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魚膾,一縷頭髮

三十二 魚膾,一縷頭髮

郭北縣,衛家

被流水不斷沖刷下的鱸魚已經被去掉了頭,尾,骨,皮。只留下了兩片成人手掌大小的晶瑩魚肉。

“秋分,你來切。”衛先生洗了洗手,擦乾淨了砧板刀具,喚來了韓秋分。

找了只小碗,取了點食鹽,切了些姜沫,香菜沫,蔥沫,衛先生再取了一點山葵沫放入香油中,最後加入一點點香醋,攪拌均勻后,衛先生將小碗端在了手裏。

“蟬翼之割,剖纖析微,累如疊縠,離若散雪,輕隨風飛,刃不轉切。”衛先生調好了蘸料,拿着個碗站在韓秋分的右側,眯着眼睛,“這是曹植為了魚膾所作的詩,你記得就照着這個標準切。”他念叨了兩句。

這條鮮鱸魚是用來做膾的上好材料。

韓秋分照着標準,切的很細緻,很認真。在他每一刀滑落後,掉下的魚片都可以透過剔透的肉看見背後貼着的刀身寒光。

“然後呢?”衛先生倚靠在灶台邊,他一邊扭頭看着韓秋分片魚,一邊繼續着剛剛的話題。

書生將空盤子拿了過來,放到了灶台旁的竹籃里。抱着兩臂站到了韓秋分的左邊,一樣扭着頭看。

兩個人保持這樣的姿勢,伴隨着刀具切魚膾時的動靜,聊着天。

“那個錢財主倒是防範的相當周嚴,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噠噠

“怎麼啦?”

噠噠

“他的頭髮被割掉了一撮,放在了床頭。”書生邊說話邊拿手筆畫到,兩個指頭在空中掐了一下。

三年前,錢財主被割掉頭髮的第二天

此時錢家的后宅廳內一片鴉雀無聲,錢財主坐在太師椅上,一張臉如那晒乾的抹布一般,擰都擰不開。

站在太師椅邊伺候老爺的管家此時正低着頭,兩手在身前交疊放好,整個人宛如木雕般的一動不動。在錢家幹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見過自家老爺有過這麼難看的臉色。

錢財主左邊有張桌子,桌面上放着一隻小小的荷包,依稀可以從那被收緊的荷包口,看到幾根俏皮的黑色髮絲漏了出來。

這樣壓抑的氛圍一直持續了很久。

過了半晌

臉上的陰沉之色都快滴出水來的錢財主終於一字一句的說道:“出賞金,給我找幾個會武功的人過來!”

話說到最後,錢財主猛的拍了身邊的桌面一下,整個人嘩地站了起來,雙目如毒蛇般陰厲的看着前方。

管家不敢吭聲,深深的做了個揖,轉身快步走了。

郭北縣,衛家

衛先生看到魚膾已經飄落了很多下來,整齊如櫻花般鋪疊在了一起,他不禁從旁邊找了雙乾淨的筷子,迅速對着筷頭吹了一下,夾上一片晶瑩的魚片,在手中的蘸料碗裏快速的一裹,馬上塞進了嘴裏。

“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被這爽口的魚膾給舒服的閉上了眼,衛先生搖頭晃腦的說道,手裏還不忘對着正在忙碌的韓秋分豎了個大拇指。

好膾需得佐酒,衛先生索性將陶泥杯和花瓷杯都拿到了灶台邊,將酒往酒盅里倒好后,依次在杯中註上酒液,遞了一杯給書生。

“范仲淹絕對是個老饕,這魚膾看着就好吃。”往前走了兩步,書生一邊扭頭對着衛先生讚揚道,一副難覓知音的模樣,一邊將手往魚膾上摸去,準備再次用手。

嘎吱

本來還在切魚的刀突然停住不動了,刀柄上被韓秋分握住的地方開始出現了冰晶和凍霜,層層白斑自他的手掌處開始向上,一點一點的往上刀上蔓延,很快就包裹了整個刀刃。

看到了這一幕,書生快速收回了手,訕笑了一下,從衛先生手裏拿過了筷子,夾起了一片魚膾。

“結了冰,切出來的魚膾才鮮甜。”說完話書生將魚膾放入蘸料中翻滾了一圈,單手虛托住下端,將魚片送到了韓秋分嘴邊,滿面笑容的說道。

“你去啦?”看到韓秋分張了口,將魚片吃下后,衛先生握着陶泥杯飲下一口酒液,咂了咂嘴繼續問道。

這次書生給自己夾了一片,也沒蘸料,直接塞進了嘴裏,“我去啦,不過是去教他那個傻兒子讀書的,做護衛倒是其次。”書生邊吃邊點着頭說道。

“說到這裏,這個財主家的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衛先生抱着兩臂,疑惑又好奇的問道。

噠噠噠噠...

書生沒有馬上回答,屋內只留下了韓秋分的刀聲。

沉吟了一會兒,書生捏着酒杯一口喝下,哈出了酒氣后,幽幽地開了口:

“大道天宮十二重

智神不在。

若無事,

愚同真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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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北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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