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一石二鳥
見陳太后臉上難以掩飾的動容,太皇太后也是一陣沉默。
做出這樣的決定,對太皇太後來說,又怎能不艱難。
可事已至此,她哪裏還有別的選擇。
“好了,莫要再哭哭啼啼了。這總的走一步看一步的。”
雖陳氏心裏已經清楚自己不可能有任何贏的機會。可此時此刻,她又如何能夠相信,兒子禪位之後,就真的能落的一個閑散王爺的身份。
這禪位之人,豈能善終。
見她神色間的擔憂,太皇太后沉聲道:“謝家功高震主,可等韓家真正坐擁這天下,那便是外戚,但凡坐上那個位子的人,都是帝心難測。哀家在這宮裏這麼些年了,哀家就不信,謝家不會遭了聖心猜測。”
“何況,謝家的老祖宗可是鳳陽大長公主殿下,若沒有鳳陽大長公主殿下,哀家許還不能下定這樣的決心,這樣放手一搏。”
陳敏就是再愚鈍,這個時候也知道,太皇太后是想藉著鳳陽大長公主這個老祖宗來庇佑皇帝。
可這真的不是奢望呢?
若鳳陽大長公主還知道自己身上留着朱家的血液,就不該看着韓家這樣做大,更不該和韓家這樣裏應外合。
可她沒能阻攔這些,陳氏如何敢相信,鳳陽大長公主真的能庇佑的了皇上。
便是退一萬步來講,鳳陽大長公主即便存着惻隱之心,應允此事。可鳳陽大長公主年歲擺在這裏,等她一去,謝家的子孫如何還會顧及這些,還會遵守這樣的承諾。
這樣的預想讓陳氏後背一陣涼嗖嗖的。
她正要道出心裏的顧慮,卻見太皇太后輕抿一口茶,道:“陳氏,你要知道,謝家幫着庇佑皇上,手中便留了籌碼在。功高震主,帝心難測,這些我們能想到,謝家人不會想不到。既如此,謝家不會推脫此事。”
“而只要謝家在一日,皇上便能安然無恙一日。”
聽着太皇太后的解釋,陳氏瞬間呆在了那裏。
是啊,太皇太后所說不錯。
畢竟兒子即便禪位,而謝家緊隨韓家其後舉起旗幟,這天下人雖不能把逆臣的帽子扣在謝家頭上,可朝堂中,又有多少人心裏是沒數的。
謝家以為得了這從龍之功,可也是暗藏危機呢。
更不要說,永昭郡主自幼被嬌寵着,眼中如何能容得下沙子。如今,區區一個孟氏都容不下,日後後宮佳麗三千,屆時謝韓兩家的矛盾可想而知。
所以,謝家若是聰明的話,絕對會把小皇帝握在手中的,這一來給謝家博得寬厚衷心的名聲,二來,也是謝家手中的籌碼。
想到這,陳氏的身子突然一僵,這,若按照這樣想,太皇太後主動選擇讓兒子禪位,走這樣一招棋,並非只是為了給朱家保留最後一絲血脈,這根本也是給韓謝兩家留了反目的隱患。
難道,太皇太后原本就是為了這樣一箭雙鵰?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陳氏怎能不震驚。
這還是她認識的太皇太后嗎?
太皇太後向來仁慈,寬厚,不問朝政。
可如今,卻要埋下這樣的隱患?!
見她眼神中的震驚和不知所措,太皇太后幽幽道:“好了,你回去吧。明個兒哀家就宣祈王入宮來商討禪位一事,這些年祈王府掌控宗人府,這禪位一事,自然不能少了祁王參與。”
今個兒太皇太后太讓陳氏震驚了,陳氏緩緩站起身,也沒敢多問,就緩步退了下去。
太皇太后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神色很是凝重。
景嬤嬤開口道:“娘娘,這太後娘娘也並非真的愚鈍,方才娘娘那番話,奴婢瞧着,太後娘娘也揣摩出您的深意了。”
太皇太后暗暗嘆息一聲,拿起身側的茶水輕抿一口,幽幽道:“哀家只希望,一切都在哀家的算計之內。這樣,總有一日,韓謝兩家會反目的,到時候,朱家的列祖列宗,也總該知道哀家的苦心謀划的。這樣,哀家也不算是朱家的罪人了。”
因為這宮裏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太皇太后的身影瞧着難掩蕭索,可這一瞬間,太皇太后單薄的身軀卻給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謝元姝才用過早膳沒多久,便有丫鬟進來回稟:“郡主,方才從宮裏傳來了消息,說是今個兒早朝有數位御史同時參了鄭皇后。”
“說鄭皇后這樣的毒婦,萬不能入帝陵。成國公府也難逃數百條罪狀。”
聞着這消息,謝元姝絲毫都不詫異。這鄭氏一倒,這樣的結局,也算是預料之中。
她正要擺手讓那丫鬟下去,卻聽那丫鬟繼續道:“郡主,聽說退朝之後,太皇太后獨獨宣了老祁王往慈寧宮去。”
這老祁王向來最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了,這京城接二連三的事情,老祁王最近都告病在家修養。今個兒卻去上了早朝,還被太皇太后宣召。
這必然是有要事要談。
謝元姝想及此,眉頭微微蹙起。
太皇太後會說什麼呢?難道是為了鄭皇后是否葬入皇陵之事?畢竟,她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為了給她個死後哀榮,太皇太后請老祁王出面,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太皇太后畢竟是老了,有惻隱之心,也不奇怪。
可雖有這樣的可能性,謝元姝還是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
而此時的慈寧宮裏,在昨個兒太皇太后讓自己往宮裏來一趟之後,老祁王這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直至早朝時,聽到御史們彈劾鄭皇后,老祁王才多少是鬆了一口氣。
太皇太後為了保全鄭氏的死後哀榮,這也不奇怪。
可老祈王萬萬沒想到的是,太皇太后並非為了鄭氏之事。竟然是為了小皇帝禪位一事!
這,這!
老祁王怎麼能不知道,太皇太后這是故意拉祈王府下水。
見老祁王惱羞成怒的神色,太皇太后暗暗嘆息一聲,道:“你和哀家也都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想必哀家也無需和你藏着掖着。”
老祁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后,終於是開口道:“這禪位豈是非同小可之事?娘娘您可曾想過,如何面對地下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