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豌豆射手
午餐是醋溜白菜，番茄雞蛋湯，魚香肉絲，外加一大鍋米飯。這些菜是北北最愛吃的，往常我都在控制着她的食量，從來不敢同時做這三道菜。可是現在，我不再控制她了。我恨不得將她所有喜歡吃的東西，全都做給她吃。閨女低頭扒着飯，吃得很香甜。而我則是將家裏的那半瓶白酒打開，給自己倒了半杯。平日裏我是不喝酒的，這瓶酒還是中秋節的時候開開的。
“滋！”端起杯子，我抿了一口。說實話，一口酒喝下去我覺得心裏安定了許多。“酒壯慫人膽么？”我自嘲的笑了一聲，然後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北北的小碗裏。以前很討厭鄰居們的大嗓門，還有進出的時候很響的關門聲。現在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我卻很想一如昨日那樣，能夠聽見他們的大嗓門，還有那“哐哐”的關門聲。
屋裏日光燈那刺目的白光，讓我感覺到一陣煩躁和壓抑。我很想扯開窗帘，打開窗戶給家裏透透氣。可是我終究是忍住了自己的衝動，我不敢，不敢去開窗戶。更不敢和以前那樣，趴在窗台上吸着煙，順便看看對面大樓的少婦那妖嬈的身姿。不要笑我，對於一個獨身了十年的男人來說，毫無疑問是飢.渴的。
將杯子裏殘餘的白酒一口喝完，我抬手搓了搓有些發熱的臉龐，起身到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飯。以前的我，只要沾了一點酒，就吃不下飯了。毫無疑問，這種習慣對身體是很不好的。可是從今天開始，這個習慣我要去改變。為了北北，我要將自己的身體保養得好好的。只有我依然站立着，才能去保護她。
“爸爸！”閨女北北顯然察覺到了我的不同，往常的我喝完酒之後，是任她怎麼勸都不會吃半粒米下肚的。而今天，我居然主動去盛飯吃。
“多吃點兒！”北北見我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將那對大眼睛眯成月牙兒狀對我說道。看着我那寬厚的背影，小丫頭很是安心的低頭繼續扒飯。在她心裏，我這個父親是無所不能的。不管發生了什麼，最後我總是能站在她身前，保護着她。對於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端着飯碗坐回桌邊，任由閨女不停的往我碗裏夾着菜。我則是愛憐地伸手撫摸着她髮辮上那個藍色的蝴蝶結，並沒有如同往日那樣去阻止她。從今天起，我要多吃，並且要恢復在部隊時的那種運動量。我要將身體狀況調整到最佳。世界變了，人們都變了，唯一沒有變的，是我對女兒的愛。我不允許她受到半點傷害，哪怕因此與全世界為敵，我也在所不惜。
飯後，北北很乖巧的去廚房洗刷着碗筷。這些事情，以前都是我在做。今天閨女卻堅持要自己去做。我沒有阻止她，而是任由她有些笨拙的在那裏做着家務。我想要她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萬一哪天我不在了，她也能好好兒的活下去。那麼，就從這些簡單的家務開始吧。人，總是要改變自己的。就從今天開始，就從洗碗開始，讓我和北北，共同改變。
洗菜淘米的水，是之前存在水桶里的。一頓飯，已經用去了一半。我看了看放在廚房的紅色塑料桶，又看了看客廳飲水機上的半桶純凈水，皺着眉頭點了一支煙。照這個趨勢，明天的這個時候，家裏的飲用水可能就要告罄了。如果自來水可以用，那半桶純凈水起碼能夠讓我和閨女喝上一個禮拜。可是現在，自來水我是不敢再用了。我可不想讓北北去食用泡過屍體的髒水。
“爸爸，都洗好了。我可以玩一會兒遊戲么？”閨女的說話聲，將我從沉思中叫醒。植物大戰殭屍，是女兒喜歡的遊戲。一般在周末，我會給她半天時間玩一下。人人都說電腦猛於虎，會讓孩子無心學習。我覺得，這種說法就像是小說里的正邪之爭一樣。人心正，哪怕學的是邪派武功，也照樣造福於人。人心不正，就算學的是正派功法，也一樣會遺禍人間。電腦也一樣，只要閨女學習態度在那裏，我不介意讓她接觸一下。既然人們發明了這個東西，並且在各行各業都廣泛的應用開了。那麼堵是堵不住了，不如引導孩子如何去正確的面對電腦這個東西。
“去吧！”我對閨女笑了笑，對她說道。不管現實多麼殘酷，我必須在北北面前永遠保持笑容。我要潛移默化的讓北北，保有一份樂觀的態度。再艱苦的環境，只要我們心裏還有一份樂觀，就能闖過去。對於這一點，我始終堅信不疑。
