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冬日的暖陽穿過透明的玻璃,跳躍於屋中的長毛地毯。
鄒宸急促的腳步被地毯吸去,身影站成憂鬱,如同一顆孤獨的白樺。
米桑厭惡地一瞥顏喬尤,也跟了過去。她比鄒宸足足低了一個半頭,此刻跳坐上窗檯,視線在報面和他的臉上遊離。
“你也看到了,上樑不正下樑歪,她爸爸是這種人,她會好到哪裏去?”
鄒宸不吱聲,一目十行地掃着,頭版頭條,佔了兩大張頁面,從人物生平到家庭簡述,將顏家詳盡地展現於大家面前。
當然不是什麼好事。
米桑軟軟喊一聲“哥”,擋着報紙,“周若谷呢,爸給我來了好幾次電話,讓我吩咐人去找。他還說這幾天就要回國,也是為了親自找他。”她皺着眉,是一臉不解,“爸幹嘛這麼關心他,火急火燎地要找他。”
鄒宸將報紙一合,眉角一挑,陰沉的臉上多了點怒意,“這個消息是你告訴這家報社的?”
“你幹嘛吼我!”她從窗台上跳下,墊着腳仰面瞪他,“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我上哪兒告訴報社去!”
鄒宸將報紙塞進她的懷裏,肅然地命令,“我不允許這個家裏再有任何關於這件事的報紙,你立刻給我清理掉。”
米桑簡直覺得莫名其妙,“爸反常也就算了,你還跟着他一起反常,你喜歡誰不行,偏偏要——”
“閉嘴。”鄒宸沒走幾步,又轉身望她,“你如果喜歡顏喬修,現在就可以去美國找他,別把一腔怒氣撒在她身上。”
“哥!”
米桑跺着腳,他竟然頭都不回地往前走,挽上顏喬尤,在她耳邊輕語一聲“沒事”,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
鄒宸扶着顏喬尤上,她斜斜瞥一眼這男人。
心裏是有些顧慮,腦子卻動不快,慢騰騰想着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夠難倒鄒宸。
他一轉頭,看到這女人凝起的嘴角,心裏已經瞭然。
她是想問又不屑於一問,他索性挑明了說,“真沒什麼事,你乖乖上去休息,我讓人端碗粥過來。”
顏喬尤聽得出這話里的寵溺,卻是吃了蒼蠅一般的不舒服。他也不過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突然變得如此低聲下氣,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越是這樣想,她越是覺得心裏堵得慌。躺在床上,他親自彎腰幫她拖鞋,又拉上被子,給她掖得嚴實。
顏喬尤看不下去,一掀被子,語氣尚算得上平緩,“我累了。”
“那就睡一會兒。”傭人上來,將一碗粥遞到他的手上,鄒宸用勺子攪動着,吹着熱氣,“不過要先喝一點粥。”
“你自己喝,我不餓。”她是故意挑釁,只拿眼角的光看他,“我說了我累了,你出去。”
鄒宸哪裏會聽,將她從床上拖起來,攬進自己懷裏,舀了一口粥,吹冷了,遞到她的嘴前。
她不張嘴。
“你在飛機上吐過,別以為我不知道。”鄒宸的表情極淡,眸光卻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就是你不想吃,孩子也餓了。”
顏喬尤終於笑了出來,這男人是說出自己的心聲了,推開他的手,才不會聽他的話。
鄒宸耐住性子,自己喝了一口粥,支起她的下巴,嘴對嘴餵過去。
顏喬尤掙扎的很厲害,他的力氣卻不容她逃脫,柔軟的唇緊緊貼上她的,在她一聲驚呼時,打開她的齒關,舌尖推過溫熱的粥,一股腦送過去。
速度之快,讓顏喬尤都覺得不可思議,含着這口粥,想吐。
鄒宸早就猜出她的這一動作,食指拇指分別扣上她的上下嘴唇,手掌包住整個下頷,微微用力一抬。
“咽下去。”他冷着眸光,一字一頓,“咽下去。”
顏喬尤被他控制得死死,心裏是一千一萬個不服,喉嚨還是做出了吞咽的動作。
他用嘴給她喂粥,想想都覺得噁心,從心底一直翻騰到咽喉。
他鬆了手,又是一口餵過來。
顏喬尤擋不住,就這樣被他一點點餵飽。
直到最後一口粥進入她的胃裏,這場折磨才停了下來。
顏喬尤擦着嘴,噁心,卻始終吐不出來。她一臉幽怨地看着鄒宸,眼睛裏燃燒着灼灼的火焰。
鄒宸卻是心情大好,手撫過她微微紅腫的唇,“對不起。”輕鬆的道歉,毫無誠意的樣子,手指輕輕點着這張唇,“看來以後都要這樣喂你。”
顏喬尤才懶得和他說話,將身子縮進被子,一直拉過頭頂,囁嚅一句,“睡覺了。”
“嗯,好。”鄒宸搖搖頭,將那被子拉下來,又將她緊緊蹙起的眉頭撫平,“到了晚飯我再叫你。”
揉揉她的頭髮,在額上印下一吻,她是僵着一張臉,他卻饜足地笑着。
修長的身影在房間內消失,門被輕輕帶上。
顏喬尤靜下心,聽他的腳步漸漸走遠,這才翻身坐起,抓起一邊的電話撥了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暫時無法接通……
她好容易從幾乎封閉的環境中逃離,卻依舊被囚禁在另一重監獄之中。
*
十二月的陽光,照在身上,依舊擋不住寒冷刺骨。
一片黑色、白色中,有異樣惆悵的歌曲。
她穿着一襲黑色長裙,被凍得渾身顫抖。
卓文正摟着她的肩,在她耳邊低語,“宸沒空回來。”
“嗯。”說不上失落,彷彿是早就猜到一般,只是心裏深處隱隱有點疼,“我有點想他。”
“我也是。”卓文正聳聳肩,“沒事,下次我帶你去看看他。”
“好。”
顏喬修還是莽撞少年一個,一身朋克打扮,手裏捏着一份紅色的東西。
“姐,這是爸爸給你的?”他遞過去給她,“好大一筆錢,足足有七個零!”
