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民可使由之
雲濤才去，暮雲平就帶着一隊小跟班進來，幾個孩子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甜果兒和安寧一人拉暮雲平一隻手，雖然暮雲平已經故意放慢腳步，可那速度還是讓孩子們小跑起來。
風細遠遠揮手：“走慢些！照兒都跟不上了。”
暮雲平一聽要抱照兒，甜果兒先一步扭到他懷裏，摟着脖子不鬆手。奶娘上前要抱照兒，照兒卻不願意，嘟着嘴看着姨爹，哎喲，幾個小傢伙又爭風吃醋了啊！都一個多月未見，孩子還是如此依戀他啊！
風細笑着迎上去：“甜果兒快下來，先讓爹爹去洗洗換衣裳，還穿着鎧甲呢，你們也不嫌鉻的慌！”
暮雲平放開孩子們，大步上前走到風細旁邊，似乎想抱抱她，可是孩子們都看着，便突然伸手像把她當孩子一樣，揉揉她的頭髮：“我換身衣裳就來。”
風細臉微紅，幾個孩子，三個男孩不明所以，兩個女孩卻捂着嘴吃吃地笑，特別是安寧，好像是看到什麼極有趣的事一樣。這丫頭，太過早熟了啊！
風細咳一聲：“好了，你們接着去玩吧！”
安寧笑道：“大姨我們想去看看舅舅，舅舅肯定給我們帶了禮物的。”
“禮物已經送到你們的房間了，舅舅一路辛苦，要休息一會，今日別去吵他，明早再去吧！”
幾個孩子一聽都嗷地一叫，跑到房間看禮物去了。風細便來到浴室，隔簾問暮雲平：“要不要我幫忙？”
暮雲平在裏面竟然一陣慌亂：“孩子們呢？我這隨便洗洗就出來了，風細不必進來濕手了。”
風細失笑，悄無聲息地進去，暮雲平一下了把身體全埋進浴室里，只露個頭出來。小樣，還害羞起來了呢！
“我來幫你搓搓背，一去一個多月，都沒好生洗過澡吧？”
取過老絲瓜鑲，搓點澡豆子，風細時輕時重地搓着他寬厚的背。手在搓背，眼睛都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很好，沒有新疤，沒有傷口。
蒸氣繚繞，熏的人臉發熱，都沒說話，只有流水聲響起。半晌，暮雲平突然道：“孩子們既然不吵鬧，不如風細進來與我一同洗洗。”
風細把絲瓜鑲往他身上一丟：“青天白日的少混說，快洗了出來。”
暮雲平一拉她的手，低聲笑道：“我混說什麼了，難道娘子白日不喜歡洗澡？”
風細的臉更紅了，扭了兩下手沒掙脫，趕緊道：“快別鬧了，一會我衣衫半濕從這裏出去，讓人看了我還見不見人！”
暮雲平不再鬧她，取過大浴巾嘩的一下從水裏站起來，風細趕緊扭過頭：“我給你取衣裳。”
“不必，衣裳就在這裏，風細幫我絞絞頭髮吧！”
很快暮雲平穿好衣裳，風細拿厚棉巾幫他擦頭髮，擦到半干去找髮油要塗：“塗上這個頭髮更有光澤。”
暮雲平不幹，扭着頭跟要給他化妝一樣：“不必不必，我這頭髮有沒有光澤都成。”風細只得給他擦乾了，梳好拿玉釵束起。
想到正院那一房子正吵鬧的孩子，風細失笑道：“趁他們正在看雲濤帶來的禮物，咱們去書房坐一坐，晚餐時再回去。”
“不去看着成嗎？”
“在府中就無事，有奶娘和婢女們看着呢。若是出府，我是一定要看着的。”
暮雲平便牽過她的手：“那咱們去花園走走，涼亭涼快。”
風細便讓婢女去端些茶點到花園，兩人慢慢走着，暮雲平說著這一個多月在外的情況，當然只挑好的說，那些戰亂的黑暗的他是從來不跟風細說的。
風細也挑着說一些城中之事，什麼今年雨水不足，春耕缺水，一面要開新渠，一面要架水車，她已經改良了一種新的水車讓工匠所造了。改日他得空，可以和部下去護城河邊看看。
又說欲大辦小學堂之事，已經給府尹支了銀子，預計九月之前會在西區各建一所小學堂。北區的建在自強村，由他們自己建，到省了官府一筆銀子。
暮雲平笑道：“省了官府的銀子用了你的銀子，還不是一樣。”
風細失笑：“在這類事情上面，總覺得省了府官的銀子就佔便宜了。”
“說明你這個城主當的稱職啊！不過風細可有想過，大辦學堂，全民開智真的好嗎？”
“此話何意？難道夫君覺得大辦學堂不好嗎？”
暮雲平答非所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夫子的論點，亦是歷朝歷代皇家治國寶典。
風細想想，良安城若這樣大辦學堂，你這個城主又大方護民，學堂只要少許束修就能讀書。
十幾二十年之後，只怕良安全民皆識字。這樣豈不成了全民皆知之？於你這城主的管理不利啊！”
風細輕嘆着搖搖頭，只覺有許多話要說，恨不能跟他理論一番，嘲笑一下他這個古人的思想迂腐之類。
可話到嘴邊轉一轉，又都咽下，最後嘆道：“就因為民不知，才會有魚腹藏書，野狐夜嚎，‘張楚興，陳勝王’這樣的流言百姓都能立即信了。
才會落水出石，有個天然石紋都覺得是天兆。如今大周國泰國民，還不是一場天花，百姓就私下議論是天子好戰，是上天給萬民的懲罰。
若是大周如前些年一樣，這裏旱那裏澇的，有心人這麼一利用，只怕如今的情景更要壞上千倍萬倍了！夫君想想，是民知之的好，還是民不知的好？
百姓良善，卻極易鼓動慫勇，皆因不知之過啊！”
暮雲平沉默半晌，點頭道：“娘子說的甚是有理，只是我還是覺得良安大辦學堂太過惹人眼了。”
“蜀中這些年因書局跟大儒們合作出書，大儒們用利潤辦學堂，整個蜀中不過五年，新增的小學堂足有十座。也未見朝中有什麼不妥之言。”
“蜀中情況又是不同，大儒辦啟蒙學堂，千古有之，於名聲大望。而咱們良安城，一無大儒二無學子，加上你我皆有官身，這樣一來情況便大大不同了。”