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宮內評字
房間內一時無話,殷長歌只是靜靜的站立在一旁,他知道自己的這位父皇看似平淡仁和的模樣,但是卻極為注重規矩禮儀,現在他在這裏做出看書的模樣,那麼殷長歌就必須要等他看完。這雖然不近人情,但卻同樣是一種規矩,不僅僅因為他是皇太子就這樣,天下間所有人來到這裏,恐怕都要按照他的規矩來走。
殷世尊卻站在書架旁,單手托着那本儒家精注,彷彿是很有興趣的在看着。殷長歌也是靜靜的站立等候,但是對於三公公來說,卻猶如煎熬,現在在這裏屬於是外人的,恐怕就是他這個皇上身邊的貼身內侍了。
“皇上,熬參湯的時辰到了。”
心中下定了決心,他微微抬了抬頭,三公公小心翼翼的掃了眼這書房內的一切,尤其是看着殷世尊單手拿書,彷彿在細細研讀的模樣,心中還是忍不住顫抖了幾下,繼續低下頭強穩住嗓音,輕聲道:“奴才去御膳房,吩咐御廚們細心一些。”
其實距離給皇上奉上參湯的時間,還差那麼小半個時辰,但是對於一個皇上身邊的太監來說,這時候離開雖然未必是一個好選擇,但是對於他自己,卻是一種退而求全的好保障。而且在這個宮裏生活了三十餘年,他怎麼會沒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
“嗯。”
殷世尊點點頭,放下自己手中的那本儒家精注,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少許讚歎。接下來的話他更希望單獨給殷長歌說,如果旁邊有人,恐怕聽到了以後,也稱得上是一種禍端,何況這屬於是他的私密,就算是再親的內侍都聽不得。
不過當初還是有兩三個能聽到他這私密的內侍,但是現在卻都已經死的死,軟禁的軟禁。微微掃了眼那個三公公,殷世尊不由得心生感慨,揮揮手對着他道:“朕今天的參湯,就做的清淡些吧。”
“奴才遵旨。”
那三公公心中一喜,這分明就是皇上對他的決定很滿意,不過能挑選作為皇上新的貼身內侍,他還是勉強能控制自己的心思,恭敬地扣頭行禮之後,才輕輕朝着門後退去,順手關上房門。
隨着三公公的離去,整個書房就已經是緊緊只剩下殷世尊和殷長歌兩人,一時無話,兩人就只是靜靜的站着。一位看書,一位反而是看人,雖然有種平靜的意思,但任何一個人出現在這裏,恐怕都會察覺到那平靜海面下的暗潮,能席捲起多麼的大浪花,扯碎多少看似龐大堅固的艦船。
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帝國的帝王,和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帝國的帝王的唯一繼承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帝國的太子!
殷長歌只是靜靜的站立着,不過卻沒有東張西望,反而是看着面前的殷世尊,那是他的父皇,正值壯年尚有開疆拓土之心,持黃金龍劍立於中京城,百萬邪魔都不敢隨便侵犯,就算是絕世大能也要點頭示敬的至強者之一。
不過在殷長歌眼中,現在的殷世尊反而不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皇恩如海皇恩如獄的帝王,沒有那種喜怒不顯於色的模樣,更沒有孤家寡人的氣質。他只是輕輕地拿着那本儒家精注津津有味的看着,甚至還能發現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以及帶着笑的眼角。
一身金黃色的龍袍穿在他的身上,條條升龍恍若九天之上,襯托着那魁梧勻稱的身軀,更是多了幾分屬於帝王的威儀。殷長歌心中微微嘆服,他見過自己的父皇很多次,可是現在他擁有着曹丕的經驗和看法,才發現了自己的父皇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這讓他想起了一段話,曾經也在真三國無雙這款遊戲的CG過場動畫中出現過,同樣是一個下午,不過那場景卻是在亭子中。一壺濁酒已然在爐上備好,旁邊還有酸梅一筐,一位長歌當嘯,豪氣衝天,指點群雄,一位寄人籬下,謙恭有禮,仁厚遠傳。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殷長歌看着自己父皇那鬚髮間微微透出的銀絲,縱使是打理的整齊幹練,但仍然擋不住時光的侵襲。不知為何,他心中關於前世老父的思念,也混雜了曹丕對於曹操的敬仰,一種別樣的親情突然在他心中升起,忍不住微微輕嘆:“父親。”
在現在的殷長歌看來,殷世尊已經能稱得上是英雄了。早在殷世尊還不是皇帝,甚至還沒有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就已經持青鋒威名遠揚,天下五州、四方諸國、妖魔兩族,又有何人沒有聽說過他那年輕時候的威名?!
這更是激發了殷長歌心中,傳承自曹丕對於曹操的那種敬仰。曹丕在歷史上留下的筆墨並不多,也稱不上是光明磊落,但是依舊無愧於明君之號。而背後,就是自幼接受曹操的教導,絕對是分不開的。
而現在看着殷世尊,更是讓殷長歌心中有些唏噓,就算是帝王之家沒有親情,可是他也能明白,自己成為太子讓面前這個男人受到了怎樣的壓力,這是來自朝廷群臣,天下黎明百姓,四方諸國妖魔兩族,還有那正在閉關老祖宗的所有壓力!
“怎麼,見到了朕,倒是唏噓起來了?”
殷世尊微微笑了笑,輕輕地合上那本儒家精注,扭頭看着殷長歌,卻是微微失神,稚嫩清秀的面孔遺傳了他大半,可是仍然能在那份清秀中,尋出一份俏麗的影子。強壓下自己心中的那份失落和歉意,殷世尊嘴角帶着笑意,對着他招招手:“坐下吧,和朕沒有那麼多規矩。”
“兒臣多謝父皇。”
雖然殷世尊說著不用那麼多規矩,殷長歌可就不會真的大大咧咧的坐下,況且在東宮太子殿他也沒有這樣呢,從小接受的皇家禮儀也不可能讓他這樣。他只是笑着點點頭,看着殷世尊走向書房的金絲棗木書桌那,也輕輕地在後面跟過去。
“瞧瞧朕這幅字,你看如何。”
也沒有在乎自己剛才說的不用守規矩,殷世尊反而是來到書桌前,輕輕地攤開其中的一張宣紙,潔白的猶如飄雪,上面幾個墨色大字尚還帶着新意,他扭頭笑着道:“前些天朕聽到了一句話,細細琢磨倒是好得很,便寫了下來。”
殷長歌向前,心中卻是微微一動,看着那桌面上的墨色猶如天龍飛舞,精湛的書法造詣讓人看了就覺得眼前一亮,尤其是那筆走龍游之間,點撇橫捺更是多了幾分潛龍在淵的霸道,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的驚嘆:“好字。”
不過他的目光掃過那一句話,卻是微微一愣,臉上也是頓時一僵,那句子相當熟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看着殷世尊張了張嘴,還是搖搖頭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低頭輕聲道:“卻是句子有些莫名狂妄了。”
這句話他怎麼會陌生?前世時候他就已經銘記在心中,在今世甚至就是幾天前,他也曾經這樣輕輕說過。這是一種人生極致的感悟,是佛學大師用一生在頓悟出來的話。這不是他說的,因為這是前世之話,也是他說的,因為這個世界上,這句話首先說出的是他。
“終日拈花擇火,不知身是道場。”
殷世尊的手緩緩滑過那宣紙,帶着微微的笑意,就如同一位飽讀詩書的父親在欣賞自己兒子的作品,心中和臉上都是欣慰之意。他朝着殷長歌緩緩點頭,臉上的喜色也是明顯的:“好字,但卻配不上這好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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