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大約是小時候的不公，讓他絲毫沒有覺得，傳承是一種幸福。

與燕伊伊成婚後，整個謝家的人，那些長老，那些旁親三姑六婆，都曾說過什麼，可他覺得什麼都沒有比燕伊伊重要。

燕伊伊在及笄后，他們很快行了遲了幾年的洞房，那個時候，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候。

那是他真正覺得，可以失去一切，捨去一切財產，為了她。

這不過是半年的時間，卻告訴他，燕伊伊懷孕了……

這事那麼的理所當然，可他還是激動得不知所措。

“我有孩子了……”謝東呢喃，收放在腹部的被子上，連動都不敢隨意亂動。

消息傳到燕府的時候，燕府的人也是很高興。

李殊念為此還特地過來謝府看燕伊伊。

燕伊伊現在懷孕了，那天暈倒后，大夫說沒有什麼事，可謝東卻是硬要燕伊伊養着，那兒也不給她去，連下地都不讓。

李殊念過去的時候，謝東為了給她們騰空間，去了書房。

“伊伊懷孕，謝大人有沒有高興壞了？”李殊念在一旁拉着燕伊伊說話，語氣帶着調侃：“畢竟是老來子啊。”

燕伊伊臉上有一些羞澀：“娘，你就別再笑話他了，大夫查出我懷孕后，因為暈倒的事，現在還一天到晚的守着我呢，如果不是您來，他才不會去書房。”

李殊念看着燕伊伊幸福的樣子，知道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他這麼緊張沒有錯，你的身子弱，不比修靈之人，況且這是頭胎，一定要再三注意了。”李殊念嚴肅的叮囑道。

燕伊伊因為瞎了眼幾年，一直沒有修靈，後來也錯過了最佳時機。

“我知道了娘。”燕伊伊乖巧的點頭。

李殊念又陪着燕伊伊聊了各種注意事項。

燕伊伊犯困的時候，李殊念起身離開了。

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回來的謝東，兩個人都默契的往一旁的卵石路走去。

“謝東，其實我很多年前，就想找你了……”李殊念看着面前寬大的院子，偌大的謝府，只住了兩個主人，比起燕府，的確清冷了許多。

“現在你還是找我了。”謝東淡淡的開口。

他與李殊念，是摯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謝東眼裏，李殊念是可以和江淮安他們一起相提並論的存在。

“是，其實我一直不放心把伊伊交給你，年齡是其中一個，還有你們的個性，都並非同一個世間的人，我擔心將來你們的結果……如今看來，結果是好的。”李殊念沿着路子一邊走，一邊出聲。

“我告訴過你，我會照顧好伊伊，這是承諾，一輩子有效。”得到這樣的話，謝東並沒有志得意滿，而是再次鄭重的開口。

沒有什麼話，比謝東這個態度，更讓李殊念覺得寬慰。

“好。”李殊念笑着點了點頭，垂着頭繼續走路，許久，忽而開口：“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一個女子……”

她一直記得這件事。

當初一直不提，是覺得事情過去了，她作為伊伊的母親，也沒有立場提起。

可是，這件事讓她印象太深刻了。

謝東當初用情有多深，她歷歷在目。

如果不說出來，她心底始終壓着這件事。

謝東聽到李殊念的話，腳步的步子一頓，隨即又恢復了如常，他臉上的神色很平靜，釋然的平靜。

“是，我以前喜歡過一個女子。”謝東點了點頭，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可是，她不喜歡我，我愛而不得，怨念很深。”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笑了。

當初，他在感動自己。

現在回頭，李殊念從未喜歡過他，一直都是他獨自痛苦，一廂情願。

李殊念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自己。

聽到謝東的話，她的眉頭緩緩一皺，停下腳步看向他。

謝東跟着停下。

“現在呢？”李殊念問道。

如果謝東現在心裏還有那個人……

“現在……我發現，或許那不是愛，那只是感動，我想感動自己而已。”謝東認真的回答。

感動……

“為何？”李殊念沒有聽明白。

“那個女子不愛我，甚至連我喜歡她都不知道，一直都是我在一廂情願，覺得自己付出一腔真心，自以為很偉大，其實她什麼都不知道，我現在想想，我這是……自戀啊。”他嘆了一聲。

李殊念噗嗤一聲笑了，隨即緩緩收起笑意：“伊伊是我的女兒，可我到現在也還沒有明白，你怎麼打上了我女兒的主意……”

這話雖然不怎麼好聽，不過，她說的是實話。

兩個人年齡，性格，喜好都差距太大了，很難有溝通之處，偏偏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了。

兩個人正好走到一處亭子，在亭子裏坐下來，桌子上放了茶水，李殊念給兩個人倒了一杯，再看向謝東。

謝東已經沉默了很久。

那些話，他曾經對江淮安說過。

他以為今後都不會提起了。

可如今想想，似乎也不過是平常時，他竟不覺得害怕了。

“我也不知道……”謝東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笑容卻是逐漸泛着一層苦澀：“別人都覺得我謝東功成名就，大約是最應該高興的人，可是，當我真正站在高處的時候，內心的空虛痛苦，很多次都快把我吞噬，讓我絕望死掉……”

他知道這是心魔，無法解釋，卻是真正折磨着他，能把人變成瘋子。

“伊伊是我找的救命稻草，我告訴自己，今後我無兒無女，她是我的女兒，我可以把自己所有東西，那些別人不屑，或者我也不屑給別人的東西，關心，愛……統統都給她。”謝東開口。

別人渴望得到什麼，無非是金銀，或者是愛和關懷，無悔的付出。

金銀錢財，謝東數不勝數。

可是，沒有人愛他。

他也不屑去付出了。

燕伊伊在那個時候，是他的寄託。他可以義無反顧的，把好的東西，他也有的關懷都給她。

“只是後來，我發現我離不開她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愛……”謝東淡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