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瘸腳道人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黃軒就被母親叫了起來，洗漱后簡單吃了早飯，然後張氏拿着一套新的麻布短袍讓黃軒穿了，一看就是適合武人穿的練功服之類，裁剪卻是得當。
原來母親早就備着了？
黃軒暗暗的想，不過隨後就看到母親眼中閃動着的紅絲，立刻明白過來，這是母親一晚上沒睡好，臨時裁剪修改出來的衣衫。
可憐天下慈母心，黃軒頓時心中五味雜陳，學武的念頭卻反而變得更加猛烈強盛。
不學好武藝，有什麼能耐，在接下來的百年亂世中護住自己最親密的家人？
張氏臉上滿是慈愛，替黃軒整理好衣衫，捏了捏他的臉蛋，說道，“軒兒，要是覺得辛苦，就回來。”
黃軒點點頭，輕輕的抱了母親一下，這個動作讓張氏微微顫抖了下，不由得將黃軒緊緊摟住，下意識的說道：“軒兒，不要去學這個武了，好不好？”
張氏老話重提，聲音有些發澀。
黃軒卻是昂起頭，堅定的搖了搖頭。
張氏也就順勢放開了他，苦笑道：“走吧，你父親在門口等着呢，也不遠，聽說就在庄后那座矮山上。”
“庄后的矮山？”
黃軒有些迷糊，庄后那座山不高，山勢十分平緩，本沒有什麼大名，黃家莊的農戶習慣叫做門背山，很直白的意思。
山上很早前建着一座道觀，現在已經荒廢落敗了。黃軒和朱含等小夥伴有時候也跑上山去那邊玩，道觀里只有一個瘸了腳的管門老道，養了一條大黑狗，對他們這些鬧騰的小孩挺和氣，有時候還會摘些果子給他們吃，除此之外，貌似沒有其他人。
難道還有不為人知的世外高人，在這座小山中隱居？
黃軒推測着。
在習武這件事上，父親絕不會拿自己來開玩笑的。
推門出去，就見到黃昭負手而立，身後跟了一個挑擔莊客。
“父親！”
黃軒打了個招呼，撥開莊客擔子上邊蓋着的綢子看了看。
裏邊擺放的不是金銀綢緞之類的東西，一刀豬肉，幾包尋常的時令果子，還有一個微微發燙的食盒，另一頭則是一瓮沒有開泥封的酒罈，沒什麼特殊的，就是父親平日裏所喝的那種會稽黃酒。
就這樣去見一位世外高人，會不會寒磣了點？
黃軒暗暗的納悶。
“小腦瓜子中在想什麼？走吧。”黃昭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路程不遠，山上也不方便騎馬，反而是蹦蹦跳跳的黃軒走在了前頭，身後跟着文士打扮的黃昭以及那挑擔庄丁。
天氣有些炎熱，儘管門背山不高，但也是走出了一身熱汗。爬上山頂，頂上十餘株參天的松木遮着，使得那座老舊荒廢的道觀處在一片陰涼之下，加上山頂習習涼風吹過，黃軒也就不覺得熱了。
道觀是極小的，也沒有觀名，居中一個正殿，旁側就是兩間較小的木屋，一間用作瘸腳道人的卧室，另一件堆着不少雜物，搭建着一個簡易灶台。除了黃家莊的人，外人不會來此，所以根本沒有香火，瘸腳道人自己種點小菜，偶爾這個道人也會打些野味下來換糧食。
黃昭和黃軒站在殿外，那挑擔的莊客放下擔子，上去叫門。
不過瘸腳道人似乎並不在道觀當中，叫了半天也沒見裏邊有反應。
三人也不方便自顧自進去，就在門口空地上等着，正當黃軒覺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條滿是油光發亮黑毛的大狗從旁邊山道上躥出，見到來了幾個生人，狂聲大吠，黃軒卻和這條大黑狗是熟識的，輕叱了兩聲，隨後一逗弄，大黑狗很快收起敵意，圍着他搖起了尾巴。
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隨後就在山道上出現了……
黝黑一張老臉上帶着市儈般的笑意，看到挑擔的庄丁，那笑意就更濃烈三分，不過等瞧清楚最前面挺身而立的是黃昭，道人臉上矯作出來的笑容就收斂了幾分，明顯一怔之後反而變得嚴肅了，順帶着露出一絲敬意。
看來父親這個諸城二把手，雖然待人和氣，可朝廷官位擺在頭上，對老百姓而言，上位者的威壓終究不容忽視。
黃軒心中不由也泛起微微的優越感。
好歹自己還是個官家子弟不是。
不過，相對於瘸腳道人展露出來的面部表情，黃昭接下來的行動就更出乎黃軒意料了，黃昭快步迎了上去，對着瘸腳道人拱了拱手，舉止居然十分客氣。
要知道黃昭可是一縣數萬人口的二把手，位高權重，哪怕遇到德高望重的鄉老一類，都用不着提前拱手行禮。
這個瘸腳道人看上去絲毫沒有起眼之處，雖然面相蒼老，不過黃軒知道，這人應該正當壯年，年紀不會超過五十，並非是七老八十的耄耋，按照常理來推斷，當不起父親這位縣丞的一禮。
難道這就是父親替自己尋訪的名師嗎？
此時此刻，黃軒已經回過神，腦子中有了一個大概，目光一眨不眨望向這位以前就見過的邋遢道人。
不知是這道人以前故意藏拙，還是沒穿越前的自己懵懂，貌似沒有能察覺到他的不凡。
面目黝黑，寬面方耳，雖然一頭亂髮不修邊幅，胡亂扎着一個道髻，可或許只要稍做休整，然後散去臉上故意堆砌起來的市儈，就能看出此人的與眾不同。
尤其是這人一對眼睛炯炯有神，偶爾不經意間一瞥，居然如星辰璀璨，恍如能洞穿是非。
同站在一旁的父親比了一下，黃昭目測兩人的身高都差不多，大約一米六七八左右，不過道人一隻腳是瘸的，站着自然而然會有一些彎曲，黃軒推測，他腿沒壞之前肯定還要更加高大一些。
在體型上，黃軒又看出了一些不同。
父親黃昭平時也練習一些拳棒，因為身體鍛煉的不錯，看起來氣宇軒昂，帶着一股英氣，但這瘸腳道人的上半身卻明顯跟父親有所區別，要比黃昭寬大厚實幾分，說是虎背狼腰也不過分，尤其是他兩條手臂奇長，手腕處關節粗大，這麼一對比，應該就知道是前半輩子用慣刀槍弓箭的武人。
可惜一條腿瘸了，多大的功夫都得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