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妞報到
泛白的晨曦透過窗紗照進卧室,天色不過蒙蒙亮,萌竹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今天是第一天去WeddingCastle(WC)婚紗店工作,絕對不可以遲到。
早上七點,萌竹隨手抓起一個麵包,大義凜然地從許其然的父母家出發了,足足比預定的上班時間提早了兩個小時。
WC婚紗店坐落在北京的東端,而許其然的父母家在西城區,對於一個人生地不熟的路痴而言,順利抵達工作地點可謂是一項極富挑戰性的工作。
前一天晚上,許父給其然打電話,拜託他送萌竹去婚紗店,但被許其然斷然拒絕了,而他的理由竟然是不想為了一頭豬早起。
想起許其然的陰險嘴臉,萌竹碎碎念了一句:“真是的,找借口也不知道找個像樣的,太傷人了。”接着,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麵包。
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披着朝霞走在石板路上的萌竹,看起來頗有幾分怪異。她晃晃悠悠地踩着一雙翠綠色的漆皮細跟涼鞋,其實鞋跟充其量只有三寸高,但她平時穿慣了平底鞋,所以走起路來極不自在。
既然是去婚紗店這樣一個充滿喜慶的地方工作,為了應景,她特地選了一件大紅的綢料短袖上衣。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上衣短了點,若隱若現地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肚皮。
不過不打緊,因為萌竹及膝的窄身裙子是肉粉色的,非常接近膚色。從遠處乍一看,根本不會意識到她腰際走光了,而是在視覺上造成她整個下身都未着寸縷的驚艷效果。
在過往行人一步三回頭的詫異注視下,萌竹洋洋得意地總結出一個心得:打扮與不打扮果然是有分別的。她毅然決定以後都按照此刻的標準裝扮自己。
萌竹深吸了一口氣,一頭扎進能把活人擠成相片的地鐵車廂。不過聰明如她,很快為自己找到了一席之地。
她忍住周圍瀰漫的汗臭味,向車廂深處緩緩挪動…終於,她穩穩地攥住了車廂中央那根一柱擎天的鋼管。為了不讓身子隨波逐流,她的雙腳緊緊地夾住鋼管底部。
但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並不苗條的身體隨着疾馳的車廂,時不時微微搖擺,活脫脫一個相當不專業的鋼管舞女郎。
好不容易擠出地鐵站,重見天日,萌竹渾然不覺她的噩夢其實剛剛開始。
她茫然地環視着四周直聳雲霄的高大廈,皺着眉頭打開了手心裏緊握的HellKitty記事本。那裏面有她為了安全起見,連夜炮製的詳盡地圖。
在頁碼為66頁的淺粉色紙張左下角處,赫然打着一個綠色的X,那是許其然父母的家,——她的出發地。向後翻兩頁,在第68頁的右上角,標記着一個紅色的O,那便是她的目的地——WC婚紗店。
她仔細端詳了一陣地圖,愁眉苦臉地撓了撓頭,因為她不知道眼下自己究竟應該出現在第幾頁上。
她焦躁地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糟糕,已經八點半了,距離開工時間只有半個小時了。六神無主的萌竹,再一次沒骨氣地想到了許其然。
許父、許母都是大學教授,早上和她差不多時間出了家門,說不定此刻正在講課呢。初來乍到,除了他們,她似乎只認識許其然一個人了。
明知吵醒酣夢中的許其然必定沒有好果子吃,可萌竹顯然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掏出手機迅速地按下一串數字。
“喂?”半睡半醒的朦朧聲音響起,有些喑啞,有些低沉。
聽到這把誘惑力十足的男聲,萌竹握住手機的指尖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為了配合他的曖昧,她嬌滴滴的說:“曲奇哥,我好像迷路了…”
“流氓豬!你抽瘋啊!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被電話另一端不倫不類的聲調刺激到,許其然全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頓時睡意全無。
**的聲音變成咆哮,猝不及防響徹耳膜,萌竹嚇得一激靈,硬着頭皮小聲回答他:“現在八點半。”
“我沒問你現在幾點!”他沒好氣地說。
難道自己聽錯了?明明他剛才問“看看現在幾點”,萌竹一頭霧水。
發現電話中突然沒了動靜,許其然不耐煩地說:“你想幹什麼?有話快說!”
“我要去WC婚紗店,現在找不到了。”萌竹訕訕地說。
“你現在在哪裏?”他緩了口氣問,心頭的惡寒卻依然沒有褪去。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里透着迷茫。
“那你附近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他極力隱忍不發作。
她踮起腳,四處張望了一下,“KFC…”
“哪一家KFC?”他耐着性子繼續問。
“不知道…”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很無助、很委屈。
許其然的唇角溢出一絲難看的苦笑,可惜她看不到。他覺得自己強大的內心,突然間變得好渺小。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怕要被折磨死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萌竹故作優雅地站在馬路邊,翹首企盼救星駕到。她心裏不服氣地想,以後在北京一定要廣結善緣,這樣迷路的時候,就不用害怕,更不用看某人的臉色了。
“唰”地一聲,熟悉的沙灘金色沃爾沃停在了她的面前,許其然冷着那張俊美迷人的臉,將上半身探向搖下的車窗,催促說:“快點上來,這裏不許停車。”
萌竹本想向往常一樣,“刺溜”一下鑽上車的,怎奈她今天的打扮實在不給力。為了不扯破裙子,不踩斷鞋跟,她只能邁着小碎步,扭搭扭搭地跨進車門。
她一反常態的舉動終於成功地吸引了許其然的視線,他甚至為此特地摘掉了太陽眼鏡,直勾勾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繼被她午夜磨牙的怪樣嚇倒之後,他又一次感覺到了何謂“毛骨悚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了視線,愕然問道:“你為什麼穿成這樣?”
