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線索
蘇言在大理寺的號房是低職務官員共用的。共事的多是司務錄事等人,還有她這般不入流的。
人多,熙熙攘攘地安了十來張桌椅,好在這房間夠大,也不是一直人都齊整。
“巫蠱”流言事了,李世子吩咐蘇言整理卷宗和證據,清點后再給到主薄歸檔。
因案情簡單,證物箱裏的東西不多,裏邊那倆布娃娃極其顯眼。蘇言只聽世子等人提到過這個東西,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拿起其中一個把玩。
這個布偶像是小孩兒做的一樣。丑,是蘇言的唯一評價。
布偶不過手長,兩顆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黑色珠子做眼,一個大,一個小;畫一抹紅色權當做嘴。頭髮是黑布頭圍一圈,沒有縫好,甚至漏出了裏邊的填充物。布偶上半身是綠色,下半身是黑色。針腳歪七扭八,有的地方還有打結的線頭。娃娃的背面畫了個“楊”字。
蘇言微微用力,將布偶從頭捏到腳,軟軟的,裏邊塞的應該都是碎布。
她將布偶放進去,正要傾身拿筆勾掉,卻聽“嘩啦”一聲響,回頭看,原來是有位同僚抱着文書,經過時不小心將袖子掛在了箱子角上,將它帶翻在地。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早知道今日穿窄袖那件了……”那人聞聲回頭,忙向蘇言道歉,想放了東西,彎腰去撿。
“沒事沒事,我來吧。”蘇言對他笑一笑,讓他去忙。她今日穿的是曲領大袖的皂色公服,擔心也掛到,折了衣擺和袖子,收拾倒掉的箱子。
她撿起布偶,見布偶身下壓着一個有些變形的銀鐲子,蘇言看過冊子,這個鐲子是死者身上之物。
鐲子單薄,式樣簡單,表面寥寥幾筆勾出一朵荷花模樣,外層氧化得有些發黑,蘇言拿個布巾子拾起來,包着鐲子擦了擦,正欲放進箱子,忽瞥見鐲子裏邊刻着一行字,蘇言細細辨認才看出來是一句詩:芙蓉洗清露,平身不負君。
看着像句情詩。蘇言將剩下的東西收好,又將鐲子上的字描下來。
鐲子被芙紅隨身攜帶,想必是極愛重之物。那一行字處,比別的地方更平潤光滑,是經常撫摸把玩所致。這麼珍重,要麼是家傳,要麼是別人贈送。
根據云鑫的調查,以她家的情況,有這樣的鐲子,早被芙紅不成器的哥哥搶走了,不會傳下這樣的鐲子給芙紅。
古詩有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亭亭玉立,不蔓不枝,這個鐲子怕是情人所贈。
那麼這詩……蘇言靈光一現,將鐲子和描字一併收了,急急地出了號房。
褚雲清的號房是獨立的,兩位寺正在第三進院兒里辦公。
蘇言衣擺一掀,逕自入內,見褚雲清正在看卷宗,也沒管屋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褚雲清只覺得光線一暗,見蘇言直奔自己而來,想到兩人共乘之時,眼神微動,笑道:“阿言你怎麼來了,案卷都已經收理齊整了嗎?”
”正在整理呢,又發現了一點兒新的東西,所以趕緊過來讓雲清兄你看看。“蘇言擺手,將鐲子和紙往他面前一擱。
”這個是芙紅的,我在清查物品的時候,看到這裏有字,上面寫着‘芙蓉洗清露,平身不負君’。”蘇言將自己描的紙打開,又給他指鐲子上的字。
褚雲清就着她的手看過去,玉白的手上張着淡黃的紙張,嗯,這字挺丑的,得再吩咐些抄寫工作,讓她多練練。
同屋的周寺正本來還在看自己的卷宗,剛才蘇言風風火火地奔進來,也沒給自己打招呼,正覺得不爽,這小小問事,也太不懂事了。又一聽這“巫蠱”流言一案似乎還有隱情,因這案與太子一事相關,頓時又好奇得不得了,便也不計較蘇言尊不尊重一事,起身走到褚雲清身邊,伸頭看那鐲子。
“你看這鐲子上紋着芙蓉,鐲子內又有芙蓉二字,正對芙紅的‘芙’,這是一句藏頭詩,所以我們要找到這個‘平’。”
蘇言眼睛瑩亮,讓二人反應一下方道:“這鐲子她這麼珍而愛之,想必這人與她關係匪淺。“
如此,只要再篩查一番平日與她來往的人,必能找出這個“平”是誰了。
周寺正捻着小鬍子,沒想到這小小的問事兒還有幾分能力的,他道:“這案子早上不是說結了嗎?”
“因事關惠章太子,寺丞慎重,還未聯署。”褚雲清斂了心神,向周寺正道。
只是,之前侍衛翻出那些東西,顯然是想將這事兒掩下去,不欲人再查。其餘人也都不想在這會兒,給頂上那人添堵。
“給世子報一下,我們私下先查證。說到底,沒找到這人,這也僅僅是你的猜測。”褚雲清自是相信蘇言,這個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周寺正也點頭贊成,看向蘇言的眼神也和藹許多。
李世子公務繁忙,平時在大理寺很少能見到他,還好蘇言還是李世子的跟班兒,不然僅憑這問事的職務,連世子辦公室所在的四進院都進不了。
蘇言托雲鑫給李世子報了,便返回自己號房查卷宗。
之前查芙紅一案時,提審過她周邊的人,這些都有跡可查。蘇言循着名字一一看過去,沒找到帶“平”的名字,她有些失望,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自我懷疑一陣,又逐一去看各人口供。其中一個同班宮人的筆錄,引起了蘇言的注意。
這人提到,芙紅是負責外務,其中涉及到去內務司領用東宮雜物一事。
蘇言思忖着,無意識地揉着右手各個指節。
宮內規矩甚嚴,一般宮人未得吩咐,不得隨意外出。如果芙紅藉著去內務司的機會,見了那個“平”,那怪道平日來往之人查不到了。如此,還要借內務司的名單。
如果猜測是正確的,運氣好,在內務司就能查到,如果運氣不好,那還得讓內務司出一份領用人的名單,如果運氣再差點兒,這人在路上遇到的……蘇言撓頭,這得找到啥時候,啊頭禿。
總的來說,現在已經劃定了一個範圍。蘇言人微言輕,職務又低,沒法入宮查案。她將劃定的範圍在紙上寫了兩份,又去尋褚雲清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