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腦子亂,想不出來
“關於瑤草的臉,我已經想出了治療方法,出效果可能很慢,但是聊勝於無。跟心理醫生雙管齊下,她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不過公子放心,以後我只半天去看看她,晚上陪公子。”
“這麼乖?”
蘭台有些受寵若驚,原來自己在予兒心裏,地位還能比瑤草稍微高點兒。
予兒的手像小賊一樣,似有似無地在他精壯的后腰上摸了一把,然後拽着國君的衣領讓他附耳過來。
“晚上我還要忙着看不穿衣服的公子呢。白天總不能讓你不穿衣服吧?我也不能邀請瑤草晚上跟我一起看吧?只好晚上自己偷偷看啦。”
蘭台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頓時覺得血往上涌,恨不得當場把皇后撲倒給她展示人體藝術。
她這樣撩自己,又不進行造人大業,真是不人道啊不人道。
沒想到,不給力的予兒打了個哈欠,頭往他懷裏一紮,瞬間就軟綿綿沒動靜了。
蘭台低頭一看,人家已經睡著了。
想來這段時間予兒忙着照顧春辭,研究瑤草的葯,還有備課,真是累壞了。
蘭台的一腔熱忱沒地方傾注,只能把予兒抱到床上,掖好被子,自己去沖了個冷水澡。
忽然有人急急來報:“陛下,陛下!”
蘭台快步走到門口,示意他小點聲,別把皇后吵醒了。
“什麼事?”
報信的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蘭台皺起了眉頭。
第二天上朝,他特別注意了一下笑傲白。
笑傲白是個閑人,沒有官職,但每天也跟着上朝議事,努力刷着存在感。
但是今日探討治國出現的一些問題時,平時表情豐富的笑傲白自始至終一張撲克臉,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笑傲白。”
“臣在!”
笑傲白的禮數倒是一樣不少。
“你對預防五害有什麼看法?”
古代把水、旱、霜、疫、蟲這五種災難稱為五害。
遭遇五害怎麼辦,怎麼安置百姓,這也是所有統治者必須考慮的大事。一旦災難發生而百姓不能得以安撫,就該動蕩了。
特別是蘭台他們還親身經歷過一次嚴重的疫情,就更重視防五害了。
笑傲白:“臣以為,善為國者,必先除其五害。”
霍蘭台:“嗯,然後呢?”
“其它的還沒想。”
“現在想。”
“腦子亂,想不出來。”
滿朝文武都奇怪地看着笑傲白,平時上朝的時候他還是一本正經的,說話不是這風格啊,難道是上朝之前喝酒了?
山海王也沒為難他,就找下一個臣子探討人生了。
下朝的時候:“笑傲白,寡人有事跟你說。”
笑傲白於是停下腳步,但眼睛依舊看着地面。
來到無人處,霍蘭台說:“今天你束髮的簪子換了。”
“換個簪子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換女人。”
蘭台聽出他言談之中滿滿的怨氣。
“以前那根木簪你不是很喜歡么?你說雕刻講究,雖古樸卻有股子霸氣。今天這個銅的沒以前那個好。”
笑傲白垂着頭,無聲地冷笑一聲:“再喜歡的東西,也有不喜歡的一天。”
蘭台昨天接到報信,說笑傲白在府里發瘋般地砸東西,還對着空氣破口大罵,說什麼我本將心向明月。
蘭台能聯想到的原因,就是春辭不告而別了,或許他還是無法釋懷春辭無意於他而對自己一往情深?
換位思考一下,還是挺理解他的。
但當霍蘭台看到笑傲白突然換了一根比錐子還要尖的束髮簪時,就不這麼認為了。
面聖是不能帶武器的,這麼尖的錐子不算武器,可是如果扎在關鍵部位,有可能要命。
也許因為笑傲白跟自己實在太鐵了,所以安檢才能順利通過。
正在霍蘭台分神想這些的時候,笑傲白忽然拔下了腦後的簪子。
男人的發簪跟女人的不同。
女人的簪子是用來固定頭髮的,簪子一抽,一頭青絲瀑布般傾瀉而下,有時候(對男子)極具殺傷力;而男人的不是,盤好了再插進去,基本是個擺設,所以抽走了頭髮也不會散。
笑傲白舉着鋒利的簪子,面目前所未有的猙獰:“霍蘭台,咱倆稱兄道弟快二十年,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不遠處暗衛紛紛現身,蘭台示意他們退下。自己兄弟間的事情要自己來解決,以多打少算什麼好漢?
周圍沒人了。
“笑傲白,你吃錯藥了,發什麼神經?”
