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桶金
()天亮,自是挑柴去賣。四捆柴,跑了兩趟,賣得的錢同樣買了家裏必須的東西,甑子小盆蠟燭之類的,又給葉溪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鞋子,還買了個不大不小的水缸,省得葉溪總是端着東西跑到河邊洗——他聽話地不敢再挑水了,要用水的時候便都大老遠地跑到河邊去,同樣的累人。想了想,蕭翊又買了蚊帳,實在是不堪忍受蚊子的折磨,然後又給葉溪買了些糖食,遠遠的看見譚章月的菜攤,便再買上兩個素菜包子過去。
譚章月正在吃自己從家裏帶來的冷饅頭,配着冷水鹹菜。
“喏。”蕭翊遞過包子,“吃冷的不好。”
“呵,你的柴賣了好價?”譚章月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咬了幾大口,將腮幫塞得鼓鼓的。
“柴就那個價,還能賣多好?”蕭翊坐到她身旁,往身上捶了幾下。身上酸痛得緊,也不知道是這兩日勞動所致,還是那晚被打的舊傷在痛。
“那怎麼就捨得買包子了?”譚章月看看她,“你不吃?”
“我回家吃飯。我說你,中午吃點熱的,你賣這麼多菜,不會連個熱包子都捨不得買?”
“是捨不得。”譚章月道,“我要存錢。”
蕭翊點頭,“存錢是好的,可是老吃冷的,病了不是更廢錢?”
譚章月瞪她一眼,很不贊同她的話,“天天吃,哪就會病了?我要存錢娶夫,不能讓人嫁過來受苦。”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會疼人的。”蕭翊打趣,用手肘拐了拐她,“有相好的沒?”
譚章月給她一個“你不知道?”的眼神,隨即想起來她忘了以前的事,將口中的包子咽下道:“是安霧。”
蕭翊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只笑着拍她的肩道:“好好努力,早日把人娶回來。”
“唔唔。”譚章月嚼着包子點頭,蕭翊又道:“養個人真不容易,這街上賣的肉死貴死貴的,想買塊肉給我家小溪兒補補身子都買不起,唉,譚章月,這肉怎麼就這麼貴呢?還有賣雞的,哇,簡直就是搶人!”她方才去買包子,菜包一個銅板兩個,肉包就要五個銅板一個。
譚章月白她,“當然貴了,肉又不是大白菜,隨處都可見。”
蕭翊疑惑,“難不成,養豬養雞的人家很少?”
“當然,哪是家家都養得起的?買小豬崽小雞崽都買不起!養的人少,肉自然就貴了。”譚章月說完又安慰她:“蕭翊,別想了,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幾年都吃不上一頓肉的。”
蕭翊嘴角有些抽搐,她知道古代的養殖業不發達,但是有這麼誇張嗎?“就算是買不起肉,但山上那麼多野雞野兔,為什麼不去打獵?”
“打獵?”譚章月使勁兒搖頭,“那些野雞野兔跑得飛快,哪是那麼容易抓到的,而且它們都在山上跑,誰敢去追?遇到豺狼虎豹之類的就凶多吉少了。”
蕭翊疑惑,“這裏……沒有弓箭嗎?”
“弓箭?那是什麼東西?”
蕭翊懂了,這個世界的種植業還可以,可是養殖業不行,鐵製品也不多,像弓箭這一類的都還沒造出來,難怪一般人都不敢上山,近身肉搏,人確實不是猛獸的對手。
蕭翊起身拿上自己的東西,“我走了,回家吃午飯。”
“別去山上了。”譚章月又道。
“好啰嗦啊!”蕭翊笑着走了,留下譚章月瞪着她的背影吹鬍子。
蕭翊又順路買了些絲線,回到家時正好趕上飯熟。
葉溪見她又買了好多東西回來,忙幫忙放好東西,又忙着去拿碗準備開飯,蕭翊正在洗手就聽到屋裏發出了一聲帶着哭腔的驚叫:“啊——!”
“小溪兒,怎麼了?”蕭翊忙不迭地衝進屋去,險些將洗手的一盆水踢翻。
“妻主。”葉溪的臉上掛着兩行淚,一張臉委屈地擠在一起,抽抽搭搭地將手中的碗端給她看。碗裏是昨天蕭翊買回來的糖葫蘆,上面爬滿了螞蟻。
“這個……”她還以為他吃完了呢。
“嗚嗚~~~”葉溪哭得好不傷心,他第一次得到的零食,還是妻主買給他的,他只吃了一個就捨不得吃了,放在碗櫃裏卻被螞蟻來爬,它們也欺負他。
蕭翊拿過碗,“丟了。”
“不、不丟……”葉溪搖着頭搶回碗,看着螞蟻直哭。
“沒事,不喜歡吃就丟了,我不會罵你的。”蕭翊摸摸他的頭安慰,以為他是怕被罵才放在柜子裏不敢丟掉。
“不、不是的,溪兒喜歡吃。”葉溪急急地解釋,“溪兒只是捨不得吃……”
蕭翊嘆氣,這都怎麼回事!輕輕給他拭淚,“不哭了,明天我再買回來給你,這個不能吃了,丟掉。”
“嗚嗚~~”葉溪搖着頭,抱着碗蹲到桶邊打水來洗糖葫蘆,將表面的糖都洗掉了,露出裏面的山楂果,然後小心地放到太陽下面去曬,嘴裏還在嗚嗚咽咽地哭着,很傷心的樣子。
“溪兒。”
“妻主,嗚嗚~~”