“爸爸，你覺得那些壞人，像不像這裏面的殭屍？”坐在電腦前的北北忽然回頭問我道。我知道她的心裏一直對於早上的遭遇耿耿於懷。
“北北，如果我們身邊，都是這種殭屍。它們隨時會來傷害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我看着電腦屏幕里那些平舉着手臂，搖晃着前行的殭屍，問北北道。我覺得，是時候給閨女打預防針了。我想要慢慢將事實告訴她，然後讓她心裏對未來的生活有個精神準備。
“殭屍會很多嗎？爸爸。就和遊戲裏這樣！”豌豆射手們，正在毫不畏懼的抵抗着殭屍們的進攻。北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在那裏問我道。
“會很多，甚至會比遊戲裏多得多。”我點燃了一支煙，看着閨女說道。
“我想做豌豆射手爸爸。”閨女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回過身去繼續種植起豌豆射手來。天空中掉落下一顆顆陽光種子，閨女很快速的收集着它們。我沒有看見她的眼神中露出的那一絲堅定，我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着什麼。
“豌豆射手么，那爸爸就做那個陽光種子好了。”我起身來到北北的身後，摸着她頭髮上的那個藍色蝴蝶結說道。
“你在家裏好好獃着，爸爸帶了鑰匙。誰敲門都別開，也別出聲，爸爸很快就回來！”第二天清晨，在給閨女煮了一碗麵條之後，我對她囑咐道。家裏的水已經不多了，水桶里的存水已經全部用光。而那半桶純凈水，也已經用掉了5分之1。現在必須出去找水了，不然明天我和閨女就將面臨無水可用的境況。
“爸爸自己注意安全！”閨女低着頭在那裏吃面，嘴裏一如往常那般叮囑着我。
“那爸爸出去了！”我將菜刀插到身後，然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牛仔服對閨女說道。對於牛仔服的來歷，閨女沒有問。同樣的，她也沒有去問那些糖果和食物的來歷。她說得最多的，只是要我注意安全。
“嗯！”閨女頭也不抬的在那裏挑着碗裏的麵條，一根一根的送入嘴裏慢慢咀嚼着，鼻腔里輕嗯了一聲。
我將家門關上，又用鑰匙將它反鎖起來。輕輕走到樓梯道旁邊，側耳傾聽了半晌，直到沒有任何異常出現，才邁步向樓下走去。
“砰！”二樓的鄰居家發出一聲撞門聲，我站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我知道裏面撞門的，一定不是人。我伸手握住門的把手，輕輕拉動了一下。發現門被很好的鎖住了之後，沒有再去理會，繼續向樓下走去。
陽光已經是第二天爽約了，天空比昨天還要陰沉，看樣子似乎是暴風雨要來了。路上散落着的樹葉，隨着風在那裏打着旋兒，發出陣陣沙沙的聲音。一條流浪狗叼着一隻人的胳膊從旁邊跑了出來。一眼看見了我之後，將嘴裏的人手吐到了地上。然後紅着眼珠子沖我呲牙咧嘴着。它的嘴角往下滴落着一滴滴的涎水，舌頭從嘴角掉出來，看着我發出“嗚嗚”的挑釁聲。
不等流浪狗發起攻擊，我率先撲了上去。一把將它撲倒在地，反手拔出別在後腰的菜刀，對着狗頭就是一通亂砍。狗也變了，變得不再是人類的朋友。它極力的掙扎着，張大了那張腥臭的嘴，想要咬斷我的脖子。
我左手死死掐住狗的脖子，右手卯足了勁，將菜刀一刀接一刀準確地砍在它的頭上。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之後，這條狗才不再掙扎。我喘着粗氣從地上站起來，手扶着身邊的小樹抬頭向家看去。我害怕讓閨女看見我這個樣子。
“爸爸！”北北站在窗邊，看着我在那裏和惡狗進行着搏鬥。她的十指交織在一起，微微顫抖着，彷彿在為我鼓勁一般。看見我起身，而那條惡狗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之後，她才長吁了一口氣。我抬頭的瞬間，她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快速將撩開一條縫的窗帘放下，人縮回牆角站着，嘴裏輕輕喊了一聲，兩行淚珠順着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滾落下來。她在心疼，心疼她的父親。
“我要做一個豌豆射手。爸爸，我一定會成為一個豌豆射手。”看着我走遠的背影，程北北在那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