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是她?
十一月二十八日,早上八點,濱海重案三組。
警方費儘力氣尋找張鐵龍,好不容易在高勝寒的限定期限找到,結果他卻變成了一具血淋淋屍體。
金明艷很是惱火。
原本可以用活着的張鐵龍,狠狠打壓一下高勝寒氣焰,讓他知道警方厲害,誰知卻打擊了警方熱情。
早知道張鐵龍死了,警方也不用這麼緊張找人,更不用連夜重啟兩案得罪一堆人。
所以她親自打電話把林逸飛他們叫醒,讓他們回重案組給自己一個交待。
“這究竟怎麼回事?”
隊長辦公室,金明艷敲着桌子向林逸飛發問:“張鐵龍不是高勝寒殺的嗎?怎麼又多出一個兇手?”
“還有,兇手都沒確定,你還讓他們全部回家睡覺?”
六條人命,而且又多一個兇手,金明艷感覺血壓飆升,別說富國慶撤職,自己都可能要滾蛋了。
“金隊,別發火,聽我說。”
林逸飛伸伸懶腰:“張鐵龍確實不是高勝寒殺的,是另有兇手砍傷了他,讓他失血過多而死。”
“至於我讓大家回去睡覺,一是因為張鐵龍已死,高勝寒的遊戲結束,連環殺人案算告一段落。”
“大家辛苦這麼久,我就讓他們歇一歇,睡好了,做事也有效率啊。”
林逸飛道出自己的理由:“再說了,人都死了,三組再怎麼加班,也無法讓張鐵龍活過來。”
金明艷沒好氣地訓斥:“張鐵龍沒活過來,但兇手也沒抓住,你們歇什麼歇?”
“殺死張鐵龍的兇手,確實沒在現場抓到人。”
林逸飛早料到她的問責,忙出聲接過話題:“但她在現場留下很多痕迹,是菜鳥級兇手。”
“等技術隊資料出來,再把沿途監控調來篩選,最多兩天,我就能把她揪出來。”
林逸飛流露着強大信心,向金明艷作出保證:“你放心,這案子,我一定處理的漂漂亮亮。”
聽到林逸飛這一番話,金明艷神情緩和了些許,但目光還是有着質疑:“你真能兩天內偵破案子?”
林逸飛點點頭:“能!”
金明艷沒有再糾結這話題,靠在椅子上話鋒一轉:“張鐵龍終究還是死了。”
“他確實死了,不過我們也不算輸給高勝寒,畢竟我們是在七十二小時挖出張鐵龍。”
林逸飛清楚金明艷心裏鬱悶什麼:“張鐵龍的死亡,純粹是一個意外。”
“只要兇手歸案,這一局,警方沒丟面子。”
“另外,職責上,我希望找回活着的張鐵龍,但情感上,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否則以張鐵龍的沒底線個性,將來還會有無數好人遭殃,他就是滾刀肉,幾乎不可能改正。”
“而且張鐵龍死了,警方壓力也少了很多,不然救他回來后,警方怎麼處理他?”
“告他,定他的罪?人證物證都缺乏,視頻供詞,也是張鐵龍夫婦被槍指頭說的,屬於無效證詞。”
“其他家屬的控告,也只是一面之言,拿不出實質證據,否則當初就不會被張鐵龍夫婦敲詐成功。”
“換句話說,咱們連拘留張鐵龍的權利都沒有。”
“可張鐵龍如果不受到法律嚴懲,那些家屬、記者,還有民眾,絕對會把警方罵的狗血淋頭。”
林逸飛提醒一句:“金隊長也會被千夫所指。”
金明艷嘴角牽動了一下。
“當然,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還是不希望張鐵龍死了,他死了,殺人者也要面臨法律制裁。”
林逸飛輕嘆一聲:“張鐵龍間接又害了一個人啊,還是一個出手救他的人。”
金明艷瞪了林逸飛一眼:“這些話,你只能在我這裏說說,在外面,絕對不能讓記者聽到。”
林逸飛一笑:“明白。”
金明艷站了起來:“這件橫生枝節的案子,你必須儘快把它搞定,不然很快又會滿城風雨。”
她現在也想通了,正如林逸飛所說,張鐵龍如果活着救回來了,只會是一個極其燙手的山芋。
現在這結局,雖然有點鬱悶,但少了很多麻煩,而且人都死了,再苛求什麼也無法復活。
“還有,張鐵龍死了,高勝寒案子也該結束了,不劃上句號,記者整天堵在門口。”
金明艷補充一句:“給你三天時間好好結案,然後召開記者會平息此事。”
她這幾天連家都不敢回,就是擔心記者圍追堵截。
林逸飛點點頭:“金隊放心,我一定儘快結案。”
“還有一件事,老富撤職了,三組不能群龍無首,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三組的代理組長了。”
