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9771
“嗚——”
下午四點,大批警車呼嘯而來,封鎖了整個仙鶴山莊。
警方對仙鶴山莊進行了大規模搜查,找出不少來不及轉移的黑贓,還封存了山莊的來往賬目。
工作人員也全被控制,不管是高管還是底層人員,全要去警局協助調查二十四小時。
陸白衣的口供也很快出來,她前往管理處詢問碩鼠下落,工作人員很是抗拒,還專門派人盯着她。
她感覺殯儀館有些不正常,於是找借口去洗手間脫身,然後躲入一個活動床下來到焚燒大廳。
進去之前,她給林逸飛打了兩個電話,可都沒有人接聽,想要知會龍叔卻時間緊急,只能冒險行動。
在焚燒大廳的時候,陸白衣發現,焚燒人員把屍體全部從棺木取出,放入屍袋讓小推車悄悄運走。
而家屬高價購買的骨灰盒,被工作人員隨意裝入石灰或麵粉,然後標記死者的名字和編號。
陸白衣雖然不知道對方偷走屍體的用意,但她知道這是嚴重的犯罪行為,於是就用手機偷偷錄下來。
結果被人發現了,陸白衣本能逃跑,但遭受到多人圍攻,最後寡不敵眾被劉三強綁起來送入焚燒爐。
劉三強想要毀屍滅跡來處理她這個證人。
林逸飛再慢幾分鐘,估計她就要變骨灰了。
陸白衣的口供做完后,劉三強一夥就被全部被帶走了。
林逸飛讓山貓和大狗跟進案子,自己來到休息的陸白衣面前:“有沒有事?要不要看心理醫生?”
在鬼門關上徘徊一圈,還是眼睜睜看自己焚燒的衝擊,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得住。
“我很好,沒事!”
陸白衣擠出一抹笑容:“組長,我是不是很沒用啊?堂堂一個警察,被一夥匪徒綁進焚燒爐?”
“看來你不要我是對的,我幫不了你們,還給你們拖後腿。”
她俏臉有着一抹沮喪,第一次出外勤就這麼丟人。
“你這次做的很好了。”
林逸飛淡淡出聲:“劉三強他們戒備這麼森嚴,你能混入進去拍攝罪行,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倒是我輕視危險了,差一點把你害了。”
雖然陸白衣是擅自潛入負二樓,但林逸飛依然覺得自己要負責任,忘記叮囑她一切行動要聽指揮。
同時,他心裏感謝着清潔工庄小潔,如非她關鍵時給自己指了路,事情結果就不好說了。
陸白衣很真誠地笑道:“這怎能怪你呢?是我魯莽衝動了,相反,我要謝謝你救了我。”
“我能混進去,一是我皮膚比較白,跟床上的屍體差不多,二是劉三強的打手只顧盯着活人。”
“所以我扮成死人就能輕易混進去了……”
“這叫做燈下黑!”
“可惜虎頭蛇尾,還差點喪命了。”
她很是遺憾自己被擒,讓開門紅的成績大打折扣,不然就可以吹半輩子了。
陸白衣眸子閃爍着光芒:“林組,你還願意收留我嗎?”
林逸飛沒有回答,目光下移至她白皙手腕上,那裏有利器劃破的傷痕,雖然處理,但還有一絲血跡。
他伸手就抓了過來,低頭吻了上去。
林逸飛的動作很快,陸白衣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抹溫熱,輕輕堵住了傷口。
她還聞到白襯衣那種淡淡的乾淨的氣息。
陸白衣俏臉一紅,下意識抽回了手。
“對不起!冒犯了!”
林逸飛清冽的雙眸微微一斂:“我對血有一種敏感。”
隨後,他話鋒一轉:“你今天受到驚嚇,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到重案組報道。”
陸白衣低聲一句:“我沒事,我還可以幫忙的。”
林逸飛聲音一沉:“執行命令!”
陸白衣低下了頭:“是!組長!”
“以後,不要叫組長了。”
走出幾步的林逸飛回頭:“叫師父。”
“太好了!”