“喜慶,淑女。”她面無表情,淡定地吐出四個字。她努力掩飾住心下暗涌的狂喜,雖然她早就猜到此刻的裝扮定然令她看起來氣質出眾、不同凡響,但萬萬沒想到,竟然連這個冷血的男人都對這身衣服感興趣。
“紅配綠確實很喜慶!”他抽了抽嘴角,狹長的眸子直視前方,不敢再隨意亂瞟。
聽出他話里的嘲諷,萌竹上一秒還雀躍不已的小心肝頓時涼了半截,她悠悠地頂撞他說:“你見過婚禮穿一身黑的嗎?!”
他似乎被哽住了,不再說話。
許其然的車速很慢,上班高峰時刻的京城,路況相當擁堵。而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太清楚WC婚紗店的具體位置,只能邊開車邊留意道路兩邊的招牌。
“快看!快看!在那裏!”萌竹指着馬路對面打着WC字樣的婚紗店大招牌,激動地喊道。
許其然來不及將車停穩,她便急着以笨拙的姿勢跳下了車。
“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她突然想起應該向許其然道謝的,於是她返身敲了敲茶色的車窗。誰知他竟然像沒有聽到一樣,開足馬力絕塵而去。
車尾揚起的一陣灰塵,嗆得萌竹乾咳了兩聲。
她走到婚紗店門口的時候,正好趕上店鋪的鐵閘緩緩升起。她急不可待,貓腰從半開的鐵閘下鑽進了大門。
“小姐,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從門縫裏突如其來滾進一團花花綠綠的不明物體,着實令導購小姐瞠目結舌,她穩了穩心神,十分專業地向萌竹問道。
“呃…我找你們店長。”看着導購小姐一身標準的黑色職業裝,萌竹撇了撇嘴,心裏嘀咕着,又不是殯儀館,穿那麼黑做什麼。
導購小姐禮貌地笑了笑說:“我們店長還沒有到,不如您先坐下來等一會。”說完,她請萌竹在沙發上落了坐,又遞上了一杯茶水。
萌竹一邊啜着熱茶,一邊隨手翻着茶几上一摞婚紗照樣本。很快,她失去了耐性,暗暗詛咒放了她鴿子的可惡店長。
正當她轉着眼珠,百無聊賴地打量一排排婚紗時,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從婚紗店裏間走出來。
“請問這位小姐,您找我?”姍姍來遲的店長聲如洪鐘,肚腩上的贅肉隨着丹田運力微微發顫。
素未謀面的店長據說是一位姓香名殞的女人,怎麼一轉眼變成大叔了?萌竹滿面疑惑地問:“你是店長?”
一進店便點名找店長,根據多年的從業經驗,中年男子認定眼前打扮怪異的女人是一位富得流油的大客戶,他諂媚地笑着說:“正是鄙人,請問您想拍婚紗照,是嗎?”
萌竹頭頂上的問號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她不得不再一次確認,“這裏是WC?”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很篤定地說:“是的,WonderfulCastle婚紗店!”
“WonderfulCastle?!不是WeddingCastle?!”萌竹失聲喊道,她竟然烏龍地搞混了兩間縮寫同為WC的婚紗店。
原來這個女人找錯了門,根本不是什麼大主顧,店長肥胖的大臉瞬間黑了下來。他果斷地拉開店門,準備趕客。
走到門邊的萌竹有些沒底氣地問:“請問您知道WeddingCastle怎麼走嗎?”
店長不耐煩地用短粗的手指頭,指了一個模糊的方向,不悅地說:“向東走大概四百米,路口向南拐,走兩百米再向西…”
萌竹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宛如聽天書一般,快速在HellKitty記事本的第69頁記下了路線。她萬分後悔出發前沒有準備一個指南針。
當她火急火燎地趕到WeddingCastle時,已經雙腿抽筋,大汗淋淋了,鮮紅色的絲綢上衣混着汗水緊貼在前胸後背上。
她推開店門,婚紗店裏沒有什麼顧客,她一眼便注意到收銀台後面,正襟危坐着一個舉止端莊的年輕女人。
“香店長,對不起,我…”萌竹訥訥地說著,有些慌亂。
優雅的女人抬起手腕,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手錶,淡聲說:“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兩個小時,你有什麼解釋嗎?”
婚紗店裏凝結起肅殺的氣氛,幾名身穿統一黑色正裝制服的店員,無不一臉同情和擔憂地望着萌竹。
這時,突然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來了新同事啊?路不好找?”
萌竹循着聲音扭頭看過去,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笑嫣如花的女孩兒,萌竹趕快咧了咧嘴角,向她抱以感激的一笑。
香店長輕咳了一聲,沒有繼續糾結萌竹遲到的問題,朗聲吩咐道:“你先做我的助理,過了實習期再看夠不夠資格留下來。記住,遲到三次就永遠不用再來上班了。”
萌竹諾諾地領了命,拍着胸脯保證:“我不會再遲到了。”
店長瞥了她一眼,順手扔給她一套黑不溜秋的制服,“快點把你那身沒品位的衣服換下來。”
她點點頭,心裏卻不服氣地想,難道自己的審美真的糟糕透頂?
先前幫萌竹解圍的女孩兒熱情地上前說:“我帶你去更新室。”
萌竹跟在她身後走着,視線落在她的背影上。咦?她貌似是全店唯一沒有穿制服的女孩兒。
萌竹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為什麼不用穿出殯服啊?你是做什麼的?”
女孩兒莞爾一笑,“我叫向微笑,是駐店化妝師。”
化妝師?這個職業讓萌竹的神經振奮了,化妝師就是品位的代言人啊!萌竹頓時覺得自己有救了,她興緻勃勃地拉着向微笑說:“以後我就跟着你混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