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後,我要開始裝逼了
一貧如洗的畫室,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整個房間裏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一個畫架外,就只剩下堆放的宣紙油墨等材料。
凌晨一點了,路遠坐在畫架邊,正全神貫注的畫著一幅畫。
有人推門進來。
他沒注意到。
中年男人心裏憋着不滿,砰的一聲踹上了門。
路遠嚇的一機靈,眉頭微皺,正準備發火,回頭一看,當場慫了。
“爸,您下次關門,稍微輕點。”
路京生背着雙手:“咋?怕我把你這畫室最值錢的門踹壞了?大畫家連個換門的錢都沒有?”
路遠:“……”
路京生四下打量,目光落在他那副正在創作的畫上,絲毫不掩飾鄙視:“喲……這畫的什麼啊?又是珠寶,又是黃金,又是手錶,又是鑽石的。買不起,過過眼癮?這辦法好。反正畢業兩年了,你這畫室也沒賺到錢。眼瞅着就要揭不開鍋了,明兒你也不用吃飯了,畫的那麼像,畫個滿漢全席唄。”
路遠滿頭黑線:“這是客戶要的,客戶給錢,人就是大爺。人家讓畫什麼,我就要畫什麼。爸,這大半夜的,你不是應該在醫院照顧爺爺嗎?怎麼來我這了?”
路京生冷哼一聲:“照顧啥?我照顧的再好,你也能把他氣死啊。”
路遠:“……”
路京生不耐煩道:“少廢話!你和陳雪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路遠:“爸,我和她畢竟不熟。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應該再多了解了解。”
路京生怒了:“了解個屁!知根知底,你三姨介紹的,還能把你往火坑裏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個狗樣子。人家小姑娘標誌水靈,人家在江丹詩頓名錶店上班,每個月萬把塊。再瞅瞅你,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就是一無業游民。人家姑娘現在點頭了,你倒好,還擺起架子了。”
路遠:“我不太喜歡她。”
路京生撇嘴:“呵呵……還不太喜歡人家。你喜歡誰啊?喜歡公主?你有那個駙馬命嗎?你不喜歡人家,你倒是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啊。怎麼著?整天宅在這畫室里,找不到女朋友,準備給我畫一個出來?”
路遠:“……”
路京生:“行了,我也懶得給你廢話。你爺爺病了幾年,眼瞅着就要撐不下去。咱家九代單傳。九代單傳啊!你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都會打醬油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能滿屋子爬了。他老人家臨終前就一個願望。你必須給他找個孫媳婦。三十萬彩禮我已經給了你三姨,明天早上你三姨帶你去陳雪家。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你要是敢不去,我打死你一個兔崽子。”
路遠愣了下:“爸,這幾年給爺爺看病,錢已經花完了,哪來的三十萬?借的?”
“大風刮來的!明天給我收拾利落點,兒媳婦帶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
路京生沒好氣的回了句,背着雙手,踹開門離開。
路遠一個人在畫室里凌亂着。
父親是個大孝子,又頑固不化,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
明天肯定要去一趟陳雪家了。
收拾心境,望着畫架上的那副畫。
過幾天客戶就要,還差兩塊江丹詩頓的手錶沒完工。畫完就在畫室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路遠是被三姨的電話吵醒的。
三姨已經等在了樓下。
看看時間,九點半。
路遠趕緊起床洗漱。
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他望着畫架,呆若木雞。
昨晚上那副畫沒了!
畫架宣紙上,空空蕩蕩。
但是,畫架下的地面上,卻有一大堆東西。
六塊金條,每塊半斤。
卡地亞藍寶石胸針。
萬寶龍兩克拉鑽戒。
寶格麗的鑽石項鏈。
寶詩龍鑽石項鏈。
江丹詩頓手錶兩塊。一塊傳承系列萬年曆。一塊縱橫四海系列萬年曆。
還有一塊百達翡麗的經典表。
這些都是他昨晚上畫的!
這些都從畫上出來了,變成了真的!
做夢的,一定是做夢的。
路遠覺得應該去補個覺,這樣下去可不行,都產生幻覺了。
可就在這時候,三姨的電話打進來:“喂!小遠,你磨蹭什麼呢?下來了沒?”
路遠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
疼!
不是做夢!
都是真的!
他仔細看着那些珠寶手錶和金條,激動無比。
畫畫用的宣紙市場上買的,普普通通。
畫畫用的墨,也是普普通通。
唯一特殊的是那支筆。
那支毛筆是昨天剛在舊畫市場淘的。看起來造型古樸。
難道傳說中的馬良的那支神筆,到了自己手中?
我靠!
發達了啊!
