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嗎？
之後的幾天謝逸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所謂的超能力是指那些弄彎湯勺、透視、或者意念移物的話，她當然不信。事實證明那些把戲多半都是裝神弄鬼騙人的把戲。超能力簡直就和UFO外星人一樣不靠譜。
但那個奇怪的男人，他為什麼一見面就可以說出謝逸的身世情況，那絕對不是可以用江湖騙子的慣用手法能解釋清楚的，謝逸絕對沒有見過他，他的表現看起來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她，但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是孤兒？謝逸從來不對人提及自己的家庭情況，而且她的朋友很少，沒人知道她是被收養的，只是以為她和家裏關係不好罷了。莫非是他悄悄地監視自己？想到這種可能謝逸自己都覺得好荒謬，她絕對相信國家情報機構的力量，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被監視的價值。
睡在宿舍的床上，謝逸反覆地把那張卡片轉來轉去的看，她的暑期打工泡湯了，而且身上只剩下了最後一百塊錢。她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應該是馬上再去找一份短工，否則連下個星期的吃飯都成了問題。然而，她卻發瘋一樣的一直想着那個男人，想着他的話。
生活從來都是平淡到令人昏昏欲睡，每天都一成不變。謝逸從來沒有期望過自己擁有波瀾壯闊的歷險，雖然她蠻喜歡看各種懸疑小說和科幻電影。現在，猶如荷里活大片般的情節真的發生了，混血的高大男人，神秘莫測的詭異見面，語焉不詳的告別……要不是手裏這張卡片的存在，她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考慮過他是騙子的可能，問題在於，騙她有什麼好處？養父養母頂多算個中產階級，想綁架她來勒索錢財不可能。不說其他的，光是他穿的那件襯衫，恐怕價錢就足以支付謝逸一年的學費。
看着卡片上的地址，謝逸查過地圖，離學校並不是多遠，公告汽車五站路就到。她咬着牙，在床上翻來滾去。她有預感，如果去了大概會有危險，可是不去的話，她這輩子恐怕都會後悔。
“管他的，去就去，我還不信他能把我怎麼樣。”
謝逸給同一個寢室交情比較好的女生打了電話，叮囑她如果自己到晚上七點還沒有和她聯繫，就幫她報警。然後她翻身下床，收拾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比較精神，還在背包里塞了一支防狼噴霧劑，隨後出了門。
卡片上的地址並不是很難找，實際上它就位於C市最繁華的商務區最高那棟大廈的三十七層，謝逸長到21歲，還是第一次到這種看起來很高端很氣派的地方，不禁有點緊張。當她從超級豪華的電梯出來，走進地面亮得和鏡子一樣的大理石走廊的時候，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她覺得那個男人和這種商務人士出沒的地方真的太不搭調了。
“227號，227號，啊，有了，這裏。”
走廊上一排一排的門全是緊鎖着的，也沒有掛什麼公司的招牌，謝逸很容易就找到了唯一一扇虛掩着的門。很普通的鐵門，上面除了一個巨大的字母“E”之外，什麼都沒有。
“有人嗎？哈羅？”
謝逸小心的在門上敲了幾下，沒有人應聲，她倒是聽見了裏面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還是英語，說得又快又急，她一個單詞都沒聽明白。
“呃，那個，有人在嗎？”
謝逸又敲了敲門，她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決定在心裏默默的數三聲，要是還沒有人搭理的話就直接走掉。就在這時，門刷的一下被人從裏面拉開，謝逸沒有料到，還愚蠢的舉着手做出敲門的姿勢。
開門的是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老外，三十多歲，體格健壯，用一種看犯人的眼神上上下下把她掃了幾眼，腦袋一歪：“ein。”
“哎？”
沒想到會忽然看見國際友人，而且還凶神惡煞不像好人，謝逸開始結巴，緊張地往後退：“No，thanks,I——”
“進來，這裏不是見鬼的國際犯罪團伙。”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謝逸一聽就知道是那個奇怪的黑衣男，沒辦法，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絕對是讓人難以忘懷不會混淆的類型。謝逸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真的慢吞吞地跟着那個男人進了門。
轉過一個巨大的玻璃屏風，再經過一個同樣巨大的水槽，裏面有無數熱帶魚悠然自得的游來游去，謝逸來到了一間看起來像是辦公室的房間。一進去她就猛地咳嗽起來，裏面烏煙瘴氣，全是尼古丁的味道。
“隨便坐，想喝水的話自己倒。”
最邊上的辦公桌後面，那個黑衣男人正癱在寬大的扶手椅里，兩條叫人嫉妒的長腿翹在桌子上，沒有看她，而是仰頭盯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什麼難以割捨的奇異美景。而在房間的幾張沙發上，坐滿了各式各樣的西裝男，有老有少，有中有外，無一例外的都盯着謝逸看。那些可怕的煙霧就是從他們叼着的煙捲里製造出來的。
——她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你好像很忙，我還是——”
本能地感到了危險，謝逸開始朝着門邊退去，不料幫她開門的那個老外把退路堵了個嚴嚴實實，還露出一口白牙朝她友善一笑。
“就是這樣，沒什麼可說的了，雖然我很想說永別，不過考慮到你們的愚蠢，還是勉強說聲再見算了。”
黑衣男懶洋洋的揮了揮手，就像是一個下朝的皇帝，最後乾脆閉上眼睛，似乎打起瞌睡來了。詭異的是那些西裝男們看起來都很氣憤，還有幾個直磨牙，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反駁，默默地收拾了筆記本或者煙灰，一個個走出房間，至始至終沒有任何人多看謝逸一眼，就像她是個隱形人。謝逸覺得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窘過，低着頭自我催眠，假裝自己不存在。
