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召女郎
美其名曰的“機場酒店”,卻並不是從機場出發可以徒步抵達的。
劉萌竹屁顛屁顛地跳上許其然的沙灘金色沃爾沃,車內乾淨得一塵不染,甚至連多餘的掛飾和擺設都沒有,簡潔倒是挺簡潔,但一點都不溫馨。
他是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萌竹暗自為許其然的個性下了定論。
許其然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握在方向盤上,一雙狹長的眸子直視前方,漫不經心地問:“你準備去哪裏工作?”
“不算是正式工作啦,是去婚紗店實習而已。你不知道,這次可是香港頂級的婚紗品牌首次進駐大陸市場呢…”一提到人生即將開始的第一份工作,萌竹不禁躍躍欲試、心花怒放,她竹筒倒豆般噼里啪啦說個不停。
許其然極不耐煩地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說辭,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絲譏諷,他弧線美好的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呵,你是婚紗店的老闆啊?那麼賣力為他們宣傳。”
“呃…”萌竹的聲音頓時被卡在喉嚨口,她心裏罵著娘,卻乖乖地噤了聲。
一臉默然的許其然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而淡淡地問:“你計劃在北京住多久?”
“不知道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住上一輩子也是很有可能的。”說完,她將視線從面前的擋風玻璃上,移到身旁男子英挺的側臉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其實萌竹並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哪有人初來乍到,就盤算着何時離開呢。但她分明能夠感受到許其然對她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不屑,她心下像梗了根刺一般不舒服,她決定偏不讓他好過。
果不其然,“一輩子”這三個刺耳的字眼,讓許其然深不見底的眸子愈加黯淡了幾分。窺探到他臉上浮現出預想的神情,萌竹心裏樂開了花。她的腦中依然不解氣地YY着,一心想為他寬闊光潔的額頭加上三條黑線。
“嘎吱”一聲,車子穩穩地停在酒店外的空地上。許其然熄了發動機的火,伸出寬大的手掌,挑了挑眉,朗聲說:“拿來。”
“什麼?”萌竹正欲拉開車門的動作停住了,她詫異地問道。
“給我免費住宿券。”許其然簡明扼要地吩咐,不願多說。
“為什麼?!不給!那是我的。”她理直氣壯地頂撞他,下意識地死死攥住手心裏的住宿券,好像生怕什麼寶貝被搶走了似的。
他苦笑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釋說:“這光天化日的,我們不方便一起進出酒店。明白嗎?”
光天化日?萌竹無奈地轉頭看了看車窗外漆黑一團的天色。
不過,許其然的顧慮,她是明白的。儘管他不是大紅大紫的SuperStar,但好歹人家也算得上是個公眾人物。午夜時分,公然與一名妙齡女子出入酒店,難免令人浮想聯翩,確實有些不妥。
於是萌竹很不情願地攤開掌心,老實交出了手上的住宿券。
“你下車,但是別跟着我。你先在停車場等着,十分鐘之後再進去酒店大堂。我會發短訊給你,告訴你房間號。”說完,許其然面無表情地鎖上車門,轉身大步走向酒店大門。
怎麼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望着許其然快速向前移動的挺拔身影,萌竹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停車場裏,心頭莫名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她忍不住衝著那抹即將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的背影大喊:“你不要丟下我潛逃啊!快點發message給我!”
可是許其然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頭都懶得回。他一進酒店大堂便直奔服務台,用免費住宿券辦理完入住手續后,他果斷地問:“小姐,你們還有其他空房嗎?”
酒店女服務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手中的房卡,隨即禮貌地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今晚的房間都滿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悄聲流逝,萌竹兩隻腳無聊地在停車場的石磚地上畫著圈。她時不時踮起腳尖向酒店裏面張望,怎奈旋轉門前的兩棵巨型盆栽擋住了她的視線,什麼都看不真切。
她抬起手腕,緊盯着手錶上的秒針,默數着:五、四、三、二、一!GO!
分秒不差,十分鐘一到,她立馬像被打了雞血一般,小跑着沖向酒店大廳,經過那兩株茂盛的墨綠色盆景時,她不忘狠狠地踢上兩腳。
這時一直緊握在手心的手機忽然發出“嘀嘀”的聲響,打開一看,上面簡單地寫着三個阿拉伯數字、一個漢字,外加一顆標點符號:
818房。
一種怪異的感覺瞬間佔據了她的大腦,她忽然覺得自己不像特務了,而是像——應召女郎。
不過這房間號碼倒是挺吉利的,顧不上是不是應召女郎了,萌竹滿心歡喜地鑽進了電梯。
一陣窸窸窣窣的撓門聲響起,房間裏卻毫無動靜。萌竹有些擔心地抬頭看了看走廊盡頭天花板上的監視器探頭,又鬼鬼祟祟把耳朵緊貼在木製的門板上。
“哎呦!”房門被突然打開,她失重的身子猝不及防地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根本來不及反應,更別提陶醉了,許其然已經嫌惡地一手推開她的身體,冷冷地說:“你不知道按門鈴嗎?!”
萌竹一臉委屈,訕訕地說:“我不是怕驚動別人嘛!等下被人發現…”
他痛苦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滿面陰晴不定,咬牙切齒地低吼:“流氓豬!你太入戲了!”
“不要叫我流氓豬!我不是豬!”她不甘示弱地嚷嚷道,忽明忽暗的水眸中,燃燒着一束與她的娃娃臉極不相襯的怒意。
看到她極度糾結的表情,許其然不知為何隱隱想要發笑,他忍住笑意調侃她:“不是豬,那就是流氓咯!”
