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人與辣椒
等她悠悠醒轉過來,野人正老老實實蹲在她旁邊守着她。珞枝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特么不是夢,是現實。
跑不過,打不過,只能和平解決。
“你住這山裡?”珞枝問。
野人點頭。
“你家在哪?”
野人搖頭。
“你姓啥”
野人搖頭。
特么就一傻子野人,就會點頭搖頭。連句囫圇話都不會說。
珞枝不怕它了,她走回去繼續摘辣椒,野人看見她摘,也怪模怪樣學着摘,惹得珞枝直笑。
結果野人也學她扯着嘴皮子笑,珞枝被它逗得笑得打跌。
摘了滿滿一筐,足足有四五十斤重,珞枝使出吃奶的力氣都背不動,一旁的野人伸出手輕輕鬆鬆就提了起來。
珞枝突發奇想,要不把它帶回家,反正它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姓誰名誰,跟自己回家至少不用餓肚子睡山裡,再說家裏急缺一個勞動力,這傢伙貌似力氣很大呢!
“我要回家了,如果你願意跟我回去,就點頭。不願意就搖頭。”珞枝讓它自己選擇。
野人點頭,它甚至主動背起了背簍,就等珞枝在前面帶路回家。
野人身上的衣物污糟得看不出顏色款式,珞枝也不知它是男是女。路過一條小溪,珞枝站住腳,指了指溪水,又做了一個洗臉的動作。野人點頭搖頭一頓亂晃,珞枝直接拉着它站在溪水中,捧着水給它洗凈了臉。
野外的生活讓它肌膚格外粗糙,但它的眼睛特別黑亮,珞枝肯定它是“他”,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孩。
太陽西斜,兩人緊趕慢趕回到村時,月亮已經高懸天際。
黑夜中走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小的在抽噎,嘴裏嘟囔着“阿姐,我要阿姐。”
珞枝聽出是珞安的聲音喊了一聲“阿弟”,一個小人飛快的沖了過來撲進她懷裏,瘦肉的手臂緊緊抱住她的脖子,臉上淚痕斑斑。
“阿姐,你幹嘛去了?這麼晚你還不回家,我和阿爺擔心死你了。下次你出去一定要帶我一起”軟軟糯糯的童音里滿含依賴。
珞枝靜靜地抱了他一會兒,拿衣袖把他臉上的淚擦凈,牽着他的手和阿爺匯合。
“你這孩子天黑了還不知道回家?我都快心焦死了。你去哪裏了?”老爺子住着木棍吃力的站着,剛剛一路急行,腳疼得厲害。
“阿爺,我錯了,下次不會這樣了。阿爺,這是阿樹,他是我在山上撿到的人,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珞枝把新晉人名的阿樹拉到了阿爺面前。
夜色中穆老爺子也沒仔細看,只是疑惑這人是可以亂撿的嗎?
“珞枝,這人來路不明,這到我們家會不會不太合適啊?”自個家也就這兩天生活條件才改善,多個人多張嘴吃飯,又不知這人底細,孫女年幼單純,他可要好好把住這個家的穩定安寧。
阿樹一直沒任何反應和動作,好像說的當事人不是他一樣,一直靜靜佇立在珞枝身邊。
“阿爺,他和別人有點不一樣。咱們先回家再說,我都快餓死了。”珞枝肚子早就餓了,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煮飯吃飯。
“阿姐,我也餓”阿弟說。
阿樹肚子傳來一陣轟鳴聲,他也餓。
幸虧珞枝有先見之明把阿樹的臉洗乾淨,不然非得嚇死阿爺和阿弟。回到家擦亮燈后,阿樹顯出了真容,野人的樣子嚇得老爺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阿弟則死命抱着她不放,發出了聲聲驚叫。
珞枝好說歹說才安撫住受驚嚇的親人,擼起衣袖開始做晚飯。
把一碗粉蒸肉擱米飯里蒸着,這邊開始炒菜。珞枝想到自己今天發現的紅辣椒,洗了一把爆炒豬大腸,茄子豆角混合素炒,一刻鐘的功夫,做好了晚飯。
“這不是辣果嗎?”老爺子夾起一塊辣椒說道。
“阿爺,你見過這辣椒?”珞枝急忙問到。
“辣椒?這個不能吃啊,珞枝。這東西會讓人瞎眼,會讓人渾身火燒一般難受,真不能吃啊!”老爺子急聲道。
“瞎眼?不會的,阿爺。這個做菜可好吃了,你吃過後肯定會喜歡。”珞枝夾起一筷子往嘴巴裏面放,被老爺子一把打掉。
“你個孩子怎麼不聽呢?咱們村打獵的人都被這東西害過,有人帶回村,結果一扳開手上馬上就火燒火燎的痛,你穆伯娘的弟弟,就被這東西害得差點瞎了眼,你穆伯父診治了幾天才給他看好眼睛。你這一吃下去馬上就會沒命的。珞枝,阿爺就你和珞安兩個親人,你可不能再讓阿爺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穆老爺子堅決不讓珞枝吃。
珞枝沒辦法,瞪着辣椒默默咽口水。
阿樹趁她不注意,直接抓了一把往嘴裏塞,結果辣得他“哇哇”直叫,眼淚直流,好了,這下阿爺更不會讓她吃了。
那碗辣椒炒肥腸被阿爺拿去倒了,心疼得珞枝撓肝撓肺。
阿樹晚上睡牛欄,老爺子不讓他進屋睡,怕他趁大家睡著了對自個孫女孫子不利。
珞枝給他拿稻草鋪了一個床鋪,這傻子在上面高興得直打滾,珞枝笑彎了腰。
第二天早上,珞枝是被人聲吵醒的,她睡眼惺忪掀開竹簾才發現,自個家院牆外站滿了鄉親,而阿樹正頭髮上插滿稻草在院子裏追雞。
呃,一大早的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野人,我之前打獵見過一回。”一個獵戶說。
“野人怎麼會來穆老爺子家?”一迷惑不解村民。
“我聽說野人專門吃生肉,他會不會吃人肉啊?”此話一出,大家不約而同倒退了三步。
……
大家議論紛紛,對阿樹又怕又好奇。
追雞追了一早上的阿樹看見珞枝,幾個躥步跑到她身邊,手指着灶房。
特么我就是你的飼養員,珞枝悲催的發現自己找了個祖宗,還是食量驚人的祖宗,這人昨天差點把煮飯的鍋都給吃了……
大家看見野人直撲向珞枝,嚇得心跳加速,膽小的拿手蓋住了眼睛,這野人不會是要吃珞枝了吧?