金明艷一拍林逸飛肩膀:“等高勝寒案子結束,再給你正式文件轉正。”
林逸飛啪一聲挺直身子:“謝謝金隊,保證不讓你失望。”
從隊長辦公室走出來,林逸飛鬆了一口氣,金明艷還算開明,遇見老富那種,估計被罵個狗血淋頭。
他從樓上下來后,就迅速走入三組大廳,也沒有停留,出門買了早餐,隨後走入局裏的拘留室。
周榮華做事就是周到,當初設計警局的時候,特意隔了五個單間,專門用來做犯人的臨時拘留室。
如此一來,警方提取需要經常審問的犯人,就不用老往拘留所或看守所跑了。
拘留室在地下室,林逸飛坐電梯下來,跟看守警員打了招呼后,就徑直來到盡頭的單間。
單間六平米左右,只有一張床,一個洗手間,林逸飛開門進去的時候,高勝寒正盤腿打坐。
“想不到你也這麼早起床。”
林逸飛拿了一張塑料桌子和椅子,在高勝寒面前打開坐下,隨後把早餐全部擺在桌上。
一碗炒米粉,一碗皮蛋粥,兩根油條,兩份豆漿,還有五個茶葉蛋。
林逸飛招呼高勝寒吃東西:“來,一起吃早餐。”
“雖然我的結局要死亡,但應該還能活幾天,至少要過過堂,所以這一頓,不是最後的早餐。”
高勝寒睜開平靜卻清澈的眼睛,饒有興趣看着擺弄食物的林逸飛:
“竟然不是最後的早餐,還處於張鐵龍的生死壓力中,林組長應該沒興緻沒時間見我。”
“現在不僅來了,還要跟我吃早餐……”
高勝寒輕嘆一聲:“看來林組長找到了張鐵龍啊。”
林逸飛流露一抹讚許:“這囚室困住了你的身,沒困住你的大腦啊,沒錯,我找到了張鐵龍。”
高勝寒掠過一抹失望,不過還是擠出一絲笑容:“恭喜。”
林逸飛笑着問出一句:“不覺得我是在詐你?”
高勝寒笑了笑:“林組長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昨晚八點,我在仙鶴山莊負二樓找到張鐵龍。”
林逸飛直接道出藏匿的地點,徹底打壓高勝寒心中的僥倖,隨後意味深長問出三個字:“不沮喪?”
“被你找到張鐵龍,心裏多少有點鬱悶,不過正如我昨天所說的,我的最低預期達到了。”
高勝寒認命似的發出一聲感慨:“剩下的,就交給天意吧。”
“所以你救出張鐵龍,我心裏儘管不甘,但我願意認輸。”
他很是坦誠:“我還願意當眾認罪,給足警方顏面。”
林逸飛輕輕點頭,他今天來見高勝寒,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試探十三道斧傷是不是高勝寒砍的。
從高勝寒臉上的失望可以判斷,他沒有殺掉張鐵龍,不然不會對警方找到屍體而生出失望。
“林組長,案子到這地步已是尾聲,林組長幫過我,警方對我也夠尊重,我也不消極對抗了。”
高勝寒落落大方開口:“連環殺人案,我認下了,你們隨時可以把我移交法院審判。”
“如果需要對公眾一個警示教育,我也願意站出來配合你們,讓他們知道法律神聖不可侵犯。”
一個影響力巨大的案子,兇手的態度對民眾有很大影響。
如果兇手拒不認罪,堅信所做一切都是正義,殺人是為民除害,那將會導致民眾模仿犯罪蔑視法律。
反過來,如果兇手認罪,懺悔,那就能更好維護法律神聖,也會壓制不少具有犯罪念頭的潛在者。
高勝寒願意接受審判,還願意伏罪,說明這起連環殺人案子,他願意以失敗者身份結束。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法律宣傳機會。
“很好,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林逸飛把皮蛋瘦肉粥放在高勝寒面前,隨後又拿出手機,調出仙鶴山莊負二樓被斬斷線路的照片。
“對了,這線路是不是你弄斷的?”
他手指點一點上面的斧頭痕迹。
高勝寒掃視一眼,點點頭:“沒錯,是我弄斷的,目的就是避免流浪漢晚上摸進去睡覺。”
“我一共弄斷兩個地方,一個是焚燒室照明線路,一個是電源總開關。”
他笑了笑:“整個負二樓無法通電,也就不會有人晚上住進去。”
林逸飛追問一句:“用什麼弄斷的?”
高勝寒平靜回道:“斧頭,消防斧。”
林逸飛沒有停歇:“斬斷後,你把斧頭丟哪裏了?”
