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聚會
“各位，靜一靜！”渾厚的男中音在燈火輝煌的廳中響起：“同學們互相招呼一下，看是不是人都到齊了？沒有問題的話，回首青春同學會馬上開始！”
“才子沒來！”
“班花也沒來！”
“這麼巧？”
“哈哈哈哈！”大笑聲里，更有人不滿：“別等了，開始吧，人家來不來還不知道呢？”
眼見氣氛有些尷尬，主持人兼班長的謝同塵無奈宣佈，聚會開始。幾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高中良師即興演說后，四五個小圈子立刻自動形成。
“徐天！才子不是和你最熟嗎？他最近怎樣？”前語文課代淡淡問了一句，周圍的幾名女生立刻互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不清楚，我和他也不是太熟，抄作業應該不算吧，只要想，誰都能抄他的！他那樣情商過低的天才，恐怕沒有什麼人會是他的朋友！”見幾位女生都望向自己，徐天很享受這種被注目的感覺。
“聽說他醫學院畢業后就進了省里最大的綜合醫院，不過只呆了兩年，就辭職不幹了！”徐天搖搖頭，突然抬起粗壯的手臂，微一用力，立刻顯現出優美的肌肉輪廓，在幾個女生的小聲尖叫中，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誘惑：“不管天才的智商有多高，都需要承載它的身體！當你擁有了完美身材，在任何人面前都會擁有無暇的第一印象！”
“你做健身教練了吧？”作為前語文課代以及現報社記者的王雨倩眉頭微皺，淡淡問道。
“錯！大記者！”徐天嚴肅地對另外幾個笑倒的女生一本正經宣佈：“我開了一家健身俱樂部，現在是經理兼教練！怎樣？各位美女，我的俱樂部絕對是秉持平價再打折的政策！就憑我們之間的關係，絕對是折上折！”沒等到各位美女的踴躍報名，大廳中熱鬧的氣氛聲忽然緩緩平息下來，徐天不由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你，你是盛宇？”謝同塵結巴着問道。
作為往日班長，他敢確定自己有認出班裏每一個同學的能力，可面對門口之人，卻有些猶豫。
來人看着年輕，兩鬢卻各多了一綹白髮，甚至眼角都有了淡淡的皺紋，黑色的西裝有些寬鬆，顯的身材異常瘦削。如果不是共同學習生活了三年，恐怕任誰也不能把此人同當時的才子聯繫起來。
那人輕輕點頭，有些拘謹地四下掃了一眼，對着幾位老師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又走了出去。
“盛宇！”一頭白髮的徐老師猛地站起，打翻了桌前的一杯紅酒。
“老師，別急，我去找他回來！”謝同塵立刻示意身邊的同學扶住徐老師，自己則快速跑向門口，追向已消失的身影。
“你這是做什麼！”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盛宇，謝同塵埋怨地盯着面前有些落魄之人：“我們畢業了這麼多年，聚一次也不容易，有什麼事情進去說！”
“對啊，要是有什麼困難，我們能幫忙絕對不會袖手的！”徐天此時也趕了過來，一把拉住了盛宇另一條手臂。
“我沒事，剛才見過老師和同學們了，我想先回去！”不算刺眼的燈光下，盛宇的臉色愈加蒼白，甚至有些病態。
“不行，你必須回去，宴會廳旁邊有個休息室，我們去那裏！好歹也要和徐老師談上幾句。當時在學校，他可是把你當作自己孩子一樣，你就這麼狠心？”一股濃濃的劣質酒味傳入謝同塵的鼻中，讓他不由眉頭微皺。
“還是不了，我有急事！”
“快跟我來吧！那裏也有酒，我們這些年都沒見面，一定要喝個痛快！”徐天不由分說，立刻將盛宇拉向大廳一旁，示意謝同塵先回去。
聽到“酒”字，好像明顯減弱了盛宇想要離開的決心，徐天也敏銳感覺出了他的變化，立刻打開休息室的大門，伸手拿過一瓶紅酒，滿滿倒上了一杯。
一口氣喝光紅酒後，盛宇蒼白的臉上些微多出了一絲淡紅，感激地對徐天笑笑，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紅酒瓶。
“都給你！”徐天笑着把酒瓶遞了過去，拉着盛宇坐了下來。
隔壁的氣氛重又熱烈起來，陣陣笑聲隱約穿過牆壁，讓房間中頓時增添了一絲壓抑和沉悶。
看着連灌兩杯的盛宇，徐天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那隻頻繁舉起酒杯的廋長手掌，無論是否用力，都在微微顫抖，明顯作為主人的盛宇已經無力控制手部的動作，讓人看着都有些擔心。
“這幾年你去哪裏了？”徐天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小聲開口。
“在郊區開了一間小診所！”像是感受到了酒精的活力，盛宇也不再如開始時的拘謹。
“怎麼，生意不好？”徐天試探問道。
“還行，夠吃夠用！”一旦停下喝酒，盛宇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僵硬。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給我來個電話？”徐天埋怨地提醒：“怎麼說我們倆也應該算是交情不錯吧！”
“回來三年了，不想給人添麻煩。”盛宇勉強笑了笑，雙手不自然地開始在膝頭摩擦起來。
“什麼麻煩！誰能僅僅靠自己就打出一片天，還不是要朋友幫忙才行！”徐天感覺盛宇又想離開，只好再倒了一杯，皺眉叮囑道：“你慢點兒喝，酒有的是！”
身後的大門被人輕輕推開，徐天偏頭看去，卻是謝同塵和王雨倩一起走了進來。
“徐老師呢？”徐天疑惑問道。
“老師年紀大了，又有些激動，我讓人先送他回去了！”謝同塵微微搖頭，盯着盛宇堅定說道：“不過，我保證要帶你去他家一趟！”
“你們先過去吧，這裏有我！”王雨倩隨和地對二人笑笑，徐天明顯看到謝同塵的臉色一僵，卻也立刻招呼自己離開。
“我，也想走了！”盛宇立刻站了起來。
“別！好容易湊在一起，等旁邊結束了，我帶你們去練歌，有什麼不痛快是酒和唱歌不能解決的？”徐天笑着：“委員大人，這人要是跑了，我可唯你是問！”
“快走吧！”謝同塵狠狠拍了怕徐天肩膀，低頭走出門外。
“聽說你去了省里的醫院？”房間中沉默了好久，王雨倩才輕輕開口。
“嗯！”
“後來呢？”
“回來了！”
“為什麼不聯繫我？”
“不想麻煩你！”
沉默重又在房中飄蕩，其中還夾雜了一絲尷尬，直到壓抑的氛圍過於沉重，才多出了一聲嘆息。
“對不起！”盛宇猛灌了一口酒，尷尬微笑道：“你，過的還好吧？”
“嗯！”王雨倩眉頭皺了皺，終於問道：“你身體出了問題？”。
“沒！”盛宇的手明顯一顫，隨即問道：“聽徐天說你現在是報社記者？終於實現了你的夢想！”
“還行，你的夢想呢？就這麼放棄了？”王雨倩搖動着酒杯，纖細的手指有些發白，盯着打旋的紅酒，隱隱感覺這鮮紅的漩渦像要把自己拖回三年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