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鄒宸一臉嚴肅的出現辦公室中,此刻緊緊扼住顏喬尤的手臂。
米桑鼻翼翕動,眼淚落了一臉,一雙眼睛滿是霧氣,巴巴地看着鄒宸。
顏喬尤使勁抽手,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姓鄒的,你鬆手!”
“鬆手讓你再打她嗎?”
聲音不高,卻有着莫名的震懾,顏喬尤明顯向後退了一步。
腹誹這個男人說翻臉就翻臉的陰晴不定,可一想這兩人原本就是兄妹,她才是多餘的那一個,這般護短也就顯得合情合理起來。
偏偏她受不得一點點欺誨,就是無理也要找理出來,更何況這次是米桑先挑的事端。
“你那個好妹妹把我的策劃書弄花了,要我怎麼忍!”
鄒宸稍一踟躕,手剛想松,米桑就哭了出來。他冷言一句,“你先把手鬆了。”
顏喬尤咬着下唇和他僵持,他的手不松,她拽住米桑領口的手也不會松。
他的眉心緊蹙,眸色深的要將她吞下,唇瓣抿成一道線。
一閃念后,顏喬尤先鬆了手,再看着米桑猛然投進他的懷抱。
他的手漸漸鬆開,滑過她的手背,竟然冷得冰心。
心被浸在這份冰冷中,有點痛,卻也只是一點點,慢慢散開成一片暗悶。
她在心裏把自己恨了千萬次,選擇妥協,是怕這一場僵持無限延長,直到最後,他都不會先行鬆手。
這股妥協的恨意遠遠比米桑弄髒她的心血來得更為強烈,她抓過那本策劃書猛地砸向鄒宸。
“你自己慢慢看。”
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再看時,她已經奪門而出。
她一路跑去,在電梯口撞上周若谷,兩腿本就軟,此刻,心也猛地下沉,連帶着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顏小姐,你沒事。”
她抬目望向他,讓他整個人都獃滯了一刻。
漂亮的桃花眼,卻有種東西沉在眼底,無奈、沮喪、失望……他想不到,她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顏喬尤走進電梯,使勁按着按鈕。門外只有周若谷,望着她,無能為力。
她轉身,將一切隱匿在背後。
門被什麼卡住,接着便有門開的聲音。
再轉身,鄒宸已經鑽進了電梯。
*
“你出去!”
顏喬尤指着門外,一副不容置喙的語氣。
“我不出去,要出去你出去。”鄒宸頭一偏,微眯起眼睛望向她,“小姐,這兒可是我的地盤。”
他一副無賴的語氣,就是要把她吃定一般。
顏喬尤看不慣他這副樣子,衝過去按開門鍵,卻被他順勢抱進懷裏。
門合緊,電梯迅速下移。
“你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顏喬尤又扯又打,用了十分的力氣,恨不得將他推到地上踢兩腳。
鄒宸真是怕了這個女人,手上用力,將她逼退到電梯一隅,雙手支在牆壁上。
顏喬尤整個人都被禁錮在一方狹小的空間內,他直着身體,低頭望向她,眼中是不羈的神色。
陰影自上而下壓抑下來,籠罩住她所有的掙扎。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笑,極淡,“我讓你出去你就出去?”
顏喬尤只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四處都瀰漫著他的氣味,鑽入肺腑,她幾乎快要窒息。
“你都那樣說了,我還死皮賴臉留着做什麼?”
他突然俯身和她平視,一雙墨黑的眼睛,深邃的可怕。
顏喬尤早已木了腦子,此刻聽見他擲地有聲的話語,更是添了一層迷惘。
“記住,以後就是我趕你走,你也要厚着臉皮賴着我,不離開我半步。”
是命令的口味,比她的還不容置喙。
他的唇僅在咫尺之外,此刻漸漸貼近,帶着微重的喘息。她獃滯地看着,竟無招架之力,任憑空氣被盡數抽走。
“叮”的一聲響,門開了。
*
“啊,對不起,鄒董。”
公司員工見情況不妙,扭頭就跑。
顏喬尤卻突然回過神來,抵着鄒宸的前胸,用力將他推開。
他踉踉蹌蹌退了幾步,撞在一邊的牆壁上。
顏喬尤還嫌不解氣,上前用腳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下,看他疼得齜牙咧嘴這才舒了口氣。
他瞪着眼睛,說得一本正經,“你再鬧我現在就把你吃了,電梯裏有攝像頭,我們自導自演拍一部愛情動作片,相信會轟動全城!”