流氓?!許是被這個詞刺激到,萌竹頓時被滅了氣焰,敗下陣來,“哎,那還是流氓豬。你要是在大街上喊我一聲‘流氓’,估計我就沒臉活了。”
與一個靠嘴吃飯的男主播鬥嘴,不是找死么?!她當機立斷作出一個決定,——以後還是少與這個男人說話為妙。
停止了拌嘴,狹小的酒店客房頓時安靜下來。兩人各懷鬼胎,分別佔據了兩張淺棕色的布藝沙發椅端坐着,遙遙相望。
許其然當下想的是,如何甩掉這個麻煩又難纏的女人。
萌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眉頭微皺,彷彿藏了惱人的心事。她好奇地猜想着,目光不禁落在他微敞的領口。
綴滿寶藍色圓點圖案的白襯衫,讓她怎麼看都覺得他風流倜儻。而松垮地繫上幾顆紐扣的前襟處,不小心裸|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肌膚,實在太過香艷,萌竹不由自主地“咕嚕”吞下一串口水。
她心下暗罵自己太無恥了,可卻挪不開視線,一路向下看去。咦?他的緊身牛仔褲前端為什麼微微凸起?難不成…
感覺到萌竹直勾勾的注視,許其然莫名其妙地順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發現那束猥瑣的目光竟然停在自己的下身。
他瞭然一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全身一激靈。無限美好的遐想被驚擾,萌竹有些氣惱,又有些心虛。
可是不待她開口,許其然重重地跺了跺腳,接着用大手向下拉了拉牛仔褲,褲頭處的那塊凸起立刻不翼而飛了,他薄唇輕啟,用充滿玩味的聲音說:“這個叫‘空城計’,你不知道牛仔褲的設計都是這樣的?”
鬼心思被無情地戳穿,萌竹頓時兩頰發燙,火燒一般,太丟人了。她呆若木雞地望着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心想,原來不說話也會出事的。
“放心,我還至於對你有興(性)趣。”**的聲音再次想起,卻透着無盡的嘲諷。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進了洗手間。
此刻的萌竹很沮喪,她雖然沒有花容月貌、傾城之姿,但好歹也算是個甜美可愛的女孩,從小到大,她還是頭一次面對這般難堪的譏諷。
不過生性大大咧咧的萌竹並沒有難過多久,很快地,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那便是——等待美男出浴。
左等右等,奇怪,為什麼洗手間始終不曾響起“嘩嘩”的水流聲?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洗手間門口,為了避免跌入陌生懷抱的慘劇重演,她不敢把身子靠得太近。
不消一瞬的時間,洗手間的門“砰”地一聲突然打開了。貓腰站在門口的萌竹,如遭電擊般挺直了身板。
許其然似乎對她詭異的舉動見慣不怪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想不到你還有偷窺的癖好啊!”
萌竹顧不上他的冷嘲熱諷,眸光落在他乾爽的頭髮上,疑惑地問:“你為什麼不洗澡?”
懶得與她啰嗦,許其然實話實說:“我嫌外面的毛巾不幹凈。”
他有潔癖。這是萌竹今晚對他下的第二個定論。
潔癖這個詞,讓她想到了老爸。有潔癖的人其實蠻辛苦的,就像劉父每次外宿,都要自備毛巾、床單什麼的。
從小耳濡目染,萌竹對於應付潔癖方法自有一籮筐。本來她並不想管許其然是否洗澡這種無聊的問題,但是一想到盛夏的天氣里不能洗澡,絕對很痛苦,她的小心肝又軟了。
她咬了咬牙,決定以德報怨,“其實…你洗完澡可以用紙巾擦乾身體的。”
怎奈他完全不領會她的好意,淡聲說:“紙巾掉渣。”
原來他果然試過這個方法。萌竹的大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個誘人的畫面:一個妖孽、腹黑的男人,赤|裸裸的健壯身軀上,粘滿了白花花的紙巾屑…
她忍不住“嘿嘿”咧嘴乾笑了兩聲。許其然顯然猜到她想到了什麼,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萌竹一手拎過自己的大手袋,埋頭在裏面一陣天翻地覆的扒拉,終於掏出一小包紙巾,她笑嘻嘻地說:“這個是在香港買的,廣告語就是‘不掉屑’的紙巾,你可以試試。”
轉念想起許其然嘲弄她給婚紗店做宣傳的事情,她馬上很誠懇地補了一句:“我不是紙巾廠的老闆,只是覺得不洗澡真的很難受。”
他心下一暖,這個女孩也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況且,東奔西跑了一整天,他確實很想洗個熱水澡。
可當他伸手準備接過萌竹遞上來的紙巾時,她卻突然把手縮了回來,她明目張胆地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悠悠地說:“依你的身材,應該用不了一整包紙巾的。”
話音剛落,她已經熟練地抽出一張紙巾,塞進他尷尬地停在半空中的手掌。
居然被這個死丫頭耍了,許其然的感動蕩然無存,他深邃的眸子向萌竹射出兩簇火苗。
對他這種妄想用兩簇小火苗烤死她的心態,萌竹非常不滿意,她決定“報復”。
“你愣着做什麼?你嫌紙巾太多?也是啦,現在流行環保。”說完,她一探身,又把許其然來不及握緊的紙巾搶了回來。
“哎,我就,這紙巾做成四層的實在太浪費了。”她嘴上自言自語地說著,手上把已經被揉搓得皺巴巴的紙巾,一層一層地撕開,平攤在床單上,她的神情極為專註。
末了,她抓起其中一層薄的不像話的紙巾,大方地甩給許其然,又苦口婆心地說:“愛護地球,人人有責。曲奇,你省着點用啊!”
許其然抽了抽嘴角,用修長的手指捏着一張迎着空調風招展的紙巾,緩緩地走進了洗手間。
誰讓他這麼想洗澡呢!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