最後一屋子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嘴裏叼着香煙，饒有興趣地看了幾眼謝逸，謝天謝地，他不是外國人。
“喲，就是她嗎？”
“不用你管，快滾。”
“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呢，別這麼無情啊。”
“把資料放下，人滾。”
“嘖嘖嘖，你的脾氣還是這麼爛，小心把人家小姑娘嚇哭。”
大叔一點都沒有因為他的惡劣語氣生氣，笑嘻嘻地站起來，謝逸發現他也很高，一舉一動頗有軍人氣質，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五官很端正，可以想像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帥哥。
“你好，初次見面，我叫黃——”
“沒人要你自我介紹，滾，一、二——”
黑衣男的聲音簡直可以發射出冰刀。
“好好好，真受不了你。”
大叔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提着自己的外套走了，不過出去了一半又回過頭來對她眨了眨眼：“你可以叫我黃sir，如果他欺負你，記得打電話報警，我們絕對第一時間逮捕他。”
“謝謝。”謝逸獃獃地說。
門關上了，屋子裏一片安靜，謝逸站了差不多一分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個黑衣男——哦，今天他換了一件銀灰色的襯衣，同樣貼身，簡直火辣到快要冒煙。特別是他仰着頭靠在真皮椅子裏的樣子，完全可以直接拍照上時裝雜誌封面。謝逸看了他三十秒，最後決定先把窗戶打開透透氣，這裏的二手煙快熏死她了。
“問。”
又過了三分鐘，那個男人終於移動了一下，看着她的臉，有氣無力地說——有氣無力是指他的腔調，實際上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充滿了攻擊性，像一條蓄勢待發隨時會跳起來的蛇。
“呃，好。你是誰？”
“為什麼不先介紹一下你是誰？”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不，我不知道。”
謝逸瞪着他，覺得他是在裝傻。那個男人不耐煩地歪了歪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克制住了想要口出惡言的衝動。
“衣着，項鏈，還有你的打工。”
“啊？”
“哦，上帝啊，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的腦袋長來是幹什麼的，除了滿大腦的廢渣還有什麼東西。”他翻了個白眼。
“你的衣着質地很好，可是脖子上卻戴了一條很陳舊的便宜項鏈，那不是有錢人家孩子會選擇的飾物，所以，是一個紀念品，而且從款式看，應該是二十多年前的東西，肯定不是你的，那麼極大可能是你母親的東西。但看看你的手，上面全是老繭，那是經常做事的手，你長期打工做的還是粗活兒。你缺錢。可是你的衣着樸素，這就表明你不是愛慕虛榮為了買衣服或者首飾。如果你的母親還在，恐怕也不會看着女兒做這樣的工作。所以，你的家境良好，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但你的鞋子是今年的最新款，很昂貴，那不是一個打工女學生會買的東西，別人的禮物，不會是朋友，是家人。然而它上面沾滿了泥，顯然你不是很愛惜，可你那個很便宜的眼鏡卻保養得很好，說明你和家人關係不好。哈，如果父親送的，即便他已經有了另外的妻子，從你精心保管母親的遺物來看，你也不會那麼不愛惜，SO……”
“停停停停！”
謝逸被他忽然冒出來的一大串鬧得頭暈腦脹，示意他停下，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好，她看過電視劇，某個著名的大偵探通過推理演繹可以從一個人的外形推斷出他的家庭愛好職業甚至習慣。聽他說得似乎很有邏輯，不過連她是孤兒沒有男朋友都能推斷出來，未免也太神了！
“OK，就算你像福爾摩斯一樣精通推理好了，可你為什麼臨走之前會問我那個問題？”
灰色的眼珠懶洋洋地轉過來，他帶着一種譏笑的表情看着她。
“什麼問題？”
“呃，就是，超能力什麼的……”
“哦，哦。”
他嘲笑般地拖長了聲音：“你以為我有超能力，所以才會一見面就說出你的家庭情況。”
“難道不是嗎？”謝逸鼓足勇氣反問，畢竟這才是她到這個地方來的理由。
“唔。”
他又開始撫摸下巴了，也許這就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謝逸看見他的手上依然帶着那副皮手套。
“你往後退一點，不不，再遠一點，和我保持大概三米以上的距離。”
他忽然說。
謝逸莫名其妙地照做了。
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仔細聆聽着什麼。
“哦，有意思，你的室友應該叫做秦梅，對。你讓她幫你打電話，如果七點之前你沒有和她聯繫的話……啊，她正在和她的男朋友約會，我恐怕她會忘掉這件事，你應該找一個更有責任心的人……”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謝逸快發瘋了，衝上去一掌打在桌子上。“難道你在監視我？”
他慢慢張開眼睛，灰色的眼珠定定看着她。
“不，我沒有，我根本用不着監視任何人。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他傲慢地指指自己的耳朵。
“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聽到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心裏在想什麼，哪怕此刻正和我隔着一個太平洋。想要知道你的事情太簡單了，仔細聆聽篩選，從裏面找出和你有關的消息就行了。我得說，你的朋友可真少。”
“不，我才不信，這不可能。”謝逸猛搖頭，“既然如此，那你說說，現在我在想什麼？”
“哈。”他挑高一邊眉毛，“這還用得着去聽嗎，你心裏想的事情都表現在臉上了——救命啊遇見瘋子了，早知道就不要相信他的鬼話——你現在就是這麼想的。”
“我還是不信！如果你有超能力的話，為什麼會不知道我的名字！”
“這就是為什麼要你來找我的理由。”
他狠狠一推桌子，讓那張椅子打着轉轉出來，正面對着她。
“我能聽見所有人心裏在想什麼，為什麼聽不見你的心聲？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完全屏蔽我的傢伙。你——難道也有超能力嗎？”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