她是一臉慌張,將卡接到手裏,惱道:“今天是爸爸的葬禮,你穿成這樣像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尊重過爸爸!”
顏喬修一臉不在意,“難倒穿得一本正經就是尊重,我穿成這樣就不算尊重?顏喬尤,你的世界觀價值觀簡直扭曲到極點!”
卓文正上來打圓場,“喬修,你姐姐心裏不好受,你別這樣吼她。”
“別理他,他就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顏喬修更加惱火,拉着顏喬尤的胳膊,“要不是他們卓家吸血鬼一般逼着爸爸,爸爸也不會死得這麼早,你還在這兒和他們卓家糾纏!”
“顏喬修,你胡說些什麼!”她揚着手要打下去。
顏喬修索性仰起頭,將臉伸到她面前。
“啪——”
*
“啪——”
顏喬尤猛然驚醒,滿身滿頭的汗。
房門被人推開,用了極大的力氣,夢裏現實交織在一起,顏喬尤有短暫的不知所措。
不是鄒宸。
腳步聲又高又急,她剛一揚頭,視線里便闖進了米桑的人影。
“什麼事。”她沒什麼好氣,“你給我出去!”
米桑的眼睛紅了一圈,整張臉因為盛怒而扭曲得可怕,她將一份報紙猛然砸下。
“看看這個。”
顏喬尤將下唇咬得發白,抓起報紙剛要扔出去,突然就看到報紙上斗大的幾個紅字。
“反腐倡廉任重道遠,前任市長案底被揭”!
“清廉市長名譽不保,貪污千萬公款吃喝”!
顏喬尤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彷彿天地連為一體,她在其中墜落飄零,最終重重摔倒在地。
千百個日子的膽戰心驚之後,她的秘密,她心裏的傷疤,終究被揭露於世人面前。
顏家毀了。
她卻反而有一刻的輕鬆,有些東西藏在心底,掖得太長太久,臭了爛了,暴晒在陽光中,會有刺骨的痛,卻也有坦蕩蕩的喜。
米桑是失魂落魄一般,坐到她的身邊,聽到她自嘲般的笑,繼而認命地低語,“鄒宸,他對我真好……”
“這件事不是我哥哥做的!你爸爸自己作風不正,就別怪有一天有人挖出他的醜聞!”
“他是你哥哥,你當然為他說好話!”顏喬尤變了臉色,掀開被子,從床上跑下去,“但那個人是我的父親,他再壞再貪,也是我的父親,他都死了,你們憑什麼這樣對他!”
“別裝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你早就看到了這份報紙!”米桑跟着跑出去,拉住她的手,“顏喬尤,我再說一次,這件事不是我哥做的,你何必要遷怒在他身上,還一出手就是如此的狠!”
“你滾,我才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要親自去問他!”顏喬尤拚命甩着她的手,眼睛痛得無以復加,“你和他一樣下|賤,你勾引我弟弟,讓我們姐弟反目,米桑,你真的夠了!”
“呵呵,顏喬尤,你演得真好。”米桑是一陣苦笑,“要找我哥哥嗎?他被警察帶走了,去警察局找。”
他,鄒宸,被警察帶走了。
顏喬尤猛然一愣,為什麼?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做的。”米桑將她的手猛然一甩,“你給周若谷打過電話,下午十三點十分。”
不是的,不是她,電話沒通……
顏喬尤失魂落魄一般,向後踉蹌幾步。
“小心——”
有人在耳邊喊着什麼,她聽不清,身子一側抓住欄杆,腳下是空無一物的空氣,她看到台階在眼下蔓延,她想踏上,卻控制不住下墜的身體——
劇痛隨着堅硬的梯一寸寸刻入她的肌骨,有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涼的讓人膽戰心驚。
意識消弭前,她看到有人從陽光里跑來,一遍遍喊着相同的名字。
“小尤……”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忙天哪天哪,一天八節課下來,我趕在八點終於寫好了,學校是靜態IP,拿了BF的電腦改了IP一直登不上網,急得我要死……只能用上鋪的電腦了……於是,明天很有可能不更,我下午四點有考試,晚上還有兩節課,如果我寫好沒有斷網,我就更……
於是,我走了,我要去做機械設計的作業,還要用BF的電腦去練習電算化……有人考電算化么明天……天哪……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