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女主前世
第112章112女主前世
縫隙里露出雙眼,渾濁怨毒,細密的皺紋四周蔓延開來,一眼后,周士武即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的喊了聲孫大嫂,問孫達的去處,孫婆子聽得脊背生涼,周士武心腸歹毒,挑撥離間她和孫老頭還不夠,打孫達什麼主意?
她瞪着眼,怒吼道,“周二,你個爛腸子,找我家達子做什麼,我告訴你,我家達子有個什麼,我化作厲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似。”
偏李菊對她不聞不問,言笑晏晏的朝周士武指着屋后的山頭,“他砍柴去了,不砍些回來堆着,臨頭再砍有些趕,周二,你找他有什麼事?你進屋坐,我找他去。”
孫婆子面紅耳赤,眼裏充斥着血絲,罵道,“臭婆娘,你要害死達子是不是,他就是來找麻煩的,怎麼著,你是不是嫌棄達子了,恨不得達子死,死了你就能攀高枝了......”孫婆子聲嘶力竭,李菊臉白了白,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士武,“我婆婆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你等着,我找達子去。”
“不用,我自己去山裏找他就是了。”周士武看都沒看孫婆子眼,掉頭就走,孫婆子在屋裏破口大罵,罵著罵著,口乾舌燥,劇烈咳嗽起來,臉上滿是祈求之色,“趕緊把達子叫回來,周二找他准沒好事。”
李菊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屋子,拜託道,“娘,您就別胡思亂想了,周二不是那樣的人,要不是他們買咱家的竹籃子,咱家日子不好過呢,您就安安心心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少折騰些事吧。”
要不是孫婆子年紀大了,孫老頭鐵定是要休妻的,孫婆子該知足了。
夕陽的餘暉將周士武的身形拉得很長很長,他闊步走向山裡,扯着喉嚨大喊了兩聲孫達,聽到回應后,疾步走向聲音的源頭。
劉慧梅心思深沉,做事只看得見好處,一而再再而三挑戰黃菁菁在家的地位絕非聰明人的法子,內里肯定有大事發生,孫達把砍好的樹杈堆在一處,好笑道,“怎麼了,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
周士武抿了抿唇,問起前年黃菁菁掉糞坑的事情來。
除了這件事,他委實猜不到還有什麼原因,孫達將那晚的事兒一五一十和周士武說了。
下山時,周士武神思恍惚,步伐歪歪扭扭,好幾回差點絆着路邊的雜草摔倒,栓子在屋堂屋裏寫作業,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神專註,劉慧梅在院子裏收衣服,他目色晦暗的喊了聲大嫂,眼底滑過不明的涼意,劉慧梅淡淡應了聲,聽着屋裏傳來孩子的哭聲,朝栓子道,“栓子,看看大雙小雙誰在哭,是不是尿了?”
栓子被打斷,略有不耐的抬起了頭,見周士武回來了,臉上換上了笑,“二伯,您回來了,我爹爹呢?”
“去地里看莊稼去了。”周士武走向堂屋,小雙在哭,他彎腰抱起身,輕輕掂了掂,想起孫達的話,孫達說他夜裏聽着外邊有動靜,以為是小偷,追着出來到了他們家的,樹林這邊就住着兩戶人家,孫達怕他們家進了小偷而不知道,卻沒想到會聽到咚的聲,黃菁菁掉進糞坑了。
劉慧梅把衣服抱回屋,轉身出來,看周士武抱着孩子,眉梢有了些許笑,“二弟,你看看小雙是不是尿了,我先把晚飯弄在鍋里,你替我抱着下啊。”
小雙睫毛上還淌着淚,已經不哭了,睜着眼,有些好奇的望着他,很快,灶房升起了煙霧,他猶豫了番,終究沒踏進去,有些事沒有證據,但他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娘掉進糞坑的事兒不是巧合,其中或許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
翌日一早,他匆匆忙去了鎮上,周士文還住在小巷子裏,他去隔壁,送了些佐料粉給錢氏,打聽來些事兒,錢氏最愛碎嘴,整天嘮嘮叨叨別人家的事兒,前年說劉慧梅一個人在家大魚大肉也是她說的。
只是劉慧梅偶爾回娘家,夜裏不回來的情況有,錢氏記不得了,錢氏反問他是不是家裏出了事兒,“你們家掙錢了,你大哥大嫂節省,怎麼不在鎮上買宅子,這些時日沒聽着院子裏有哭聲,你大嫂是不是搬新宅子去了,擔心我們上門找她借錢,誰都不說。”
“哪兒的話,家裏買了牛,沒錢了,真買了宅子,我大哥哪兒還會住這邊?”周士武臉上掛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錢氏仔細想了想也是,沒料到,周家人靠着佐料粉掙了這麼多錢,想到上回見着黃菁菁時那渾身的幹練勁兒,又覺得理所當然,“你們有出息,你娘輕鬆了,咋看着她越來越瘦了,前年的時候她多胖啊,走路慢吞吞的,幾步路就氣喘吁吁,如今看着都有些認不出來了,你們沒給她吃嗎?”
