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叄·私藏

他為了自身的安全化作了龍身。

自從他一百六十歲成年之後便再也沒有維持過這個形態。

也已經……有六百年了。

他的形態依然像一隻幼龍，不寬闊的肉翼，萌生的幼角，銀灰色的眼睛裏充滿對世界的渴望。

婉清伸手想摸摸那對小龍角，但想到剛剛被咬的經歷，又默默地把手縮了回去。

“小白龍，你都吃些什麼啊？”

她問着，卻不指望得到答案。

“你吃不吃蚯蚓？我去給你找點兒？”

她說著就站起身。

蚯蚓？

韓信被她說得倒胃口。

“誒，不對，我上哪去給你找啊？外面冰天雪地的，蚯蚓都凍死了。”

“那你吃些什麼？……”

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問道。

“你吃人嗎？”

吃人？

韓信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想了想，默默點頭。

我吃人，所以你不消停一會兒，我就要吃掉你。

婉清一驚。

“你聽得懂我說話？”

韓信點點頭。

“你能講話嗎？”

他又搖了搖頭，繼而婉清有些小失望。

“那我跟你講，我有個小侍女，她可煩了，你餓了就咬她，我怕疼……”

她又唯唯諾諾地說著，看了看自己快要纏成豬蹄的手。

韓信心中不屑。

呵，人類。

膽小懦弱，只會利用……

“可是你吃了她，我不就沒有朋友了嗎？”

婉清突然想到。

“她也怕疼。”

她認真地思考着，有些發愁。

“你也不能隨便就吃了一個人啊，父王一定會不高興的……”

她小聲嘟噥着：“誒，你跟兔子一樣吃胡蘿蔔多好。”

韓信望着她。

他，不太懂。

既是食人凶獸，何不處之以絕後患，又為何要留在身邊。

養虎為患嗎？

其實，婉清的想法很簡單。

簡單的只是。

她想養一隻小龍。

偷偷地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知道。

＊

婉清將小白龍養在自己的房間裏，偷偷跑出宮的次數幾乎沒有了。

陽光好的時候，她會抱着小白龍一起到院子裏晒晒太陽，共賞那白雪映襯下的梅花，只可惜它的身子還是那麼寒冷。

或許龍的體質偏寒？

她想。

她輕輕撫摸着白龍的背脊，它只是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更舒服的睡姿繼續睡，沒有再咬她。

婉清心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小白龍的背脊一向敏感，每次在他睡着的時候偷偷摸都要留下一個幾天消不去的牙印子。

她相信很快便能摸到小白龍的角了！

一陣冷風吹落枝椏上的千萬飛雪，在空中連成看不見的細線。

婉清搓了搓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

她和春天有個約定。

她在等花開。

＊

小侍女覺得，最近幾天發生了太多的怪事。

婉清公主轉了性子，不再一味地想着往宮外跑，膳房裏的伙食，每天總是會少掉一大堆。

她知道公主養了一隻小兔子，所以拿了一些胡蘿蔔送過去，卻只是聽到房間裏自言自語的聲音。

她一想到公主和兔子說話，手就已經扣不下這門。

如果王能把對那些王儲的關心分一點在公主身上，或許她便不會說出“想要做一隻妖”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了吧。

小侍女將一籃蘿蔔放在門口。

也許，這就是她和公主在王宮中度過的最後一個冬天，等到公主幾個月後及笄，怕是只會被王送去和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