陸白衣高興的跳起來:“師父,師父,師父……”
師父兩字,不僅表示她正式被三組接受了,還會受到林逸飛的親自指導,陸白衣自然興奮不已。
打發陸白衣回家休息后,林逸飛就坐着警車回濱海警局。
路上,一條條祝賀短訊傳了過來。
劉三強難得去一踏山莊,卻被林逸飛來了一個人贓並獲,還拍攝到了犯罪勾當,簡直就是天掉餡餅。
而且劉三強是傳說中的九世惡人,亡命之徒,今天能兵不血刃把他拿下,絕對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不過林逸飛沒有太多的高興。
雖然今天搗毀了仙鶴山莊,拿下警方暗中關注的劉三強一夥,可碩鼠的兇殺一案還沒有調查清楚。
林逸飛不敢懈怠。
周氏姐弟已被請去濱海警局,再加上跟碩鼠來往密切的劉三強,林逸飛相信案件會取得突破性進展。
“林組長!”
下午五點,林逸飛回到警局。
剛從警車鑽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斯文青年,就叼着一根棒棒糖快步迎過來:
“你回來了,一切順利嗎?”
王朝,重案三組的編外人員,林逸飛的助手。
王朝出生在西北農村,從小家境貧寒,而且初中都沒上完,但他在電腦方面卻有驚人的天賦。
十六歲出道就是把濱海十大論壇全黑了,還盜走互聯網三大巨頭的微信,從此之後名聲傳遍了圈內。
只是他的行為也受到法律制裁,如非遇見林逸飛,他在監獄三年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林逸飛覺得他本性不壞以及特長驚人,就安排他做了監獄圖書管理員,隨後又帶來濱海警局做助手。
兩人是上下級,也是好兄弟。
“還算順利。”
林逸飛看着他:“有事?”
他心裏清楚,如果沒有什麼事,王朝是雙手不離電腦,也懶得走出小房間。
王朝神情猶豫了一會:“你們搗毀了仙鶴山莊,隊裏全都很高興,但老富一夥卻不爽。”
“他說你這次行動,沒有向他這個組長彙報,有組織無紀律。”
“他還就着陸白衣命懸一線的簡報,向金隊長控告你為了戰績不顧手下死活。”
他咬着棒棒糖低語:“你待會見到他們要小心應付。”
“我沒空搭理他們。”
林逸飛淡漠出聲:“我來濱海警局是破案的,沒空在這爛事上浪費時間,他們愛咋樣就咋樣。”
王朝毫不意外林逸飛的態度:“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懼怕他們,只是擔心你被豬隊友暗中下絆子。”
“放心吧,我能應付的。”
林逸飛寬慰着王朝:“他們下絆子,絆倒的只有他們,而不是我。”
接着他話鋒一轉:“周榮華的威圖手機有沒有重新開啟?”
“沒有!”
王朝搖搖頭:“早上六點在仙鶴山莊關閉后,威圖和微信就都沒了訊號,估計兇手拆掉了手機。”
“不過他也算是給我們立了一功,陰差陽錯把劉三強一夥拿下了。”
“聽說一組早把他查的七七八八,只是一直沒有實質證據。”
“這次被我們撞個正着撿了大便宜,他們一個個既羨慕又無奈呢。”
“不過除了老富之外,沒人說我們不厚道截胡,因為誰都清楚劉三強是什麼人。”
他把警局收集到的情況告訴林逸飛。
“有空跟他們說一下,我們只是要劉三強協助調查碩鼠命案。”
林逸飛波瀾不驚:“調查完畢后,他們隨時可以帶走劉三強,仙鶴山莊的功勞由他們瓜分。”
“明白。”
王朝清楚林逸飛的性格,經歷過程遠比結果更重要,所以也沒有勸說他留下功勞,隨後一拍腦袋:
“對了,差點忘記了,戴局長從北京開會回來了,他讓你回來後去辦公室找他。
王朝拿着棒棒糖一點行政大樓:“他叮囑,你再忙也要抽時間過去。”
林逸飛抬頭問道:“他沒說什麼事?”
王朝輕輕搖頭:“沒有,就說你回來了,先去辦公室一踏,他會一直等你。”
“這老頭……玩什麼……不知道我忙啊……”
林逸飛嘀咕一聲,無奈搖搖頭:“行,我去找他。”
戴東山局長是他義父的老部下,也是林逸飛尊敬和愛戴的長輩,他發話過去,林逸飛自然要給面子。
“咄咄咄——”
五分鐘后,林逸飛敲響了局長辦公室大門:
“戴局。”
三十平方米的辦公室很是簡陋,沒有奢華傢具,也沒有名貴字畫點綴,只有簡單的辦公桌和椅子。
唯一值錢一點的,就是角落裏面的一缸金魚。
此刻,兩米長的魚缸前面,站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腦袋光禿,鼻子高挺,一團和氣。
他正聚精會神看着一條游來游去的白色魚兒。
“逸飛,你來了?”