人都有眼紅的心態,別人掙了錢后就想着人家日子過得不順,心頭有些安慰,說到這,錢氏倒是想起一件事,湊到周士武耳朵邊,嘀咕道,“有些事,你大嫂不在我才敢和你說,你娘瘦成這樣,我總覺得和你大嫂有關,她啊,心狠着呢,和她娘找人故意戳你娘的痛楚,罵你娘是鄉下來的,見識短,只知道吃吃吃,胖得跟豬似的,你娘怕就是這樣才慢慢克制瘦下來的吧......”
都住一條巷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什麼事瞞得了人,錢氏就把去年黃菁菁來鎮上的事兒說了......她留意着周士武的神情,見他臉色暗沉,心底不由得竊喜,添磚加瓦說了不少劉慧梅壞話......
周士武離開小巷子,鼻子酸得厲害,萬里無雲的天,臉上卻沾了幾滴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猜到劉慧梅和他娘的死有關,還以為劉慧梅半夜回家,因着分家之事和他娘起了爭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娘推進了糞坑,劉慧梅有多想分家他在清楚不過,而黃菁菁引以為傲的就是幾個兒子成了親,開枝散葉,兒孫越來越多,劉慧梅若想分家,除非黃菁菁死了,黃菁菁一死,周家自然而然就散了。
但孫達說的話似是而非,算不得確切的證據,錢氏的話就不同了,他娘的死哪怕不是劉慧梅親自做下的,也是劉慧梅間接造成的,他趕着牛車,慢悠悠轉去了周士文的鋪子,鋪子的兩扇門開着,周士文站在櫃枱后,噼里啪啦推着算盤,這個家,周士文付出得多,一家人的收入來源全系在他身上,家裏有什麼事,他們從來不敢來鋪子和周士文說,怕給周士文丟臉,怕說錯人讓周士文丟了飯碗,如今,和東家混熟了,來這邊是習以為常的事兒。
周士文最為孝順,他娘要什麼他就買什麼,從來沒有二心,他娘吃苦的時候,周士文已經懂事了,心裏記着他娘的好,更懂得感恩,不像他,醒事完了,他娘也只能在天上看着,他娘活着的時候,享的福都是周士文給的。
他在街上逗留很久,直到有客人進鋪子,周士文從算盤裏抬起頭,他才匆忙趕着牛車離開,他不想周士文知道,有些話不知怎麼說,他娘不在了,周士文知道后一定是最難過的,他在外掙錢,常掛在嘴邊的叮囑就是讓他們孝順,對娘好些,什麼事都順着娘說的來。
如今,他再也沒說過那些話,不是他們懂事了,自覺了,而是他們娘,不在了。
對他們好的娘,終究不是生他們,養他們的那一個了,他仰起頭,深深呼出口氣,掉頭走了。
米久有午歇的習慣,很多時候黃菁菁會陪着他睡,有時候讓桃花和梨花看着,她出門割豬草,太陽明媚,她剛背着背簍出門,就看周士武沉着臉從西邊過來,她看了看日頭,笑道,“今天這麼快就賣完了?米久睡覺呢,等他醒了你陪他說說話。”
米久快說話了,張嘴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要什麼東西,小手指着,啊啊說個不停,只是除了啊,還不會叫人。
周士武低頭想着事兒,聽到黃菁菁的聲音,他怔怔抬起頭來,眼神透着深深的難過,黃菁菁低頭割了窩豬草,反手扔進背簍,繼續和周士武道,“你花叔去山裏挖果樹去了,達子說又找着兩株,他興沖沖的去看看。”
“娘。”到了近前,周士武低低喊了聲,凝視着背簍里搖搖晃晃的豬草,乾澀道,“我有事想問問您。”
黃菁菁這才抬起頭,見他臉色不對勁,順了順幾根飛舞的碎發,“怎麼了,遇着什麼事了?”