“溪兒別傷心了,今天買了很多糖食,都是很好吃的,溪兒來吃吃看喜歡哪一種。”蕭翊揉着額角,忍着餓得乾癟的肚子將今天買的糖食拿出來喂他,又將他抱着哄了好久才將個小哭鬼哄歇了。
吃過飯照舊上山,到晚間又挑回四捆柴,蕭翊在重新整理柴的時候,特意找了些直的出來,整理好柴、將水缸挑滿水后,蕭翊就坐在燭光下慢慢削。
“妻主削這個做什麼?”葉溪口齒不清地問她,他嘴裏含着蕭翊買回來的糖,經過糖葫蘆的事,他不會再將糖留着便宜螞蟻了,妻主也教他不吃的時候要把紙袋口紮緊,這樣才不會招來螞蟻。
蕭翊笑道:“削了射山雞,如果能成功,溪兒就有肉吃了。”
對於她說的話,葉溪一點都不懷疑,只彎了眉眼繼續編手鏈。葉溪喜歡上了編手鏈的活,不累,還可以賺錢——雖然現在還一文都沒賺到,但妻主說可以賺,就一定可以賺的。
如此過了幾天,蕭翊存下了兩百來個銅板,葉溪也編好了一小籮筐的手鏈。蕭翊再去賣柴的時候就帶上了葉溪,說是去賣他的手鏈。葉溪惴惴地跟在她身邊,眼裏有些恐懼,但更多的是好奇和興奮,看路邊的野草都覺得新奇。
“溪兒是第一次去城裏嗎?”問完才想起來他之前就說過沒有去過城裏。
“是。”葉溪小小聲回答。
“城裏很好玩,但是有些人是壞人,溪兒要一直跟在我身邊,如果走散了就在原地等我,不認識的人說什麼都不要相信,不能跟不認識的人走,記住了嗎?”蕭翊乘機教育。葉溪提着小籮筐的手緊了緊,小聲道:“我跟着妻主。”
進了城葉溪就緊緊抓着蕭翊的衣服一角,生怕跟她走散了遇到壞人。蕭翊找了個地點將柴放下,葉溪緊挨着她,有些微凸的眼睛前後左右看個不停,前面走過一個挑着甜餅買的,蕭翊忙喊住給葉溪買了一個,揉揉他的腦袋道:“趁熱吃,等賣完了東西再帶你好好逛街。”
葉溪乖巧地咬了一口甜餅,甜絲絲的味道讓他快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葉溪將甜餅舉起,“妻主也吃。”
“我不愛吃這個,溪兒自己吃就好。”
“哦。”葉溪又咬了一口,眼睛開始亂看,第一次來城裏,連叫賣聲聽着都是稀奇的。
蕭翊很快賣完了柴,帶着葉溪在街上逛了一陣才找了個陰涼處開始賣手鏈。蕭翊將先前準備的布鋪在地上,將那些手鏈都擺到布上好讓人一目了然,果然沒多久就吸引了眾多男人過來看。
“這是什麼?”男人們問。
“手鏈,可以戴在手腕上。”蕭翊將葉溪的手拉過來給他們看,又拿一條手鏈起來示範,“你們看,這樣拉開就可以戴到手腕上了,再拉這兩邊吊著的線墜,鏈環就變小了,不會掉下來,雖比不上那些金銀玉的貴重,但勝在好看又不貴,而且不怕磕碰。”
這裏的手環手鏈大多是金銀玉器的,一般人家的男人買不起,可誰不想有些小飾物呢?且這手鏈確實編得好看,當下就有人問多少錢一條。
蕭翊指了不同的道:“這種三文,這種五文,這種八文……”單家獨貨,蕭翊把價稍稍定高了些,先看看情況,不行的話還可以調整。這價說高,其實也不高,除去肉禽一類可算是天價外,這裏的經濟發展還算好,幾文錢的東西一般人家都能承受得起。
“三文?三文都可以買上一斤米了,你這賣的到比米還貴,少點少點。”男人們開始砍價。
蕭翊臉上堆了笑,“這都是上等絲線,顏色鮮亮,戴起來可漂亮了,我敢擔保,那些個金銀的都沒這個顯眼,這價可是大便宜呢!”
那些男子本也只意思意思砍砍價,見她不少便掏錢買了,到了下午的時候竟然銷售一空,還有人問什麼時候再來賣。一百多條手鏈,竟然賣了八百多個銅板,一小兜兒重重的,看得葉溪有些目瞪口呆,他沒想過他編的那些手鏈能賣這麼多錢。葉溪對錢並沒有多大概念,但他家裏的大爹爹和哥哥們也會綉綉帕去賣,葉溪還沒出嫁時有幾次聽到他們說起,他們綉十天半個月,賣一次也不過是能掙幾十個銅板。幾十和幾百,葉溪還是知道哪一個更多的。
“小溪兒,怎麼了?”蕭翊摸摸看起來獃獃的小腦袋,將走神的人拉回來。
“妻、妻主,我、我是不是、掙了很多錢?”想到自己不是那麼沒用,葉溪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說話都不連貫了。
“是啊,掙了很多呢。”蕭翊笑答,“溪兒好厲害,比我能賺錢,我賣了幾天的柴也沒賺到這一半。”
“妻主厲害,是妻主教我編的。”葉溪的眼睛變得亮閃閃的,他真的不是沒有用的,他能幫妻主掙錢了。
蕭翊揉揉他的臉,“都是溪兒編的呢,溪兒真了不起,走我現在就帶溪兒去買好吃的,嗯,再給溪兒買些漂亮的衣服,犒勞溪兒,先說說想吃什麼?”
葉溪開心地笑着,卻搖了搖頭。
蕭翊拉着他的小手往前走,“我們先逛逛,看到好吃的就買。”
“買妻主喜歡吃的。”葉溪補充。
蕭翊又笑,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小傢伙真是讓人心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