着如在滾燙沸水中翻滾的氣泡,輕嘆了一口氣。
“若是這李宗盛選擇直接回蜀山,是會破壞閣主的大計嗎?”天機老人身邊負手站立的道空問道。
“其實我封鎖他記憶的本意並不是害怕他去石崖村,而是讓他做出一個選擇。有得必有失,倘若他不去這石崖村,怕是得要數十年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心。但他失去的,可能會是一生的修為。”天機老人摸着自己的鬍子。“道家之人與我們不同,他們沒有修鍊過心法,因此往往會落後於同階的修仙者,唯有經歷三開,找到道心,方能超凡脫俗。”
“三開是什麼?是種境界嗎?”
“也可以這麼說,道家三開,一開體,二開心,三開魄。每打開一道門都會承受巨大的痛苦,但相應地也會得到無比強大的力量,這李宗盛現在方才是開體吧!找到道心,堅持道心,乃是蜀山之人一生所追求的。其實當年清虛是最先踏足太和仙那個境界的人,但是後來他對自己的道心產生了質疑和困惑,才會讓我搶先步入這個境界。”
“那他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了。”道空輕聲感嘆。
“清虛這老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似乎比我這個已經步入太和的人看得更加透徹啊!”天機閣主搖頭笑了笑。
“佛家與道家之人不是一直如此嗎?即使觸及不到那個境界,他們依然能夠冥冥之中窺探到天機。”道空也笑了,他們二人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水晶球徹底碎裂開來,成為了五彩斑斕的漫天星辰。
“小幽就是李玄幽啊,她把你從落鳳坡給救回來,替你療傷,照顧你,我還想把你說給我們家小幽呢,你們倆看上去那麼般配,只是可惜了。我早就跟她說,你指不定把她給忘了,可她就是不肯信,天天坐在窗口盼着你回來,真是造孽啊!”劉嬸兒嘆着氣。
“李玄幽,李玄幽。”莫名的液體從李宗盛的眼角流出,他想起了天機閣丫鬟和他說的話。
“七日前啊,您和一位白衣公子一起來的我們這裏。”
所以這一切都是騙局嗎?他們抹去了我的記憶,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人,在哪裏?”頭痛欲裂的李宗盛幾乎是咆哮着。
“張家的兒子張羅覬覦我們家小幽好久了,如今更是膽大妄為,他把我們家小幽抓過去,強迫她和自己成婚,聽說他們家找了個很大的靠山。唉,我們小幽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劉嬸兒繼續嘆着氣,只是他再回頭的時候,李宗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張家是石崖村有名的富裕人家,此刻正張燈結綵,在院裏大宴酒席。只是坐在桌邊的村民們全都低着頭,一副害怕的神色,一眼就看出來是受到了脅迫。
剛剛搭起的婚台上坐着張羅的父親張全,只是他的身旁坐着的不是張羅的母親,而是一位目光陰冷的老者。
“真是多虧您了,我們家羅兒喜歡李玄幽好久了,只是這丫頭一直不從,有您在啊,這婚禮指定是成了。事成之後,必定以黃金百兩相送。”張全陪着笑給身邊的老者沏了杯茶。
面對張全的卑躬屈膝,老者只是冷笑一下。他可是修仙者,無極門的無極真人,一個高高在上的玄仙,如果不是為了替徒弟報仇,就憑張全怎麼可能能夠遇見他。
“我不在乎什麼婚禮,我只想找到殺害我徒弟的人。有這丫頭在這裏,還怕那傢伙不回來?”無極真人接過茶杯,抿了一口。
“可是這都三日了,那個叫李宗盛的小子還沒回來,想必是懼怕您的威嚴不敢出面吧!”張全小心翼翼地說著,生怕得罪了面前的無極真人。
“你是着急讓你兒子入洞房是嗎?”無極真人瞥了一眼身邊的張全。
“你放心,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等這李宗盛回來,我要抓住他,讓他親眼看着他深愛的女人被你那蠢貨一樣的兒子蹂躪。”無極真人的臉上露出陰冷的笑。
儘管他的話聽上去不太順耳,張全也什麼都不敢說,一個勁兒地陪着笑臉。
“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今天先讓你的兒子和那姑娘成親,這樣你可安心了?”無極真人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擲在桌上,斜眼看了一眼張全。
“多謝真人,多謝真人。”張全裂開嘴,一個勁兒地感謝。
“時辰到了,還不快叫新人出來?”感謝完無極真人,張全立馬變了副嘴臉,厲聲吩咐身後的下人。
“遵命,老爺。”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入大堂!”隨着敲鑼打鼓的聲音在張家響起,一直緊閉着的門敞開了,兩個穿着嫁衣的新人走了出來。一個頭戴紅紗,一個肥頭大耳,臉上的傻笑怎麼也止不住,正是張家的兒子張羅。
“美人,你一直不肯順從我,嫁入我張家的大門,今日還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張羅貼在新娘的頭紗邊,臉上的肥肉擠作一團。
頭紗下的李玄幽神色哀傷,她知道自己毫無抵抗之力,只能任人擺佈。
啊忘,我情願你真忘了我,也千萬不要回來。李玄幽在心中默念着。
弟弟,姐姐很快就要來陪你了,黃泉路上有姐姐陪你,你一定不會孤單的。她似乎下定了決心,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將本就塗抹過硃砂的嘴唇染地更紅了。
“吉時已到,新娘新郎拜堂咯!”
張家的大院裏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並沒有多少村民真心祝福他們,他們只是畏懼張家的勢力以及坐在張全身邊的無極真人。
“太好了,太好了。”張全看着台下的兩位新人,激動地搓着手掌。
嘭的一聲,水花四濺,嚇得張全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害怕地看着身邊。
無極真人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門口。
“他,來了。”
“誰來了?”張全一時有些蒙,沉浸在喜悅中的他似乎忘記了這場婚禮的目的。
門猛地被推開,一個男子闖了進來,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李宗盛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似乎與這一切格格不入。
“是,這裏嗎?”他悵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的村民和新人,緩緩地向前走着,像是一個失神的孩子。
“李玄幽,李玄幽,李玄幽。”
他走到新人的面前,張羅早已嚇得逃到了家僕的身後。
李宗盛在新娘的面前站定,他伸出手來,遲疑地揭開了她的面紗,面紗下盛妝的李玄幽美的不可方物,是萬花叢中最美麗的牡丹。
李宗盛一時失了神,痴痴地看着她。
“好美。”
“你就是,李玄幽嗎?”
突然一道真氣從高台之上爆射而出,飛向李玄幽的後背。
李宗盛下意識地抱住她,將她護在身後,真氣重重地敲擊在他的背上,李宗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濺在了婚紗上。
“為什麼,我會情不自禁地……”李宗盛看着懷裏的美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微顫。
“你不該回來的,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那麼傻啊!”李玄幽突然咧開嘴笑了。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擦去李宗盛嘴角的血痕,然後踮起腳,深情地吻着李宗盛的嘴唇。
那一剎,被封印的記憶徹底蘇醒,李宗盛茫然的眼神漸漸恢復了神采。
“你居然真敢回來,我很欽佩你的勇氣,不過你殺了我無極門的人,我一定要你血債血償!”無極真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飛到了半空中。
“因為她,是我的娘子啊!”李宗盛鬆開懷中的美人,他痴痴地盯着李玄幽,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相信我,我們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