高勝寒看了林逸飛一眼,隨後接過話題:“斬斷電源總開關線路后,我就隨手丟在旁邊。”
“鐵柵附近。”
他努力回憶着位置,接着拿起湯匙吃皮蛋瘦肉粥,還漫不經心問道:“林組長,發生什麼事了?”
“你造了一個孽。”
林逸飛拿起油條,輕嘆一聲:“張鐵龍被人殺了。”
“什麼?”
高勝寒手腕一抖,瘦肉粥倒了回去,滿臉震驚:“張鐵龍被人殺了?這怎麼可能?”
林逸飛咬着油條:“事實就是他被人用斧頭砍成重傷,然後失血過多死在地上。”
“這殺人者是無意闖入進去的,他還救了張鐵龍,結果不知何故,雙方衝突,救人者變殺人者。”
“我知道事情跟你無關,但你依然害了一個人。”
他語氣很是平靜:“你間接讓一個無名氏變成了殺人者。”
高勝寒卻一臉茫然,還帶着一抹痛苦:“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內心希望張鐵龍死,卻不希望髒了別人的手,讓無辜者搭上性命,這讓高勝寒感覺到一股罪惡。
上午九點,林逸飛從拘留室出來,伸伸懶腰走入大廳,正準備回辦公室,卻見小蕭從外面跑了進來。
“林組長,暖一暖。”
小蕭風一樣笑嘻嘻靠近林逸飛,隨後又把手伸入林逸飛的脖子:“冷死我了。”
“蕭姐——”
林逸飛慘叫一聲,連忙脫離小蕭的魔爪,隨即順手拿起大狗的早餐遞過去:“請你吃早餐。”
“我才不要早餐呢,我只想暖暖手。”
小蕭嬌哼一聲:“為了你們屍撿報告,我六點多過來加班,忙活兩個多小時,討點福利都不給。”
“蕭姐,林組身子弱,受不住你的玉掌。”
大狗站起來砰砰拍着胸膛:“我皮粗肉厚,要取暖,沖我來。”
他還解開外套,任由小蕭取暖態勢。
“去!”
小蕭白了大狗一眼:“你都會說皮粗肉厚了,毫無手感,我哪有興趣取暖。”
山貓嬉笑站起:“要不我來?”
“好了,別鬧了。”
林逸飛笑着制止眾人打鬧,隨後看着小蕭出聲:“蕭姐,報告出來了?有什麼發現?”
小蕭散去了鬧騰的笑容,恢復平日的清冷和肅穆:
“張鐵龍的屍撿跟我們昨晚所說差不多,死因就是斧傷導致失血過多而死。”
“技術隊也出了報告,兇手應該是一個一米六左右的女子,身體羸弱,只有成年人一半力氣。”
“硬幣上也找到一枚指紋。”
“經過比對,恰好在數據庫找到一人,也就是曾在仙鶴山莊工作過的庄小潔。”
小蕭告知指紋主人。
“庄小潔?”
從外面走進來的陸白衣俏臉吃驚:“這怎麼可能?她不僅被車子撞成了重傷,還斷了好幾根骨頭。”
“我前些日子還去探視了她,雖然脫離了危險,但根本無法下床行走。”
“至少需要療養三個月才能下床,她怎麼可能跑去仙鶴山莊殺人?”
她不覺得庄小潔是兇手:“那枚硬幣,估計是庄小潔以前在那裏工作時掉落的。”
大狗也是一臉難於置信:“而且庄小潔只有一米五五左右,身高跟技術隊的推測也有出入啊。”
小蕭聳聳肩膀:“我們只負責分析屍體和證物,案子具體真相是什麼,該由你們去查個明白。”
山貓拿出手機:“張鐵龍死亡時間不是十二點嗎?那個時間點,醫院一般都會例行查房。”
“咱們打去醫院問一問,就知道庄小潔有沒有嫌疑了。”
他準備打去醫院查一查。
“不用打電話了。”
林逸飛看着手中資料,隨後向陸白衣微微偏頭:“趕緊吃早餐,吃完買點補品,我們去一踏醫院。”
“庄小潔出事以來,我還沒去探望過呢。”
他笑了笑:“是時候當面謝一謝她了……”
“林組!”
這時候,王朝也從小房間跑了出來,捧着一部平板快速靠近:
“技術隊查看了仙鶴山莊東西兩側的監控,還截取了十點到二點的車流和路人。”
“他們發現,有一個人很可疑,她十一點半騎車出現在東側的監控中,一點左右出現在西側監控。”
“而這兩個監控之間的路程不過兩千米。”
“技術隊猜測這個人出入了仙鶴山莊,還逗留了一段時間,否則只是經過的話,騎車五分鐘都不用。”
王朝補充一句:“而且離開時慌慌張張,車子也騎得飛快。”
陸白衣精神一振:“這人是誰?”
王朝手指點擊,放出嫌疑人的照片。
大狗他們訝然失聲: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