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姨來了
()既然已經回家,家人也一切安好,水至寒便徹底松馳那經緊繃了整整兩年的神經,在屬於自己的那間屋子裏,在那張柔軟而散發著微微清香的大床上,吹着輕柔的風扇,放下所有的思緒,好好地、美美地睡了一覺。
因為白茹的神經衰弱,有半點光亮都很容易驚醒,而水至雨在高考那年,睡眠質量也不太好,所以水宜軍特意給每間卧房都裝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即使是陽光普照的白天,只要把遮光窗帘一拉,房間裏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睡覺時也少了許多光線的干擾,這個體貼老妻和女兒的舉措,如今倒是讓水至寒也連帶着受益。
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個下午。
當落日的餘暉染滿遙遠的天際,留下一片絢爛的紅霞時,水至寒終於從這種極度的放鬆中緩緩地蘇醒過來。
聞到那股熟悉的油木漆味,再睜開眼,已能夜視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發光,將房間裏的一切一覽無遺,他立刻就醒悟過來――自己所在的已不再是那個神秘而冰冷的“水元府”,而是自己在世俗社會的家。
終於――回家了!
這種有親人陪伴在身邊的感覺,這種一家團聚的感覺,這種沒有任何壓力和負擔的感覺,真好!
舒服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水至寒意念一動,精神力頓時散發出去,牆上的壁燈開關隨即開啟,剎那間,房間裏大放光明,亮如白晝。
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已是下午五點左右,水至雨便慢條斯理地下床,趿起地上的塑膠涼拖鞋,懶懶地打開房門。
幾乎是立刻,他已聞到一股讓他饞蟲大動的菜香。
再一看那客廳的餐桌上,幾道他最愛吃的家常菜已經赫然上桌:魚香茄子、水煮牛肉、砂鍋田雞……。
“哈哈!都是我愛吃的菜!”眼睛一亮,水至寒興奮地打了個響指,迫不及待地衝到餐桌前,拈起一塊看起來肥美多汁的田雞肉就迅速丟進嘴裏。
久違的咸辣啊,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水至雨正從廚房裏端了碗筷出來,一見馬上惱火地倒豎柳眉:“啊!哥你又偷吃!……快,洗手去!”
心滿意足地享受了幾秒后,水至寒厚着臉皮朝她嘿嘿一笑,識趣地走進廚房。
這一餐飯,充分照顧了水至寒的口味,那熟悉的口感讓他吃得特別香,特別感動,甚至有種流淚的衝動――整整兩年未曾吃到老爸親手做的菜了!
這兩年裏,他被困在那“水元府”中,雖然有辟穀丹可抵飢餓,有千年的靈藥可補氣益血,有時還可通過“水元府”里已經被煉化的某些功能來捕捉新鮮的海產,但是,再美味的海產,吃多了也是會膩的。
一家團聚后的第二餐飯,充滿了重逢之後的溫馨和親情,酒雖然沒有喝,卻依然吃了整整一個小時才結束。
水至寒連裝了三碗飯,將所有愛吃的菜幾乎都吃了個底朝天,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筷子,極度滿足地摸摸業已被撐得滾圓的肚子:“好飽!老爸,你的手藝越來越高明了!嗯,等一下我要去外面走走!”
水至雨驚訝地看他:“哥,你要去散步?”
她語氣中不無憐惜――看來哥這兩年是被軟禁得變了性子,以前一吃完飯就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跟懶豬有得一拼,現在居然破天荒地提出要出去走走?”
如果不是哥哥一進校門就習慣性地往原來的家走去,如果不是她在一進門就親眼目睹哥哥在母親面前欣喜地流淚,如果不是剛才哥哥將所有愛吃的菜幾乎吃了個精光,她差點要懷疑,眼前這個哥哥是不是一個相貌酷似的人冒名頂替的!
水宜軍和白茹也是頗有些意外,不過,再打量下兒子那明顯漲得像西瓜一樣的肚子,水宜軍就開始理解了,而白茹也十分寵溺地笑笑:“行,走走就走走,媽陪你一起走!”
“好!”