看到林逸飛敲門出現,戴東山把目光從魚缸移開,滿臉笑容向林逸飛迎了過來:“來,坐。”
“戴局,有事?”
林逸飛微微偏頭:“有案子,正忙着呢。”
“又不是在現場,再怎麼忙也不差這幾分鐘,而且濱海警局也不是離開你就不能轉。”
戴東山讓林逸飛在對面落座:“來,坐,陪我聊幾句,老廳長想要了解你情況呢。”
“他還以為你從監獄出來,會回京城休息十天半月的,誰知你直接跑來上任了。”
他對林逸飛既威嚴又關懷:“怎樣,來警局一個星期了,還習不習慣?”
林逸飛笑着回應:“能夠適應。”
“也是……”
“邊境五年,監獄三年,你不僅表現突出,還從容修完軍校警校學分,重案組強度又怎能難倒你?”
戴東山重重一拍林逸飛的肩膀,表示對他的信任和欣賞,隨後又拿出一套茶具來泡茶:
“不過有困難也不要死扛,解決不了可以找我,我解決不了,還有老廳長。”
“我這次去北京,老廳長說了,你放手去干,只要不違背國家利益和底線,他都會全力支持你。”
他拿出最好的茶葉招待林逸飛,林解放老廳長寵溺着這小子,他又何嘗不是把林逸飛當自家兒子?
而且林逸飛也擔得起他的器重,無論是最兇險的邊境,還是最艱苦的監獄,林逸飛都沒讓人失望。
林逸飛靠在椅子上調笑一句:“如果真全力支持我,那就把9771給我解密唄。”
聽到林逸飛這句話,戴東山的笑容停了一下,隨後多了一分肅穆:“小子,你忘了十年之約?”
“沒忘……”
林逸飛嘴角一牽,語氣無形落寞:“我只是開個玩笑。”
他怎會忘了跟義父林解放的十年之約呢?
他六歲前的記憶全部失去,也不知道父母是誰,更不知道還有沒有家人,朋友。
直到十七歲那年,林逸飛無意中聽到,義父在書房跟老戰友談起9771,他才知自己是有身世的。
只可惜他沒有聽到多少,只知道9771里有自己的過去,然後就被義父他們發現終止了話題。
林逸飛追問過義父和幾個叔叔,可他們都像是犯了健忘症一樣否認這事。
就連最疼愛他的戴東山也守口如瓶。
林逸飛一度不爽,自己偷偷用戴東山權限去查9771,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現,還觸發警報挨了批。
只是對於十七八歲的少年來,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會瘋狂去追求。
林逸飛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過去是冷冰冰四個數字,所以不惜代價去探究9771。
林解放也看得出林逸飛的瘋狂,為了避免他失去理智搞出事情,於是就跟林逸飛來了一個君子約定。
按照林解放安排的路走十年,然後他就把9771給林逸飛解密。
林逸飛清楚義父說一不二的性格,所以最終定下了十年之約。
五年邊境兵,三年監獄警,還有未來的重案組,都是林逸飛按照義父的指示淬鍊。
“沒忘就好!”
此刻,戴東山多了幾分威嚴:“以後有事沒事,不要再提9771四個字。”
林逸飛點點頭:“明白。”
看到林逸飛失去鋒芒樣子,戴東山眼神一痛,語氣又溫和起來:“你再多點耐心,兩年很快過去。”
“你心裏應該清楚,老廳長為什麼要定十年之約?”
他語重心長:“我想,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以前不知道,總覺得看一份檔案,還需要我磨礪十年,實在太扯了,但這些年開始理解了。”
林逸飛坐直身軀:“9771是警方特級機密,有權限打開的人屈指可數,也說明份量非常重。”
“它上面一定有我難於承受的內容。”
“它不僅會衝擊我的精神思想,還可能給我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在我還沒具備強大實力前,封鎖9771遠比解密要好。”
八年的軍警生涯,不僅讓他身體變得強壯,也讓他思想變得成熟。
戴東山眼裏流淌一抹讚許:“說的非常好,有這種認知,說明十年之約是對的。”
“而且老廳長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十年後,你面對9771,不僅能夠承受它,還能夠解決它。”
“很多時候,面對困難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解決困難。”
“逸飛,我也非常希望,兩年後,你能夠解決9771,讓它不再成為警方特級機密。”
他一拍林逸飛的肩膀,充滿着力量和期盼。
林逸飛眼裏有着堅定:“一定會的……”
他一定會查清,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也一定會查清,香港回歸之夜,六歲的他,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