周士武喉嚨滾了滾,許多話,他說不出口,人死不能復生,他明白,即使眼前的人死了,他娘也回不來了,他側目望着山坡的墳頭,伸手扶着黃菁菁手臂,“娘,我們去上邊坐坐吧。”
他知道她是善良的人,有了錢,首先想到的就是給他娘修墳,有事沒事愛去墳頭坐,他只當他們不聽話,她恨不得死了了事,現在才懂,她是為他們感到頭疼吧,怕他們學不好,他娘在底下死不瞑目。
清明那天,他們祭拜過,她也單獨祭拜了回,死者為大,她對這個家的付出,他都懂。
黃菁菁把鐮刀給他,“是不是遇着麻煩了?最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沒有過不去的坎,慢慢來......”
樹葉茂密,墳頭被圈在一簇陰影里,墳前有燒過的紙錢,周圍散落着樹葉,黃菁菁把背簍翻轉,讓周士武坐,她自己坐在墳前的木墩子上,“想和我說什麼?”
“娘,我怎麼也想不通,以大嫂的聰慧,為什麼要跟您過不去,她看不起咱家不是一兩年的事了,懷孕的時候都沒嚷着去鎮上,生了孩子反而待不下去了,按捏的手藝她也不學,說不過去,娘,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兒?”他能發現黃菁菁內里換了芯,劉慧梅也能發現,如果真是這樣,劉慧梅擺明了做賊心虛。
黃菁菁隨口就想說不是,但看她的目光望着墳頭,忽然有些瞭然,這話,她或許是問的原主。
“您掉進糞坑那天,孫達說夜裏聽着半邊有動靜,我懷疑有人暗中搞鬼......”這個有人,用不着想就是指的劉慧梅,周士武雙腿彎曲,跪在了黃菁菁跟前,“娘,我知道您對我們好,把我們當親兒子教導,但是我還是捨不得她,我總在想,要是我爭氣些,對她好點,她不會半夜掉進糞坑都沒人知道,走的時候,連個親人都沒有,孤孤單單的,甚至我還嫌棄她臭不願意接近她,娘,我不孝,我對不起她......”
沒人清楚當他知道他娘換了人他是怎麼過來的,夜裏總想着小時候的事兒,想着他娘坐在樹下罵他們,他寧肯沒有錢,寧肯身無分文也想他娘回來,他們一家子人好好活過,他一定會好好聽話,不亂來,不惹她生氣。
他甚至不敢逼問黃菁菁,他怕,如果黃菁菁走了,他娘慢慢連身體都腐化了,他要怎麼跟大哥三弟解釋,他們娘死了,很早的時候就死了,在他們還沒有出息的時候,死不瞑目。
黃菁菁活着,他們全家時常有團聚的時刻,黃菁菁也不在了,他們幾兄弟,關係就淡了,周士文和劉慧梅搬去鎮上,逢年過節也不會回來,他和周士仁各自忙田地的農活,早出晚歸,偶爾說得上一兩句話。
幾十年後,各自的孩子大了,為各自的孩子謀划,關係越走越遠......
一個家,能增強他們兄弟間感情的只有父母,黃菁菁佔了他娘的身體,一步一步教他們立起來,但午夜夢回,他寧肯自己不懂事,他娘還在。
“娘,我知道您對我們好,我由衷的謝謝您,我替大哥三弟謝謝您,您把我拉回正道,讓我懂得明辨是非,我......”周士武不知道自己想說點什麼,抱着黃菁菁小腿,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他心底的矛盾,複雜,無人能體會吧。
黃菁菁扶起他,料定他知道些了事兒,前後聯想,怕是和劉慧梅脫不了干係,“是不是你大嫂說了什麼?”