盛夏的傍晚,來得早,去得遲,彷彿自知深受人們歡迎似的,微風徐徐,溫中帶涼,沒有春天的嬌嫩,也沒有秋天的落寞,更沒有冬天的寒冷,而是充滿了活力和生機,在徐徐的涼風中洗盡一天來的勞累、煩惱,讓那顆忙碌了一天的心隨意地放鬆、悠然自得。
水至寒這兩年來因為全力煉化精血而微顯急躁和浮囂的心,便在這微風中輕輕地蕩漾着,蕩漾着,慢慢地褪卻了那些本不應出現在他身上的諸多浮躁和煩惱。
“喲,白茹,這不是你家小寒嗎?他……他回來了?”
“這……這是小寒?掉進大海里的那個小寒?嘖嘖,兩年未見,小寒又長高了點啊!白姐,這回你可高興了,小寒回來了,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強啊!”
短短的半個多小時,當水至寒陪着一臉滿足的白茹在三中那遍植綠樹的校園裏緩緩地走了一圈,跟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老師們打過招呼后,所有熟悉水家情況的老師們便都知道了一個很讓人意外的消息――兩年前被認定溺死於海中的水至寒又奇迹般地回家了!
三中的趙陽校長也是很快就從散步歸家的老伴嘴中聽到了這個消息。別看趙陽是個不折不扣的黨員,但他內心卻是十分地信奉華夏國的傳統氣運學。知道這個消息后,趙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孩子命大啊!
別人掉進游泳池裏都有可能淹死,而水至寒掉進大海里,失蹤了整整兩年,居然都沒有死,不是命大,又是什麼?
再想想市教育局的某位副局長對水宜軍在中年喪子后全心投入教育的憐憫和欣賞、支持,趙陽突然有種奇怪的直覺――水至寒的失蹤(現在不說死亡了,該說是失蹤),應該就是水家氣運的轉折點,以前默默無聞的水宜軍,自此便入了領導的法眼,只不過水宜軍之前因為傷心,把精力全放在輔導學生的工作上,和領導走得不是很近,但現在,水至寒既然已經平安歸來,水宜軍應該也能恢復冷靜,如果再花些心思去經營這份別人求都求不到的人脈,自身也不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日後名成、功就,那是早晚的事!
好在,他兩年前就憑着敏銳的政治嗅覺發現了這一點,力排眾議地給水宜軍提高了待遇,對水宜軍也算是有扶助之恩,他現在又是三中的校長,水宜軍是他管轄下的老師,以後水宜軍要是再頻出成績,也是他這個校長領導有方,赤果果的政績不是?
趙陽眉頭舒展,心中十分得意。
待水至寒陪母親慢慢地散了一圈步回來后,文成海就帶着妻子笑嘻嘻地前來串門,恭喜水至寒脫險而出,全家團圓。
感謝文嬸這兩年來幫忙開導老媽,水至寒很誠懇地送出一對純黃金配瑩光翡翠的耳環。雖然沒有送給白茹的那對翡翠耳環漂亮,價值上也沒有那麼高,但也值上萬元,識貨的文嬸美目一亮,不好意思地推卻了幾次,最終欣喜地收下。
正說笑間,水至寒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眼前兩張熟悉的臉立刻讓他眼睛一亮,笑容中又多了幾分歡喜:“小姨,姨父!”
來人正是白茹的妹妹和妹夫,以前一直對水至寒兄妹倆照顧有加的白倩和許強。
只是,此時的白倩,已不復兩年前的光彩照人,眉宇間憂愁緊鎖,眼底也看不到半點笑意,皮膚更是黯淡無光,只是用淡淡的妝遮住了而已。
…………
若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水宜軍、白茹、水至雨之外,還有誰最希望水至寒落海之後能夠撿回一條性命的,這個人便非白倩莫屬。
白倩始終認為,雖然水至寒是主動要求上的海王號,但若不是為了保護在甲板上觀景的自己,從而與那位騷擾她的醉酒遊客發生肢體衝突,水至寒也不會失足掉落入海。
這是個不爭的、無法否認的事實!
正因為這一點,這兩年裏,不管是颳風下雨,再忙,再累,心懷內疚的白倩都會在姐姐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在老公的陪同下,到姐姐家裏來,慚愧無比地向姐姐和姐夫賠罪,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眼前所看到的笑臉,卻是令心懷愧疚的白倩怔了一下,然後,美麗卻略顯疲憊的杏眼便於瞬間瞪得溜圓,和身邊的丈夫許強一樣,滿臉的不敢置信:“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