一句話沒說完,簪子已經刺了過來,而且對準的是蘭台的心臟。
蘭台成功搪開他的手腕。
“我是吃錯藥了,我這二十年來吃的都是你的糖衣炮彈!我每天兢兢業業為山海國效力,誰知道山海根本就不是我的祖國!不但不是我的祖國,甚至還是我真正的祖國鏡花國之仇敵!是你們山海國,殺害我父母,逼死我爺爺,害我家破人亡,骨肉分離!”
笑傲白兩眼發紅,裏面幾乎能噴出火來,他覺得自己被深深地欺騙了,背叛了!
尤其是被自己肝膽相照的兄弟欺騙和背叛,這種感覺是生不如死的,他寧願讓霍蘭台一劍穿透胸膛。
蘭台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笑傲白終於了解到他自己的身世、這二十多年來自己有意避開的談話內容!
蘭台早就聽過他的身世,是意非酒告訴的,但當年意非酒也警告蘭台,不要把真相告訴笑傲白,就是怕他萬一想不開,反應過激。
“笑傲白,你聽我說,只要打仗就有死傷,就有俘虜,這是不可抗拒的規律。當年我父王見你年紀與我差不多大(2歲),又成了遺孤,就命先母把你跟我一起養。這麼多年來,我有什麼,你就有什麼,我沒虧待過你吧?”
“哼,那麼請問我又是如何成為的遺孤?還不是拜你們山海國所賜!霍蘭台,原來你早就對我的身世了如指掌,那你為什麼故意隱瞞?”
“沒有故意隱瞞,你也沒問過我啊。”
“霍蘭台,你總是這麼一句來打馬虎眼,我厚黑功夫沒你修鍊得那麼爐火純青,不過至少我明白,生而為人不能對不起我的國家。就算明知武功不如你,今天我也要跟你決一死戰!這樣我就是死,也死得無愧無憾了!”
一個大男人,舉着一根發簪進攻有些可笑,但蘭台笑不出來,因為他幾乎已經失去這個最好的哥們兒了。
蘭台只守不攻,還小心着別弄傷了笑傲白。希望他過了氣頭能冷靜些。
兩個昔日的好兄弟在大殿裏輾轉騰挪,把外邊重重護衛急壞了。國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逃不了干係。
笑傲白一直喊:“有種你別躲,有種你就跟我來真的,讓我死得痛快點!”
“住手!”
回頭一看,護衛已經急慌慌地把意非酒、風行縱還有皇后都請來了。
風行縱:“住手!這成何體統?要是傳揚出去還不讓人家笑話?”
意非酒:“住手!你們倆是二十年的兄弟,曾經好到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怎麼可以說反目就反目呢?”
風行縱:“笑傲白,弒君可是殺頭的罪,三思而後行啊!”
意非酒:“笑傲白你這個混球,哪根筋搭錯了你?!”後面是不堪入耳的市井謾罵之辭。
因為蘭台拒絕別人幫忙,大家都不敢上前,反正以蘭台的武功,十個笑傲白也打不過。
可問題是誰也無法成功勸笑傲白停下。
“笑傲白,如果你信了這謠言,就中了人家的計了!”
此言一出,笑傲白愣住。
皇后不急不忙繼續說:“新君剛繼位不久,國力還沒有強盛起來,其它國家雖然表面上恭恭敬敬派使者來賀,其實對我們山海國虎視眈眈,也會用各種計謀離間山海國朝廷內部,我們可千萬不能中了他們的計啊!”
笑傲白就像大夢初醒一般,晃了半天神,眼睛終於重新聚焦:“那我到底是不是鏡花國的遺孤?”
霍蘭台和意非酒都感到如鯁在喉,一時想不好怎麼回答。
“你不是!”卻聽見予兒的聲音難得地洪亮而清脆,“你的母親是一位山海國宮女,在一年一度回家省親的時候,與一位秀才墜入愛河。可是已經入宮的沒那麼容易出去,她為了逃出宮與心愛的人相守,費了不少力氣,最後終於成功雙雙逃往當時的鏡花國躲避追查。只是沒想到,過了幾年還算安穩的小日子后,鏡花國君的昏庸導致了滅亡,最後你和你爺爺被當成俘虜抓了起來,後面的故事你都知道啦。”
予兒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符合邏輯,所有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就連霍蘭台都有點不確定,是自己以前聽到的版本有誤,還是予兒練就了臉不紅心不跳撒彌天大謊的功夫?
笑傲白現在冷靜多了:“敢問皇后比我還年輕,是怎麼知道以前這麼多事的?”
予兒笑笑:“因為你是我夫君最好的兄弟,為了更好地保護他,本宮當然要對他身邊的人了如指掌了!本宮專門派人詳細調查了你的身世,你是如假包換的山海人。如果你願意,相信大王日後還可以幫令尊令堂修葺衣冠冢。”
聽到這裏,笑傲白如釋重負地扔掉了簪子,其實他比誰都希望這是一場誤會。
他對蘭台說:“我寧願被全天下欺騙,也不願被你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