周士武搖頭,抹了抹臉上的淚,眼底閃過一抹堅決,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娘,是不是她害死我娘的,您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兒,那我娘死的時候呢,她有沒有見到什麼人,是不是大嫂,她迫切的想分家單過,夜裏弄些裝鬼嚇人的事兒不是沒有可能。”
黃菁菁嘆氣,“我確實記不住了,你大嫂那人城府深,那種事做不出來吧?”
殺人是要坐牢的,劉慧梅多聰明的人,哪兒捨得把自己也搭進去。
“那我娘在鎮上的時候呢,她收買人當眾嘲笑我娘,否則好端端的,我娘怎麼會從鎮上回來,不回來,哪兒會摔倒,娘,我娘的死是她造成的,她不能留在家裏。”說起這些,他眼裏滿是憎惡,“都是她,否則我娘不會死的,她還年輕,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是問題。”
黃菁菁沒料到他連這件事都知道了,從懷裏掏出巾子,“先把臉上的淚擦了,你哪兒知道的?”
“她自己做賊心虛,否則不折手段回鎮上做什麼,娘,您怕是不了解她吧,她最會做表面功夫了,和她娘一個德行,甭管怎麼想的,明面上叫人挑不出錯來,當著客人的面不給您面子就算了,您讓花叔成天給她送湯,她還一副倨傲看不起人,您知道嗎,她嫁進咱家,只做過一回這種事。”就是黃菁菁生病,他去鎮上找劉慧梅要錢,劉慧梅一口一個鄉下人,明嘲暗諷說了很多。
如今想來,劉慧梅是心虛不敢面對吧。
只是不知,這次不敢面對黃菁菁是因為什麼,難道生孩子去鬼門關走了圈,知道自己造的孽了?
黃菁菁沒想到周士武細心到這種程度,連劉慧梅的反常都觀察得仔仔細細,她以為劉慧梅仗着生了兩個兒子看不起她,而且劉慧梅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在鎮上買宅子,成為堂堂正正的城裏人,看不起她是自然,沒料到,還有這些事。
“你想為你娘做什麼,我攔不住的,只是你大哥那邊?”黃菁菁面色沉重,拍了拍周士武的手,“不然告訴老大我的身份......”
“別,娘。”周士武擰了擰鼻涕,“娘,別告訴大哥......”
有些痛苦,他一個人扛着就是了,別讓周士文跟着愧疚,周士文一定承受不住的,他不想讓周士文崩潰,“娘,別告訴他們,我清楚您的心思,冤有頭債有主,您不是故意佔據我娘的身體的,您為她守護着這個家,盡職盡責,我懂,我都懂。”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也會希望有個人能代替他照顧好米久和桃花,為人父母,哪兒捨得自己孩子成為孤兒,他止住眼淚,聲音嘶啞道,“娘,如今的生活挺好的,我就是,我就是想着我娘......大嫂......我沒法控制不難過。”
黃菁菁懂他的感受,和他講了個故事,一個孤兒養了只狗,狗陪了她十二年,忽然有一天,狗不見了,周圍人說落到賣狗肉的人手裏了,孤兒很難過,在父母毆打她的時候,是狗陪着她度過那段年歲,孤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那隻狗是她的全部了,她沿着街道,大街小巷的找,一個禮拜后,在一處正拆遷的工地找到了她的狗,它窩在一個頭纏着紗布的小女孩懷裏,小女孩說,“你這麼乖,你的主人不會丟下你的,她一定找出張貼尋狗啟事呢,我讓爸爸再問問,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主人的。”
她的狗衝出馬路被車撞失去了雙腿,是小女孩一直陪着它,照顧它......
她把狗抱回家的當天晚上,狗就死了,偌大的世界,留下她一個人,她悲痛欲絕,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照看它,她感激那個女孩,讓它受傷后不至於死在垃圾堆里,給予了狗最後的溫暖。
周士武見黃菁菁淚流滿面,忙彎腰替她擦拭,不敢細問其中的故事,但是他明白她就是那個孤兒,“娘,您以後有我們,有花叔,有米久,不會寂寞了,您要是喜歡,我問問誰家有小狗,抱只回來。”
黃菁菁背身抹了抹淚,哽聲道,“不養了......”
