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0章

51第50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命運總是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露出猙獰的面孔。

蔣衾下樓的時候心事重重,在停車場跟自己的車擦身而過,又走了好一段,才突然意識到已經走過了。他剛轉過身,突然手機響起來,是關烽的電話:

“兩分鐘前得到的消息,警方將控告靳炎涉嫌威脅及傷害他人,還牽扯到大額詐騙和賭博。方源手裏有個關鍵的證人,之前一直被秘密藏匿,公安廳里的很多人都是剛剛才得知這件事。”

蔣衾疑惑道:“證人?”

“打聽不出是誰,”關烽道,“實話說,如果連跟我合作的那個人都打聽不出來的話,整個公安廳能知道這事的估計也不超過三個人了。”

“有沒有任何線索?”

關烽剛想說什麼,hellen的聲音突然響起:“關總,張老先生的郵件來了。”

關烽偏過頭看郵件,電話里只聽他平穩的呼吸聲。大概過了幾秒,他突然問:“——靳炎以前跟人賭過手指?”

蔣衾呼吸猛然一停。

“涉案金額上千萬,被害者沒有報案記錄,警方也沒有立案調查……hellen,跟張老說這種東西沒用,我還是需要證人姓名。”

hellen答應了一聲,蔣衾卻猝然打斷:“等等,先幫我查一個人的出入境記錄!”

“誰?”

彷彿連呼吸都帶了寒氣,蔣衾肺部被刀子刮過一樣生冷,說話時聲音異常沙啞:“姓左,叫左志傑。他幾年前就應該已經移民,去年年底回國來找過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他五月份離開h市后,到底有沒有回美國?”

關烽沒有讓他等得太長。事實上兩個小時不到,他就發來短訊:

“沒有此人的出境記錄,他應該在方源手裏。”

“靳炎已經被控告故意傷害罪,下周三開庭。”

周三開庭的時候蔣衾一身黑色正裝,上庭前和律師短暫的見了一面。

律師之前跟蔣衾商量過很多應對方法,但是開庭在即,難免緊張,神經綳得彷彿橡皮筋一樣,面部表情僵硬死板,看起來有點怪異。蔣衾拍拍他的肩,沉聲道:“不用慌,今天輸不了。”

律師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點頭。

與其說這是一場審判,倒不如說是省里兩方勢力角逐的戰場。有着靳家支持的當權派,和啟用方源那批人作為先鋒的侯選派,為了爭奪人脈、資源、金錢和權力,將這裏當做了彼此廝殺的最前線,而靳家就是插在戰場上的一面帥旗。

要砍翻這桿旗,還是繼續把它插在陣地上,只看今天這一場交鋒。

開庭之初氣氛緊張,卻沒什麼異常。公訴方對靳炎提出了非法玉石走私入境、涉嫌組織黑社會性質團伙等指控,都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駁回。

其中筆跡鑒定的結果引發了激烈爭論,最終外部審計提交結果,對時星娛樂的財務報表提出十幾項重大疑問,其中大多數都因為時間久遠難以查證而不了了之;還剩幾項實在無法解釋的交易出入,卻都不致命,最終只能處以巨額罰款。

蔣衾在做賬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這一點。完全清白的賬目只存在於會計理論中,現實情況是沒有哪個企業的帳不存在貓膩。你要是把一個完美無缺的賬本交給外部審計,就等於直接跑到法院大聲說:我在洗錢!我偷稅漏稅!快來抓我吧!

所以大家都願意交罰款,只要假賬數額不大不構成刑事犯罪就行。

中途休庭十分鐘,有心人總結了一下上半場的主要勝負:時星娛樂被重重罰款,靳炎本人卻安然無恙;如果下半場沒有什麼重要指控的話,把靳炎送進監獄這個目標估計是完不成了。

果然方源不負眾望,休庭回來時公訴方提出了最後一項,也是最關鍵的一項指控:開設賭局,故意傷人並致殘。

方源作為此次案件第一負責人,親自站在了公訴人席位上,而出庭作證的受害者赫然是失蹤已久的左志傑。

他目光有點恍惚,法官第一遍問話的時候甚至沒反應過來,只用目光飛快在旁聽席上搜索着,幾秒鐘后落在了最後一排蔣衾的身上。

蔣衾微微皺眉,居高臨下注視着他。

那一瞬間左志傑猛然張開嘴,彷彿想說什麼;然而緊接着庭上傳來法官的聲音:“——證人左志傑?請在到庭記錄上簽字!”

“啊……是,是。”

就在左志傑低頭簽字的時候,蔣衾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靳炎從被告席上轉過頭,直直的望了過來。

“……”他上半身不禁往前一探,只見靳炎輕輕搖了搖頭。那動作非常細微,除了蔣衾之外,別人幾乎難以發覺。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蔣衾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靳炎在告誡他冷靜,不要衝動,也不要管他。

蔣衾緊緊抓着扶手,因為用力過大指關節都變了色,幾秒鐘后才一點點鬆開手。

“……根據公訴人出示的傷情鑒定報告顯示,被害人左手五指被利刃切斷,此後經過再植手術全部接上,卻已喪失行為能力,屬於八級重大傷殘……”方源頓了頓,放下鑒定報告問:“左志傑,請問你的手指是被什麼利器切斷的?”