這是要分分鐘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節奏啊。
三姨的電話又打進來。
現在不是研究神筆的時候。
路遠把那支筆放進筆盒裏,小心翼翼的貼身藏好。
出門的時候回頭望了一些那堆東西,又停下腳步。
身為一個窮人,這會兒路遠特別有為財而死的窮人覺悟。
畫室就他一個光桿司令。
他離開了,這些東西被偷了怎麼辦?
必須帶上!
畫室里沒像樣的包。不過昨天裝油墨的盒子倒是有一個。
沾滿了油墨,干在上面,髒兮兮的。
路遠把那些珠寶手錶放在裏面,盒子抱在懷裏,心情好的出奇。
下了樓,三姨看到盒子就皺了眉頭:“小遠,你這抱的是什麼東西?咱們提親去呢,你這弄個髒兮兮的盒子幹什麼?都是油墨,快送回去。”
路遠:“三姨,油墨幹了,不會弄髒你的車的。裏面的東西,珍貴着呢。”
三姨撇嘴:“難道還是一盒子金銀珠寶不成?”
路遠笑得玩味:“三姨,您可真是料事如神。”
三姨撇嘴,很明顯不信:“懶得聽你亂說,時間不早了,上車!”
……
陳雪家在郊區。
自建小別墅,還帶小院,挺舒服。
進了院子,停好車。
陳父陳母出來打招呼:“他三姨,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
進了房間,客廳里,陳雪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看到路遠和三姨,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側過身子,接着玩手機。
陳母埋怨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客人來了不會打聲招呼?”
陳雪當沒聽到。
氣氛有些尷尬。
三姨打着圓場:“沒事沒事,年輕人都這樣。今天是開心的日子,嫂子你就別教育小雪了。”
落座,閑聊半響。
從頭到尾,陳雪都在玩手機。
客套話說完了,三姨拿出一個包,放在茶几上,笑道:“嫂子,陳哥,你們數數,三十萬彩禮,一分不少。小遠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懂事,有禮貌,有責任感,還會疼人。以後小雪肯定不會受委屈。”
陳雪撇嘴:“呵呵……”
陳父低頭喝茶,有些尷尬。
陳母笑的虛偽,盯着那包錢,一直沒動。
三姨看出來不對,笑着道:“嫂子,你這是還有什麼顧慮嗎?有的話你儘管開口,咱們好好商量。”
“唉,他三姨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家小雪溫柔漂亮,以後上了門,肯定是個好媳婦好老婆。小雪還有個好工作,在江丹詩頓上班呢。江丹詩頓知道吧?世界上出名的奢飾品名錶店呢。每個月工資沒低於一萬過。我和老陳昨晚上仔細想了下。路遠這孩子長得白白凈凈挺順眼的,但順眼也不能當飯吃對不對?他那個畫室……聽起來是自己創業了,可是能不虧本就不錯了。你說他家要是有錢也就罷了,還能啃個老什麼的。關鍵是他爸他媽都是工薪,家裏還有個卧床不起的爺爺。我家小雪這要是嫁過去,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啊?”
說著眼睛都紅了。
陳母擦了擦眼睛,情緒很到位:“為人父母,哪有不為子女考慮的?要是有個五十萬的彩禮,然後我們家再貼補點,他倆以後的日子,也不至於那麼寒磣……”
這是要漲價了。
陳母深情款款,言辭切切,如果不是陳雪冷冰冰一句話,還真讓人覺得慈母良心了。
陳雪:“呵呵,不就是想多要點錢幫我弟買房子嘛。明說唄,你們雖然是賣女兒,但路遠這種窮屌絲能花五十萬娶到我,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世界大了,什麼人都有。
路遠今天在這裏,差點被一系列只有電視裏才會出現的狗血劇情搞得三觀崩塌。
陳母皺眉:“小雪,你怎麼說話呢?”
陳雪氣壞了:“我說錯了嗎?你們敢說不是打算添上彩禮錢給我弟買房子?還是我說路遠就是個窮屌絲說錯了?二十六七了,還在畫畫。能有什麼出息?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連好聽的話都不會說一句,跟個榆木疙瘩一樣。他怎麼可能配得上我?如果不是看他長相過得去,如果不是我……嘔……”
乾嘔聲響起。
陳雪臉色變了變,跑進衛生間。
陳母臉色也變了變,支支吾吾道:“呃……這兩天小雪不舒服……吃壞了肚子,時常犯噁心。”
就在這時候,外面吵鬧聲響起。
“小雪……小雪……”
一個男人闖進來。
三十六七歲,有點矮胖。
陳母臉色一變:“劉建國,你怎麼來了?快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劉建國不理,四下張望,一邊大聲喊着:“小雪……小雪……你在哪?你快出來見見我啊。我答應你,我一定儘快離婚,然後跟你結婚。你不能打掉我們的孩子啊。”
陳母氣急敗壞:“混賬東西,你亂說什麼呢,敗壞我家小雪的名聲。”
可陳父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陳父拍了拍額頭,無奈嘆息:“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啊!”