失去的痛苦太過刻骨銘心,她不想再經歷一回。
這時,新屋傳來桃花的喊聲,黃菁菁收拾好情緒,“怕是米久醒了,你回去看看,我割些豬草再回,你大嫂的事兒,怎麼做你們兄弟做主,我,我就不插手了。”
“娘,您永遠是我們娘。”周士武扶着黃菁菁,目光堅定的說道。
“我不是你們娘還能是什麼,快回去看看米久怎麼了。”黃菁菁甩開他的手,對着遠處的山巒,重重呼出口濁氣,她的狗再也回不來了,而她再也回不去。
黃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做了什麼,半個月後,忽然傳出周士文和劉慧梅和離的消息,村裡人皆是一頭霧水,上門打探消息的不勝枚舉,便是老花都有些感慨,和她說道,“老大媳婦心眼多,我不喜歡她,但猛的聽到老大要跟她和離,又有些不舍,她生了大雙小雙,不容易啊。”
月光傾瀉,屋裏依稀可見,黃菁菁翻了個身,面朝著老花道,“老大明天回來,我問問他怎麼想的,大雙小雙還在吃奶,離不得人照顧,咱要照顧米久,多兩個孩子,你就要多忙些了。”
“我不怕累,就是擔心老大,你說是不是老大在外邊有人了?”老花說完,想想又覺得不對,周士文真要在外邊有人,該瞞着家裏才是,難道是想和離后再娶?
藉著月光,黃菁菁抬腿踹了老花一腳,“瞎說什麼呢,老大不是那樣的人,這麼多年,他是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
老花想想也是,周士文穩重孝順,外邊養人的事情絕對做不出來,而且他整天在鋪子上,哪有空閑結交其他女人,但是,他又道,“會不會有人設計老大,懷了他的骨肉,逼着老大......”話未說完,腰上一痛,老花忙住了嘴,“我就瞎想的,老大絕對做不出拋妻棄子的事情來。”
黃菁菁坐起身,掀開被子下地,嚇得老花身子一顫,快速拉住人,黃菁菁護短,他說栓子的字死板都能跟自己較真,他以為黃菁菁生氣了,“我胡鄒的,你彆氣,我當然相信老大不是那樣的人。”
“我口渴,想喝水。”黃菁菁見他緊張成這樣,不由得有些好笑。
老花鬆了口氣,讓她躺着,自己下地給她倒水。
半碗水,黃菁菁喝得乾乾淨淨,說起他們和離的事情來,將自己前年在鎮上被奚落回村掉進糞坑的事兒說了,老花聽完唏噓不已,替黃菁菁掖了掖被子,“難怪老大要和離,休了都活該,她好歹毒的心思啊,好在你爬起來了,要是沒爬起來,她就害了一條命哪,往後咱可得遠着她些,沒準被她陷害。”
“她心頭有鬼,不敢面對我,所以才想方設法要回鎮上的吧。”什麼在鎮上辦百日宴,是她的真心話,恐怕也是她躲避的借口。
原主的命,確實是劉慧梅間接害死的,她不追究是希望周士文過得好,如今周士文眼裏揉不得沙子,怪不得別人。
周士文和劉慧梅和離,村裡說什麼的都有,但劉慧梅隻字不提,整天在老屋,該做什麼做什麼,絲毫不被影響,周士武從鎮上接周士文回來,路上周士文說起前年的事兒,“這麼大的事兒娘怎麼不和我說,要不是你說起,我哪兒知道娘受了這麼多委屈。”
周士武抓着韁繩,面上儘是難過,眼神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低聲道,“娘是希望您能開心些,她看似刁鑽潑辣,其實骨子裏很好說話,想着您過得好她受些委屈無所謂吧,你來鎮上后,娘讓花叔給大嫂送湯,大嫂沒給過好臉色,娘沒跟她計較,說她辛辛苦苦生下大雙小雙,又照顧兩個孩子,夜裏睡不好,吃飯的時辰都是亂的,體諒她的辛苦,而她卻端着架子。”周士武沒法不介意劉慧梅做下的事兒,況且,他清楚,讓周士文出面和離輕而易舉,用不着如實相告,只說劉慧梅對黃菁菁不敬這一點就夠了。
“娘不和你說是不想你擔心,但我不能不說,娘省吃儉用把我們拉扯大,不欠她什麼,憑什麼給娘臉色看。沒生孩子之前她還能收斂些,如今是更肆無忌憚了,就拿前年說吧,她竟然跟她娘一起,花錢找人當著娘的面奚落她,要不是這樣,娘何至於回家掉進糞坑生了場大病,我問她拿錢治病她還不肯......”