顏喬尤懂得能屈能伸,此刻閉了嘴,只用鋒銳的眼神望向他。當電梯停在一,她箭一般衝出去,還不忘轉身留下一句話。
“我怎麼會你這個滿腦子精蟲的男人啰嗦這麼久!”
言下之意便是,她顏喬尤要徹底和這男人劃清界限,能少啰嗦就少啰嗦。
鄒宸怎麼會聽不出來,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看着一輛悍馬駛出,擋在了她的面前。
顏喬尤差點被車刮到,滿肚子的火還沒壓下,此刻又被扇了一把風,她一腳踢上這輛車,“喂,你怎麼開車的!”
鄒宸摟住她的雙肩,幾乎是將她拖進了車裏。
顏喬尤知道自己掙扎也沒用,索性坐在位子上,一張臉陰沉到極點。
鄒宸湊過來,“小尤。”
“別煩我。”
她板著臉,偏偏他看了想笑,“桑兒被家裏寵壞了,今天的事我代她向你說聲對不起。”
顏喬尤簡直想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要是真心想道歉,就把她的策劃書帶來給我,我也要潑一瓶墨水上去!”
他的臉冷下來,“別這麼錙銖必較行不行?”
這副樣子落在顏喬尤眼裏卻是有了另一重意思,和她擠出點笑意很是不易,可她一提那米桑,他立刻就能給臉色她看。
孰輕孰重,一比便知。
她索性扭過頭去,眼不見為凈。
鄒宸已是不耐煩,卻按着性子來哄,“晚上我請你吃晚飯,當成賠罪,怎麼樣?”
她不吱聲。
“那明天你重帶策劃書來,我給你一個上午來向我推銷創意,我還請你吃午飯,怎麼樣?”
這一點聽起來還不錯。
她撇撇嘴,“我忙得很,讓下屬的一個總監送來。”
鄒宸勾過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似是要看到她的心裏去。
“你敢,你要是不來,我就直接把廣告案交給聚星。”
這一招果然足夠致命,哪允許顏喬尤說個不字?
“鄒宸,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我只想看到你。”
一個停頓,吻即刻落了下來,她卻猛然向後退,他的唇落在她精緻的下頷,一點點啃咬開來。
迷失中散了力氣,被這個女人一把推開。
她捂着嘴,向後退去,緊緊靠在一邊的車門,似是一隻受驚的小鹿。
鄒宸饒有興趣地看着,這樣的顏喬尤實屬少見,他很喜歡看到她如此柔弱的一面。
“再動手動腳,我就閹了你!”
看似柔弱——如果她不說這一句的話。
司機的動作顯然一滯,透過車內後視鏡小心翼翼地看過去,鄒宸冷眼望過去,他立刻埋頭開車。
窗外是一派車水馬龍,時間臨近正午,她卻和這個男人坐在車上亂逛。
“送我去公司。”
鄒宸不理不睬,拿起一邊的財經雜誌仔細翻閱。
顏喬尤一把奪過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他挑起眉梢,將她一陣打量,“我要不把你的鬼脾氣改過來,我就不姓鄒。”
*
車子駛到南陵的一片老城區,顏喬尤剛剛下車,便立在原地移不開步子。
以至於鄒宸過來摟住她的肩,她都忘記逃開。
“還記得這兒嗎?你家,我家,文正家還在下一條街。”
當然記得,住了十幾年的一處地方,怎麼會記不得。即使這裏已快被夷為平地,早就是滿目瘡痍。
推土機的轟隆聲響在耳邊,她微微回神,“當然記得,還記得很清楚,搬走的時候,豆豆被媽媽扔了,為此我還哭了一天。”
鄒宸一臉不信,眼中的眸光都是揶揄,“你還會哭?”
