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機里的秘密
只要再湊到兩千塊錢，李潛和張偉就可以離開這個隱形的監獄，到另一個城市中，努力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眼前保險箱裏的東西，決定了他們能否早一天離開這裏。
懷着忐忑的心情，李潛打開了保險箱。
“是個手機。”李潛說道。
“手機？用保險箱鎖着？”張偉問道，“是華為mate30還是iphone11？”
“諾基亞。”
“什麼雞丫？”
“諾基亞，滑蓋的那種。”
“……”
張偉不敢相信地從李潛手裏奪過手機，仔細地打量了好幾眼。
藍色英文字母的logo、小到看不清楚的屏幕、按下去都費勁的實體按鍵……
“操！”
憤怒的張偉直接將手機砸在地上：“咱們忙活了兩個星期，就偷了這麼個破手機？”
這種手機丟在地上只怕都沒人撿，更別提拿去換錢了。
他可是一天都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李潛的反應倒是平靜許多，他撿起手機，吹了口氣。
嗯？完好無損？
“這麼重的力摔在地上，居然完好無損，諾基亞的質量真不是蓋的，聽說有人用它擋過子彈。”李潛打趣地說道。
“潛哥，虧你還能笑得出來。”張偉扶着桌子，捂着額頭。
“凡事要往好的方向看，”李潛按下了手機的開機鍵，道，“放心吧，只差最後兩千塊錢了，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哦……這手機還能開機，你要不要一起看看這裏頭有什麼？”
張偉嘆了口氣，直接翻身爬上上鋪，鬱悶地說道：“算了，你自己看吧，我先睡覺了。”
“嗯，”李潛道，“剛才順路給大家帶的糖果，都分給大家了嗎？”
“給了給了。”
張偉說完，就往那招風耳里塞進了耳機，劣質的耳機放出今日流行的嘻哈音樂，安靜的宿舍里，李潛能將歌詞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李潛不介意，他本就不喜歡太安靜。
手機開機了，彩色的屏幕上閃過粗糙的開機動畫，房間裏響起了沙啞的音樂聲。
李潛生疏地操作着手機，先是翻了一下通訊錄。
通訊錄里居然只存了三個電話，分別是“仇仔”、“柔柔”、“Q”。
“被鎖在保險箱裏的舊手機，或許對那個飯店老闆而言，這是一個無價的紀念品吧。”
李潛自言自語着，關掉了通訊錄，又打開了短訊信箱。
信箱裏，也只有一條短訊。
仇仔：【老秦，計劃失敗，實行B計劃。】
“老秦？是這部手機的主人？飯店的老闆？”李潛皺起眉頭，這短訊的內容看起來十分古怪。
關掉了短訊信箱，李潛進入了手機的相冊。
相冊當中，倒是有許多照片，但大部分照片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些灰黑色的背景和白色的線條。
李潛一口氣翻到了最後一張照片，出乎意料的，最後一張照片卻十分清晰。
照片當中，兩男一女站在摩天輪之下，笑着合影。
李潛忽然明白這部手機為何會被鎖在保險箱裏了，也許飯店老闆就是照片里的其中一人，但這張照片為何會成為飯店老闆的紀念，李潛無從得知。
繼續搗鼓了一會兒手機，也找不到其他的信息了。
將手機關機，李潛嘆了口氣：“等去了另一個城市，再把這手機匿名寄給老闆吧。”
“還差兩千塊錢，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帶阿偉離開這裏了……”
……
第二天早上六點，孤兒院內就響起了柔和的起床音樂。
但在李潛張偉他們的耳朵里，就變成噪音了。
“阿偉，今天不是你值日，你可以多睡一會兒。”李潛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
昨晚折騰到凌晨，張偉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只是呢喃地應了李潛一聲。
嘶啦。
“衣服……太小了嗎？”
李潛嘆了口氣，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破洞，好像這樣就能將破洞粘好似的。
他一直很節儉，全身的家當，除了一部手機以外，就只有三套衣服，其中一套還是睡衣，全都是孤兒院裏年紀稍大一點的孩子穿舊的衣服，上面縫滿了補丁。
出門之前，李潛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昨天偷到的諾基亞留在了宿舍。
雖然是夏天，但孤兒院的院子裏還是積了不少落葉，土狗阿黃躲在屋檐下，望着空蕩蕩的食盆發獃。
李潛拿着掃把，正在院子裏清掃落葉。
幾個孤兒與李潛打了招呼以後，往食堂走去。
孤兒院只有三個護工，都是吳美鳳的親戚，純屬拿錢不幹活的角色，所以想要吃飯，自然也需要孩子們親自動手。
“還差兩千塊錢……”李潛掃着落葉，低聲自語。
曾經有一位孤兒院裏的“大哥”，大家都叫他“子豪哥”，子豪哥十六歲離開院裏以後，便獨自在社會上闖蕩，上一次回來的時候，居然都開上小汽車了，勢利的院長媽媽都對他讚不絕口。
李潛私下裏問過子豪哥，有關於離開孤兒院的事情。
子豪哥當時拍着胸脯向李潛保證，只要李潛和張偉能夠弄到五千塊錢，他就有辦法把兩人弄到別的城市去，並且幫他們辦好入學手續。