周士武沒有添油加醋,他說的是事實。
周士文緊抿着下唇,回村后,先去了新屋,問黃菁菁是不是真的,他實在沒法相信,劉慧梅做得出這種事情來,黃菁菁沒有說話,看在周士文眼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娘,往後有什麼事您直說就是了,捫心自問,兒子娶了她后,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對她爹娘也是有求必應......”
他想着待肖氏和劉老頭好,往後他娘不能動彈了,劉慧梅也會對他娘好,結果呢......
回到老屋,周士武他們有眼力的躲了出去,劉慧梅在院子裏洗孩子的尿布,看周士文滿臉失望的站在門口,她動作頓了頓,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周士武隱晦的和她說起前年的事兒她就知道周士文不會放過她的,黃菁菁對周士文來說,又是娘又是爹,哪兒會容忍自己這麼對黃菁菁,村裡人說她和周士文和離她就清楚是周士武在後邊搞鬼,這個家裏,心眼最多的就是周士武,孫婆子如今還被關在孫家,半步沒離開過屋子呢。
“相公,你回來了。”劉慧梅艱難的站起身,想起他走之前和自己聊了一宿,他說黃菁菁年事已高,又嫁了人,不像沒分家的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們更該體諒黃菁菁,祖祖輩輩都是村裡人,看不起村裡人就是看不起過世的祖先......
周士文話不多,可能在鋪子和人打交道時把話說完了,回到家,多是沉默的,也就在黃菁菁跟前才會打開話匣子收不住,但是走的前一晚,卻和她聊到天亮。
她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他失望了。
但是她沒法子,生了大雙小雙后時常夢見黃菁菁纏着她,整個人陰沉沉的,不說話,甚至盯着大雙小雙看,陰森恐怖得很,大雙小雙是她的命根子,出不得岔子,她只有想法子離黃菁菁遠些,有些話,她不敢和周士文說,否則周士文肯定會質問她為什麼怕。
有些恐懼,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周士文不發一言的進了院子,灰濛濛的天,好似要下雨似的,光線不甚清晰,他進屋看了眼孩子,臉上滑過為人父的慈祥,劉慧梅站在門口,局部不安的等着周士文開口。
“我一直以為,娘不喜歡你是性子使然的關係,她做事雷厲風行,而你軟軟綿綿,你們說不到一起去,但她對你比對二弟妹她們好得多,你怕是不知道,我兩遲遲沒有孩子,她暗中着急,叫我找大夫給你暗中調理調理,警告我不得在外邊亂來。”周士文的目光自始自終沒有離開過熟睡的孩子,他的聲音很低,“她不說原因,我卻明白,她是念着你嫁進周家吃了很多苦的原因,她不會說話,明明一件好事,到她嘴裏也得不到一句好話,但是沒辦法,她不強勢些,我們幾兄弟就養不大了......”
劉慧梅聽着這話,忽的潸然淚下,她心裏明白,周士文要跟她和離了。
“我對岳父岳母問心無愧,而你呢,慧梅,你想想你做過的事兒,你對得起我娘嗎?”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對黃菁菁不好,他自己的親弟弟他都能不近人情攆出門,劉慧梅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劉慧梅淚流滿面,“相公,大雙小雙才四個多月啊,你不要......”她不喜歡黃菁菁,自私自利,凡事只想着自己,家裏勉勉強強能吃飽飯,她呢,雞蛋豬肉敞開了吃,他們在鎮上省吃儉用,她卻在家肆意揮霍,她和周士文是長媳長子,就該凡事順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