左志傑沉默半晌,低聲道:“匕首。”

“是被告人親手切斷的嗎?”

“是的。”

“你現在五指能彎曲到什麼程度?”

左志傑脫下手套,只見五指齊根處一圈暗紅色的疤痕,只能微微彎曲三十度左右,就再也無法動了。

“——如公訴報告顯示,你在和被告人的賭局中輸掉了上千萬資金,然後被迫切斷五根手指認輸,是這樣嗎?”

“是的。”

方源終於停止問話,向審判席欠了欠身:“審判長及各位審判員,如同公訴人報告顯示,左志傑參與了由被告人所組織的、涉案金額達到數百萬之巨的賭局,輸光所有賭金之後,按照賭局本身的非法規定,被強行切斷五根手指。請注意根據警方提交的證人筆錄,左志傑及其家人曾強烈反抗並和被告多次協商,但是被告仍然執意行兇,其手法異常殘忍,並造成了重大致殘。”

靳炎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從這一點來看,我認為被告所採用的手法情節特別嚴重,後果極其惡劣,超出一般重傷三年至十年的刑量標準,請法院從重判處。”

方源頓了頓,說:“謝謝法官,我的陳述完了。”

審判席上傳來輕微的議論聲,緊接着法官開口問:“被告靳炎,你承認公訴人所提交的證人證詞嗎?”

蔣衾緊盯着靳炎,卻只看到他側臉一點表情也沒有,冷冷道:“不承認。”

旁聽席上一片嘩然,方源臉色當時就變了。

“賭局不是我組織的,賭金去向我並不知道。切斷當事人手指的是我手下一個員工,當事人自己不願意報案,所以我也不清楚事情經過。”

左志傑脫口而出:“你撒謊!明明就是你……”

“我的律師告訴我,這名員工已於昨晚向警方投案自首,願意承擔當事人及其家人的所有損失。”靳炎微微一笑,說:“我想很快警方就要更新筆錄了。”

方源死死盯着靳炎的臉——這個男人的表情明顯就在說“我在撒謊”,什麼員工自首,誰都知道不過是靳家找了個人出來頂罪罷了!

法官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發展,審判席上交頭接耳了一會,氣氛一時陷入僵持。

就在這個時候,被告律師起身道:“各位審判員,我有話要說。”

“……請講?”

時間突然一頓,瞬間整個世界靜了下來。

蔣衾牙關微微咬緊。

“我要對公訴人方警官對於這起案件的公正性表示質疑。”律師頓了頓,說:“根據我手裏的一些證據顯示,公訴人方源,對我當事人靳炎的合法配偶,即時星娛樂代理總裁蔣衾,抱有非同一般的愛慕之情。”

法庭瞬間一片嘩然!

“公訴人方源曾經利用職務之便向蔣衾施以暴力,並親口揚言他對我當事人抱有私怨,將不惜濫用職權,弄死我的當事人!”律師從文件夾里抽出錄音筆及u盤,高舉在手裏對整個旁聽席展示一圈:“——我必須對方警官提出質疑:傾向性如此明顯的公訴人,他所提交的證物清潔度還剩幾分?開審前被方警官秘密藏匿的證人左志傑,其證詞還有沒有半點可信度?”

“方源警官和時星娛樂代理總裁蔣衾之間的談話錄音,以及方源警官施以暴力導致蔣衾先生受傷的監控視頻都在這裏,請法院驗明證物真偽!”

短暫的靜寂過後,庭審現場瞬間整個炸了鍋!

靳炎猛然抬頭看向蔣衾,那目光里的震驚難以言描,緊接着就回頭死死盯住了方源。

而方源霍然起身,瞬間幾乎要衝下公訴席;幾個同事慌忙衝過去拉住他,好不容易連拖帶拽,才把他重重按了回去!

法警過來拿證物,卻險些被方源的同事撞倒。至此庭審現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法官敲了幾次錘都無濟於事,到處都是沸沸揚揚的議論聲。

蔣衾最後看了靳炎一眼,起身悄然離席。

他腳傷還沒好,沾地就鑽心的疼。然而他步伐還是很穩,走到大門口輕輕扶了一下,很快便出去了。

方源腦子一片空白,遙遙盯着他離開法庭,眼底暴起的全是血絲。那一瞬間他幾乎什麼都忘了,要不是同事拚命攔着,可能他已經衝上去了。

——他這才想到為什麼蔣衾那天特地去他公寓,一句句逼着他,把最陰暗最不可告人的心思全都說出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漂亮的表弟,心軟迷惑,容易受騙,習慣了被比他強的男人的意志所左右;然而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了蔣衾的手掌,一切算計誘騙都不過是跳樑小丑而已。

庭審無可挽回,審判員經過協商,決定延期開庭。

而靳炎作為本案第一被告,沒有任何證據可將其定罪,因此被取保候審,當庭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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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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