“那時我剛剛十八歲,你走了,文正去上大學,喬修在叛逆期,好容易有隻乖小狗陪我,它一走,我當然要哭。”
鄒宸邊聽邊點頭,“其實我的意思是,我連條小狗都不如?我走的時候,你可一滴淚都沒留。”
顏喬尤瞥了他一眼,掰開肩上的那隻手,甚至嫌惡地撣了撣灰。
鄒宸看得一陣牙痒痒,迫切地想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她卻蹲去一邊,用手摳着土,“說什麼老城區改造,這都多少年了,還是一片頹圮。”她一抬頭,“你怎麼不把那天價房蓋這兒來?”
“有想過,只是這塊地政府一直沒公開招標。”他垂目看她,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以後說不定要請你幫忙。”
顏喬尤笑了笑,她一個小總監,怎麼幫得上這種忙。
鄒宸蹲去她的身邊,拿過她沾滿泥土的手,擦了又擦,握在手心。
“現在不生氣了。”她拚命拽着手,他卻握得緊緊,甚至拿着那隻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思慮再三,這才低聲說道:“只要一想到你,只要和你在一起,這裏就跳得很快。”
她的手不夠大,被包在他的手掌下,那股熱度卻從他的手上傳到她的臉上。
慌忙之中,她站起身子,不安地理着頭髮,“我記得我在後院埋過東西,我去看看還在不在。”
她踩在土上,走得不穩,腳步卻很輕快。
鄒宸收斂神思,剛剛太過投入,連他自己都差一點點要相信所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
顏喬尤坐在一邊的石頭上,興緻勃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舉鍬挖土。
鄒宸沒做過這些體力活,挖土的樣子很是笨拙。周圍有工人聚集而來,幫着這位老闆模樣的年輕男人一起翻土。
她就在一邊瞎指揮,看他們忙得團團轉,心裏別提多開心。
直到有人觸到一個鐵傢伙,鄒宸過去的時候,從中撿起了一個鐵盒子。
“真的有啊,我明明是瞎說的。”
在鄒宸一臉無語,顏喬尤接過那個盒子,盒面已經銹跡斑駁,上面的漆差不多掉盡,只隱約能認出,這是她小時候的一個曲奇餅罐子。
盒口相連的地方已然銹住,她用指甲摳了半天也沒動靜。鄒宸接過去,敲敲弄弄幾下,就打了開來。
盒子裏是各種各樣的小東西,她的扎頭皮筋,摔成兩半的發卡,做成小龜的貝殼,最底下有一張照片,早就已經褪了色。
鄒宸接過來看,照片和他夾在相框中的那張一模一樣。翻過照片,還有一行稚嫩的筆跡。
“寫得什麼,快點給我看看!”
鄒宸的笑容漸漸濃了起來,舉起照片,不讓她夠到,嘴裏還大聲念着,“小尤最喜歡宸哥哥。”
顏喬尤急得直跺腳,無奈他個子高,無論她如何跳,都抓不到那張照片。
“你騙人,我才不會那麼寫,宸字太難,我到了十歲還總是寫錯!給我看看!”
“小尤,你就承認,你是從什麼時候暗戀我的。”
“才沒有!”
顏喬尤恨得直咬牙,貼到他身上,將他的手臂拉在眼前。
“‘小尤最喜歡’——”
顏喬尤不說話了,她竟然寫得是“成哥哥”。
只能狡辯,“我那時年少無知,喜歡成龍,喊他成哥哥不行啊?”
無人回答。
抬頭看向鄒宸,迎上的卻是他俊凝的一張臉,彼此的身體緊靠,她能聽到他微重的呼吸。
而他的唇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