三姨黑了臉。
路遠卻樂呵呵的,桌子上有瓜子花生,嗑起來。
父親借來的三十萬讓他壓力很大,今天提親的事肯定沒戲了,正合他意。還能看場熱鬧。
陳雪出來了,冷着臉:“你來幹什麼?”
劉建國拉着她的手:“小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前些天不該那麼說你的。我跟那黃臉婆離婚。今晚上回去就跟她提出來。小雪,不要打掉我們的孩子。”
小雪冷笑:“晚了。給你介紹一下,他叫路遠,是來提親的。”
哎呦……
還有他的戲碼?
路遠嗑着瓜子趕緊道:“別,我就是湊個熱鬧。你們當我不存在就好。”
劉建國沒法當他不存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幹什麼的?”
路遠:“畫畫的。”
劉建國:“外面那輛破捷達,你的?”
路遠:“不,我沒車。車是我三姨家的。”
劉建國一臉鄙夷:“原來是個視錢財為糞土的藝術家。”
路遠笑着道:“你直接說我是窮鬼就行了。我不生氣。”
劉建國冷着臉:“還有點自知之明。”
他接着像陳雪告白:“小雪,別生氣了。你看,你一生氣,都不是我的小寶寶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儘快離婚,儘快娶你。”
陳雪氣鼓鼓道:“我給你一周時間!”
“一周?”劉建國愁眉苦臉:“小雪,一周實在有點太倉促了。你再多給我點時間。我保證,儘快!一定儘快和黃臉婆離婚。”
陳雪冷笑:“你這麼跟我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行了,你走吧。孩子我不會打掉。但孩子出生后,他爸爸是路遠,和你沒有一毛錢關係。你不是說我嫁不出去嗎?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有的是人喜歡我。路遠比你年輕,路遠比你長得好看。路遠拿着三十萬來提親,人家根本不在乎我肚子裏有沒有孩子。”
我靠!
臉呢?
三姨忍不住了:“陳雪,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陳雪冷笑:“我沒把自己多當回事。但我還就真是個美女。我有一份收入很不錯的工作。我能看得上路遠,就是他的榮幸。”
三姨氣的都哆嗦了。
瞅瞅旁邊的路遠,還在嗑瓜子,還在笑呵呵,頓時越加氣了:“混賬小子,你說句話啊。”
路遠沒說話。
這會兒一開口,狗男女的矛頭肯定指向他。
看戲多好?
劉建國急了:“怎麼和我沒關係?你肚子裏的孩子,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種啊。小雪,你不要糊塗啊。嫁給他有什麼好的。你這是作賤自己。你還要委屈咱們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了,路遠能幫他報幾萬的早教班嗎?等孩子大點,路遠有錢讓他讀最好的雙語幼兒園嗎?能給咱們孩子一個好前程嗎?他一個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窮鬼,你自己說說,他有什麼資格養咱們的孩子?”
陳雪紅着眼睛,有些被說動了:“他的確沒資格養咱們的孩子。”
劉建國:“你看,所以你要給我點時間。我在醫院當副主任,一年幾十萬平時都花銷了,基本上沒存什麼錢。那黃臉婆開着飯店,卻有兩百多萬的存款。你要等我把錢弄到手啊。這樣才能給你,給孩子個保障對不對?”
陳雪:“那你一定要儘快。”
劉建國抱這她,噁心道:“這才是我的乖寶寶。放心吧,我一定會儘快的。”
陳雪望着路遠,不耐煩道:“看什麼?你還不走?”
劉建國:“沒錯。小雪從來都沒想過嫁給你。否則不會跟我發消息說你來提親。傻小子,你有點眼色,趕緊滾吧。”
陳雪:“沒錯!真以為我要嫁給你啊?麻煩你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我開玩笑的!呵呵……”
三姨直接摔了面前的茶杯,指着陳父的鼻子怒道:“陳建成,什麼意思?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還要什麼解釋?
路遠感覺三姨這會兒一定是氣糊塗了。
這家人明知道陳雪懷孕,還欺負他這個“老實人”,三十萬彩禮不過癮,又漲到五十萬,賣了女兒給兒子買房。
陳雪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他刺激劉建國,一個醫院副主任,身價充其量兩百萬就讓她心甘情願當小三,恬不知恥的想成正房,完全不把路遠當個人看。
一群不知廉恥為何物,徹底鑽進了錢眼子裏的人,還要他們解釋什麼?
平日裏難得見到一個的奇葩,今天全特么聚齊了。
瞧不起人是吧?
噁心他是吧?
路遠起身出門,從車裏把那個油墨盒子抱回來。
退後!
他要開始裝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