畢竟沒有監護人的孤兒，是無法自己上學的。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李潛和張偉一共偷盜了三次，不過才湊齊三千塊錢罷了。
李潛掃着落葉，忽然間耳朵動了動，忍不住往一樓院長辦公室的窗口看去。
一向中午才起床的吳美鳳，此時居然起了個大早，正在辦公室商量着什麼。
李潛向前走了兩步，便看到吳美鳳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對中年夫婦。
男的身穿白色襯衫，戴着一副金邊眼鏡，左手上戴着一塊銀白色的手錶，看起來十分有儒雅氣息，是個文化人。
女的則是穿着碎花連衣裙，脖子上繫着一條綠色的絲巾，短髮，桌上放着她的手提包，打扮得很是洋氣。
“誒？李潛？”
吳美鳳忽然發現了正在偷看的李潛，便對他招了招手：
“進來。”
李潛一愣，站在窗外回答道：“可是我還在掃落葉……”
“讓你進來就進來，廢什麼話！”吳美鳳不耐煩地喊道。
無奈，李潛只能硬着頭皮，走進辦公室。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偷看他們談事情，母夜叉又要打自己了？
李潛站定身子，心裏已經做好準備，哪怕是挨一頓打，也盡量隱忍，反正他們很快就要離開孤兒院了，如果在這個時候鬧事情，被關小黑屋，只怕計劃又要延遲。
辦公桌前的夫婦也轉過身，好奇地打量着李潛。
李潛望着他們，心中忽然一動。
該不會……該不會……
“就是他了，他就是李潛，”吳美鳳推出一張申請表，說道，“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院裏好孩子不少，你們偏偏選上了李潛！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李潛以前是乞丐，是小偷，還有幽閉恐懼症，很難養的。”
吳美鳳的話，將李潛心裏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澆滅。
他們，不是我的父母。
“你好，我叫丁沛茹，是一名高中英語老師，這是我的丈夫，梁正德，他是大學心理學教授。”
“這麼說可能有點唐突，我們沒有生育能力，但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兒子。”
“我們已經向院長了解過了，你梁叔叔認為你是一個好孩子，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邀請你，與我們一起組建一個家庭……”
李潛心灰意冷，丁沛茹的話如同耳邊風，他根本沒能聽進去。
吳美鳳見李潛還在發獃，不由得罵道：
“發什麼呆呢，老天開眼，有人領養你，你還不趕緊答應？”
“我……”
李潛哽咽了一下，突然搖頭：“我不同意。”
丁沛茹與梁正德對視一眼。
吳美鳳直接炸毛了，拿起面前的一袋文件便砸在李潛身上：
“不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院裏的經費有多麼緊張你知道嗎，有人領養你你不走，還想賴在院子裏吸愛心人士的血嗎？”
“院長，別這麼說孩子，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梁正德開口說道，語氣中帶有一絲怒意。
李潛不願意離開，是因為張偉。
他若是走了，張偉怎麼辦？
正當吳美鳳準備繼續說什麼的時候，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忽然響起。
吳美鳳瞪了李潛一眼，然後接起電話。
她突然露出笑臉：
“是我是我……賀警官啊？什麼？找到李潛的親生父母了？……我明白了……我這就讓他過去。”
李潛渾身一顫。
吳美鳳掛斷電話，似乎說了一句髒話，然後對李潛說道：
“李潛，賀泰平找到你親生父母了，他讓你現在去一趟浦下派出所。”
“我這就去！”
李潛心裏剛剛被澆滅的那團火，猛地燃起。
父母……找到了！他等這一天，足足等了十一年！
丁沛茹看向梁正德，梁正德直接起身說道：
“這裏離浦下還有點遠，不如這樣，我們送你去吧。”
梁正德有車，比李潛坐公交要快得多，李潛沒想太多，直接點頭答應了。
正要離開時，吳美鳳還是將領養申請塞給了梁正德。
末了，還補上一句：“說是找着了，是生是死還說不準呢，這申請表你們帶着，沒準還用得上。”
丁沛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痛罵吳美鳳的慾望，拉着李潛走出辦公室，在院子裏坐上車。
李潛忍不住望向二樓，這種喜悅，他很想與張偉一起分享，不過張偉此時應該還在睡夢中，李潛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梁正德駕駛着車子，駛出孤兒院的時候，李潛注意到，院外又駛入了一輛銀白色的麵包車。
開車的人是一個光頭花臂，副駕駛上的胖子戴着墨鏡，卻難以遮掩他臉上的刀疤。
李潛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腥臭味。
後視鏡里，吳美鳳笑臉相迎，如同怡春院的鴇兒招攬到客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