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
蘭台淪陷在少女寶石般光澤流轉的雙眸里。由於光線的關係,第一次看清她的瞳子原來是淺茶色的,十足的異域風情。
“我不問,你想告訴我時自然會說。”
“那我得把公子先捆樹上。”
霍蘭台:“???”
“嘻嘻,我擔心說了之後,會把公子嚇跑噠。”
蘭台也笑,能把他嚇跑的人,如今還沒生出來呢。
“那我可說啦——大名鼎鼎的雲容山山鬼聽說過嗎?噹噹噹噹!祝華予,就是本姑娘啦!”
山鬼一臉的小得意。
果然,蘭台想,先生猜得一點不錯,只是之前沒想到,傳說中的山鬼大叔其實是個如此美貌的小丫頭。
這些日子他時常穿了舊衣喬裝為百姓,混到街市上去聽書,就是因為“取靜”茶館那位說書先生特別愛講山鬼的故事。見不到美人,只好聽書以寄相思。
你別說,那位說書先生的版本還真挺靠譜。
祝華予見他面無懼色,反倒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可是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的山鬼啊,不是凡人,你怎麼不怕我?”
蘭台第一次在她面前朗聲大笑起來:“我怕,怕的是再也見不到姑娘。”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別的令他害怕,那便是在有生之年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理想。
山鬼垂下眼眸:“終年與花草和飛禽走獸為伴,關心我的人不多。公子風雨無阻入山百次,只為知曉我是否安好,予兒很感動的。”
真情流露,微微泛紅的鼻尖和眼角,讓人心頭一軟,不禁想把萬般疼愛都給她。
蘭台乃落魄皇子,但畢竟生於皇家,再貌美、出身再高貴的女子也見過。她們大多笑不露齒,行不擺裙,低眉順眼,對男人唯唯諾諾不敢多嘴一句,如同木頭人一樣沒味兒。
可眼前的尤物驚為天人,又接地氣,大大方方報上芳名,自自然然表達情感,一顰一笑一嗔一怒是那麼自然和生動,讓人喜歡得無法自拔。
“我姓霍名蘭台。與你相似,關心我的人不太多。”
其中有些關心他的人,只是關心他死沒死、會不會跟自己搶太子之位而已。
“予兒姑娘獨在山中,不寂寞么?”
要不是這個抱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他萬萬不敢唐突佳人。
“還好有它們陪我。”
蘭台這才發現,周圍到處都是吃瓜小群眾。
山裡百年不遇出個轟動性新聞,小動物們還不傾巢出動瞧瞧熱鬧?
一隻小松鼠和一隻小鼴鼠,正憨態可掬地學着他倆剛才的樣子擁抱吶!
山鬼見了,眼睛笑成兩彎亮晶晶的小月亮。
無意中一回身,卻發現旁邊的男人正低頭寬衣解帶!
她吃驚地問:“你要做什麼?!”
“山中寂寥,這塊奇玉贈予兒姑娘解悶可好?”
只見蘭台把剛剛從腰間摘下的一塊佩玉雙手奉上。
哦,原來他不是在脫衣服啊。
山鬼本來還想告訴他,沐浴池離這兒可不近。
逐鹿時代,君子比德於玉,一天不戴玉渾身不得勁,就跟現在的人沒帶手機似的。
再說,一塊玉得奇到什麼份兒上才能用來解悶兒?
祝華予忽閃着睫毛專心打量着,毫不掩飾眼中的好奇。
狸貓躥來躥去也跟着湊熱鬧,赤豹則很淡定地甩着尾巴不屑一顧。
瞅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名堂,山鬼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君子無故,玉不離身,公子還是自個兒留着玩兒罷。”
不過如果夠好玩兒的話,她也可能就不會這麼說啦。
“贈予姑娘便是有故。這玉上有鳳凰飛舞,我指給你看。”
蘭台將那塊四四方方、外表看似樸實無華的白玉,稍稍向著太陽的方向傾斜了三十度。
“啊,真的有鳳凰!”
山鬼眉梢眼角凈是掩不住的驚喜。不像大多數女人看到珠寶,倒像是熊孩子看到了喜歡的玩具。
從這個角度,她見到那塊原本雪白無暇的玉上竟然放出萬道光彩來,璀璨至極。光彩中可見一鳳一凰上下飛舞,追逐嬉戲,活的一般,周遭還有祥瑞之氣緩緩升騰!
“這玉名叫‘華玉’。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卿的‘華’。”
這詩的意思是,兩人同時遙望月亮可無法聽到彼此的聲音,多希望隨月光灑下的方向見到思念的人。
只是,他把“君”字換成了“卿”,心意表露無疑。
山鬼愛不釋手把玩着,唇邊現出兩個醉人的小梨渦,還伸出小舌頭,開心地舔了一下嘴唇。
如果這玉能吃,估計已經給她下肚了。
忽然,她把玉又送回他手中:“還是不能要。”
“為何?”
“予兒怎能平白無故要公子的東西?”
“華玉,華予,你看,它天生就該是屬於你的。你要是不收我就......”
山鬼眨巴着長而濃密的睫毛,托着腮耐心地等着他說“我就哭”,卻等來一句,“我就天天來!”
“撲哧~~你找得到路么?”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只要有心,千次萬次總能找到的。”
山鬼的笑容燦爛甜美,沁人心脾,一裙的金茉莉都開醉了。因為她聽到有個人說,會跋山涉水為她而來。
“山海國當今聖上姓霍,公子也能姓霍?”
一般人是不敢跟國君一個姓的,掉腦袋的大罪。
而出於安全考慮,皇子身份一般也不宜暴露。像今日,蘭台就是便裝出行。
但他不想騙她:“不錯,在下正是當今聖上第三子。”
一般女子聽說面前乃當朝皇子,肯定要行跪拜大禮;但山鬼是神,不受凡間禮儀束縛,自可不拜。
“好可憐啊!”沒想到她美麗的淺色眸子裏溢滿同情之色,“人並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所以,生在深宮並非公子之過。”
這還是霍蘭台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皇子可憐。意外之餘,不怒反喜。
他身為皇子,身份尊貴,雖然只是名義上尊貴。
三位皇子當中只有他的蘭台府最小最寒酸,裏邊除了老師意非酒之外,還有幾個婢女和一個廚子,貼身隨從就只有笑傲白一人。
宮中大殿之上,大臣們雖然對他恭恭敬敬,凈撿恭維的話說,但是沒幾句真心話。更有甚者,表面上笑臉相迎,心裏卻盼他死!
面前的少女讓他莫名充滿信任,難得地有種想把肺腑之言盡數掏給一個人聽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