結果發現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一個個搓搓鼻子走了。也有小部分不走的,阿樹呲牙咧嘴一番,全部做鳥獸散,世界安靜了。
早上珞枝做了滿滿一鍋南瓜粥、烙了十幾個餅子,拍了黃瓜,除了阿樹被粥燙得“嗷嗷”直叫之外,一家人吃得心滿意足。
老爺子腳傷未愈,只能在家靜養。
他皺眉看着阿樹衣不蔽體,滿頭稻草的樣子,和珞枝商量着帶他去河裏洗澡,衣服就穿老爺子的舊衣裳。
珞枝把阿樹叫到面前,手腳比劃了一通,阿樹滿臉高興得答應了。
珞枝牽着珞安,阿樹背着竹筐,竹筐里裝着老爺子的舊衣裳。
三人先去摘昨天剩下的辣椒,青的紅的全部摘凈。
珞枝今天聰明了,偷偷帶了半邊豬肚出來,她把辣椒拿石頭搗碎,加入一些鹵鹽腌制一下下,再抹到豬肚上,終於可以吃口辣的了。
珞安看阿姐吃得那麼香,要求嘗一小口,珞枝撕下一條豬肚給他,他小心翼翼咬了一丟丟入口,滋味不同於以往他吃過的任何味道。很快他就接受了這種味道,繼而欲罷不能。
阿樹卻不敢再吃,昨夜的記憶尤在他腦海里。
姐弟倆吃得心滿意足,帶着阿樹去昨天的溪水中洗澡。珞枝安排珞安監視阿樹,一定要洗得乾乾淨淨白白嫩嫩,呃,白白嫩嫩就太為難他了,算了。
珞枝坐在遠處聽見阿樹歡快的玩水,珞安小大人似的指揮他洗澡,唇邊溢出一朵微笑,歲月靜好。
洗乾淨換好衣服的阿樹顯露出他的本色,除了黑一點,體格健碩,烏髮濃密,五官英氣逼人,一不小心撿了個美男子,珞枝很滿意。
當阿樹背起幾十斤重的竹筐時,珞枝更滿意了。
三人回到家時,發現院子裏站了幾個人,他們一看見阿樹似見鬼了一樣,紛紛逃竄。
進來堂屋才知道,里正穆延堂大爺爺和族長穆貴樹爺爺都在自個家。
“里正好,族長好,”姐弟倆一一打招呼。阿樹背着竹筐站在珞枝後面面無表情。
“珞枝,村民們跟我說你從山上帶回來一個野人,鄉親們怕他野性未泯,誤傷人命,讓我過來和你阿爺商議,看是不是讓他繼續回歸山林?”里正開口說出自己過來的緣由。
“我阿爺怎麼說?”珞枝脆聲問到。
“你阿爺說人是你帶回來的,得由你做主,我瞧你阿爺是太嬌慣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拿什麼主意?要我說直接轟走,多費口舌甚。”穆貴樹張口嬌慣,閉口丫頭片子,珞枝聽得心頭火起,不搭理他。
“里正爺爺,阿爺從小到大教導我們為人處世要心善,我看他在山裏好可憐的,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的菩薩心腸不好嗎?”珞枝眨巴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問到。
“呃……”里正不知道怎麼回答。
“里正爺爺,你看看阿樹,他就是一個正常的人。他不是壞人,你看看,他幹活可厲害了。自從我爹娘去了,我阿爺苦活累活都一個人做,昨兒個上山砍柴還把腳都傷了,要不是大嵩哥及時發現了我阿爺送回來,我阿爺也許會……我和珞安一點都幫不上忙,可我們心疼阿爺。現在我們家有了阿樹,阿爺就輕鬆一點,阿樹也有地方吃住,這既幫了別人又幫了自己的好事,怎麼,不能做嗎?”珞枝眨巴着一雙大眼睛脆生生問到。
里正用手摸了摸她歪歪扭扭的髮髻,沒爹沒娘的孩子苦啊。
“珞枝,阿爺不苦,有你們兩個,阿爺知足了,”穆老爺子看着孫女掉金豆豆,心疼了。
“貴樹,我看這阿樹挺沉穩的,你看看進來這麼久他都安安分分的,穆四走得早,這個家缺勞動力,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有人幫他們是好事兒。”里正比族長大一個月,是大哥,直呼其名完全可以。
穆貴樹塔拉着眼皮往地面“這野人野性難馴,這萬一要傷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